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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章 船托(1 / 1)

虞员外淡淡说了两句,下面的随从一副恭谦受教的样子。

虞员外站起身来对徐秀才拱手道:“手底下的人没有见识,得罪了公子。我虞某佩服读书人了,你说咱们商人一个辛苦做事,铺设自己的路子,还不是为了往后钱财滚滚而来。唯有至诚,专信,方乃成功之法,这与读书人寒窗苦读不是一个道理?”

虞员外这几句话,略微接了点底气,徐秀才等读书人开始还对虞员外的仇富心理,顿时没有了。

连徐秀才也是拱手道:“虞员外见教的是。”

虞员外捏须,含笑道:“无妨与你共勉就是,问对人做对事,要知学很重要,向谁学更重要。尔等眼下境遇欠佳,非在尔之故,而在识人不对。”

众人问道:“敢问虞员外,如何识得对的人?”

虞员外微微笑着,沉吟不语,一旁的随从忍不住道:“说尔等糊涂,还真是糊涂,高人就在眼前,还四处去找吗?”

众人一并恍然道:“原来是虞员外。”

虞员外笑着,摆了摆手道:“下面的人胡说八道,不要当真,不过我的把兄弟,现任杭州知府的葛太尊,曾告诫小弟我一句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阅人无数,不如高人指路。这句话拿来与诸兄共勉。”

这高人指路指得当然就是虞员外。

众人想了一会,都是觉得虞员外的眼光见识真不一般,其把兄弟还是杭州知府,可见很有背景,于是就一并奉承道:“虞员外此言在理。”

见虞员外内内外外的装逼,船舱里之人无不佩服,林延潮心道,这也行?早知道如此,我穿越前多看几部卡耐基,陈安之,也能到这里来忽悠人了。

当夜虞员外在船舱里设宴,不止客舱里的商贩,还有几位秀才和童生,林延潮当然也在被邀之列。

林延潮也是欣然赴宴,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嘛,毕竟虞员外这句话说得还是很对的。

宴席上设在中舱,地上是红漆地板,卷幔卷起,十几名船妓翩翩起舞,但觉芬芳袭人,倍加美艳。

陈济川说的没错,船妓里果真有长得不错的,风尘味有那么些,却又不这么重。

船舱里摆着三座酒席,众人看了船妓的歌舞,早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虞员外则是容色不变,也没半点架子,亲自举壶斟酒,令众人受宠若惊。

席间虞员外尽显生意场上老手的本事,气氛拿捏很熟稔。

他不住吹嘘自己在苏杭认识多少多少的达官显贵,生意作得如何大,再加上时刻富含人生哲理,启迪成功智慧的话,把徐秀才等人都忽悠在云里雾里。

连徐秀才也不顾读书人的尊严了,对这位商贾露出了巴结之意,其他人更是不用多说。

当下就有数个客商,说要跟他去作生意,还有一名童生,说愿意放弃走科举仕途之路,随他从商。

虞员外都是不平不淡地退却了,只说看看各人的本事气量,于是众人也是老底子翻出来说,夸张个几倍也是正常的。

虞员外也问到林延潮是否认识什么闽地的官员,家里有多少薄产云云。

林延潮则是笑笑地表示自己就是个只知道读书的穷书生,其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让虞员外你失望了。

虞员外听了果真失望,但语重心长地告诫了一句:“林兄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只是人不能只是低头走路,也要抬起头来看路啊。”

这句话当然是很有道理的,可惜对象用错了。

听着虞员外吹着牛,林延潮一边吃着鲢鱼头,清蒸刀鱼就着绍兴陈酒。不久十几名船妓就坐到众人的身边,林延潮也是顺便与一旁船妓调笑几句,众人都是暗笑,这小子方才还规矩的一本正经的样子,见了女人就率先口头花花了起来。

船妓也探问了几句,公子家很有钱,看来是贵人的命之类的话。

林延潮‘老老实实’地说,在下穷读书人一个,以后等我中举发达了,再如何如何……

众船妓听了都是笑了笑,当下也去招呼别人了,而林延潮吃了几杯后觉得微微上头,就借口酒量浅离席了,虞员外也不挽留。

临走前,林延潮见虞员外,以及其他客商已是搂着船妓在那开怀作乐了。

至于徐秀才初始还念着几句‘君子发乎情止乎礼’,很是放不开的样子,但几碗黄汤灌下肚子,就胡天胡地起来,将平日圣贤书里读得道理,都丢去一旁了。

林延潮一个人回到船舱,但见陈济川和展明都是讶异问道:“老爷,怎么回来了?外面的酒不好,人不美?”

林延潮摊手道:“酒好,佳人也好,可惜都没我的份啊!”

三人都是听了都是哈哈一笑。

陈济川眯着眼睛道:“林老爷,我看这虞员外来路不正,咱们要不要试一试他?”

林延潮摇了摇头道:“咱们是过江龙,不去压他的地头蛇,井水不犯河水,只要平平安安到苏州就好了,别人作别人的,咱们不管闲事,知道了吗?”

“是。”陈济川和展明都是答允,都是合衣而睡。林延潮则拿着书就着船舱上摇晃不停的油灯看着书,舱外那一声声荡人的笑声,透过舱门传了进来。

林延潮听了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读书。

过了几日船至了兰溪,虞员外与船客们每日花天酒地,林延潮除第一日去了外,其余都在舱里读书,晚上他们偶尔来邀,林延潮也推辞不去。除了林延潮外,还有少数几个兜里没钱,或者是比较机警的船客,都一并在客舱里。

客舱简陋,没有床塌被褥,困了只能合衣睡在舱里,对于林延潮而言,这也不算太苦的日子,和穿越当初时与林浅浅一起住在刚被大水淹过的老房时,还是要好了。

而其他客人住的可是燕寝,那里有衾枕奁具,红闺雅器,器具无不精备,每日有美貌的船妓陪着,喝着美酒佳酿。

林延潮知这些人必是被虞员外算计了。他也不想说什么,反正这些人不在客舱喧闹,林延潮也是清静,好一人读书。

船过了兰溪后,景色更美,林延潮读书疲乏了,就站在船头,但见江水水清见底,飞鸟掠水而过,四面丛林帆影,景色醉人。

可惜船上大多人都坠在红粉阵仗之中,无暇欣赏这美景就是。

过了兰溪,不数日即是桐庐。到了桐庐,船上有近半的人,要在此下船,经过数日相处,船上众人已是与船妓们相处日子,颇为恋恋不舍,到了临别前一日,不少客人与船妓,甚至涕泣相向。

船终于到了桐庐,舟船在码头上登陆。

平日一直不说话的驾长和驾长娘当下与客人结算船资。

众客人一听十几两,几十两的船资,顿时脸色都青掉,质问驾长这船钱有没有算错。

驾长当下不快道:“平日里你们喝酒吃肉,睡我家姑娘时,就没多想,今日结算船资才想起来?”

一人连忙去找虞员外道:“虞员外给我们主持公道啊,这几日吃喝不是你替我们资付吗?”

虞员外听了脸色变下道:“我几时有这么说过?喝酒吃饭也就算了,找**还要本员外垫钱?本员外虽家有万贯,但也从不这么轻易许人的。你们昔日在本员外前,不是一个个说自己要么有门路,要么有家财,怎么现在连几两银子都吝啬?”

众客人才记得前几日为了让虞员外看重夸下的海口,终于知道着了套。这虞员外分明是船老大请的托嘛。

驾长当下逼问要钱,几名船夫也是凶神恶煞地拿着棍棒站在船上。

众人中徐秀才当下求饶道:“学生身上这点银子,是家里人卖了祖传的五亩田,让学生进杭州城赶考的,若是钱都在这里使完了,学生就在要在杭州城里活活饿死了,请宽限一二,待小生乡试中了举人再还钱给你们。”

这几日与徐秀才相好的船妓讽刺道:“徐公子,连奴家这为娼妓的,都知道做人以信义为本,又何况你这读书人呢?若是为你的同窗知道,你在船上嫖宿却不给钱,还有什么面目立足,奴家劝公子三思啊!”

徐秀才神色一青骂道:“你这**,前几日与你海誓山盟,我与你说的句句是真心话,怎么今日翻脸不认人,忒无情无义了吧?”

那船妓道:“徐公子,海誓山盟算得什么,奴家只知道骑匹马还要给马儿草呢,何况骑人乎?”

这一句从一名船妓口中说出的道理,令徐秀才这饱读诗书之人也是无言以对。

至于平日那些与船客百般恩爱的船妓们,此刻也是撒泼要钱,相互谩骂起来,昔日那点恩情荡然无存。

一旁林延潮看了摇了摇头道:“早知有今日之诟骂,何必有昨夜之眼泪。”

展明和陈济川听了都是好笑,林延潮早吩咐过了不要多事,于是他们就当看一场好戏。

船客们只知吃亏,没办法一个个如数交了钱下船去,甚至有几人去杭州,却又付不起嫖资,当下被船老大几人将钱财家什都拿走,净身出户半途就赶下了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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