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策嘴唇哆嗦起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王爷,既然要走,就让我悄悄的走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所以,王爷还是不要相送了。在我的心里,我不会忘记王爷你这个朋友的。”端午说着,鞠躬了一下,转身就走了。
她那闪着泪花的微笑,停留在了谢策的心里。
“王爷,你要我说的,我都已经说给端午姑娘听了。”朱舒雅脸上是木然的表情,“不过,这并不是我编造的。的确是有人,前几天,来取走了倪重阳过去卖药铺还没拿走的一千两银子。”
谢策点点头:“你肯定那个人,就是倪重阳?”
朱舒雅摇摇头:“我不能肯定,可除了倪重阳,还会有谁?只有他才有这个文书。”
谢策看了朱舒雅一眼,冷笑道:“本王自己会去调查的,长公主殿下,你出宫已经很久了,可以回去了。”
“我帮了你这个忙,让你心爱的人没有自杀,那么,你也应该答应我一个条件吧。”朱舒雅说,“我的条件很简单,我想你准许我,离开皇宫。”
“这怎么可以,你是长公主。”谢策冷冷的说,“并且,你怎么有这个自信,我会答应你这么荒谬的条件?”
“王爷你一定会答应的,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派人去告诉端午,就骗她说,我已经看到倪重阳死了。这一定是你不想看到的。”朱舒雅说。
“你竟敢威胁本王?”
“不算是威胁。皇宫对我来说是痛苦的牢笼,我只是想逃出去而已。”
谢策低头想了想,“不能一直让你出宫,不然,查起来,大家会以为是我赶出了你。不过,我答应你,如果你真的想出去,可以在我的眼皮底下出宫几日。不过不是现在。”
朱舒雅一阵失望,“我来的时候,问过雨公公,雨公公说,想让你答应我什么,比登天还难。没想到的确是这样。”
“所以你就别指望和我谈条件。现在,你必须回宫。”谢策说着,目光忽然变得锐利如鹰。
穆府上,早就忙的团团转,杨端午不辞而别,引得谢灵胡乱猜测,“这丫头先前一直说是要跟着重阳而去,该不会是——”
杨家几个人都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就连穆风和穆老太太也惊慌起来,出动穆府上的人,和杨家人一起寻找端午。
可是,一无所获。
正当迷茫绝望的时候,端午忽然回来了。
“端午,你去了哪里了?”杨康快步跑过来,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谢灵早就是喜极而泣,“端午,你回来真的是太好了,娘知道,你不会丢下娘亲的。”
端午愣愣的出身,杨逸辰走过来,哽咽着说:“姐姐,你万不可再做傻事了。三姐夫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回来的,万一他回来,看不到你了,可怎么办?”
“是啊,端午,难道你放的下我们吗?”杨二丫也急的直抹泪。
端午喃喃着说:“我不会离开你们的。”
“这就好,这就好,幸好啊,是虚惊一场。”穆老太太高兴的拉着端午的手,“家里还有好几个你最爱吃的枣泥月饼,端午,来,和外祖母一起,好好吃吃。”
端午茫然地点点头。
因为大家都知道,端午思念倪重阳,所以,杨康和谢灵,杨宗闰和杨二丫,杨逸辰和杨美丫,竟然都不出门,都齐齐聚集在穆老太太的房间里,陪着端午。
穆风有官场上的事要做,只好先撤。
几个嬷嬷把切好的月饼摆放在桌子上,看着一家人都围着自己,端午很是感动。
“其实我已经没事了。”端午说,“我刚才从集市上回来,亲自问了过去买走我们金陵药铺的那户人家,已经证实了,重阳哥哥还在人间。”
原来,端午下山后,就迫不及待的自己调查起来了。她虽然没有长公主那么有下人可以帮她,可她有她两条勤快的腿。
那户人家的人亲口对端午说,是有一个年轻人,身高和外貌描述的都和倪重阳差不多,只是,他们说,那年轻人是带着斗笠遮住了眼睛,虽然脸的特征看不真切,并且好像也受了伤,是被人扶着过来的,应该是腿脚受了重伤。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很缺银子,一千两银子他们兑付不出来整数,只给了八百两,他也没意见,急急签订了文件,就走了。
端午凭感觉,那个人一定是倪重阳。
不管怎么说,如今从各种证据来看,根本不能说明,倪重阳已经离开了。
“这么说,重阳还活着?这真的是苍天有眼啊。”大家都高兴起来。
穆老太太拿了月饼给端午吃,“虽然今天不是月饼节,可月饼还是新鲜的。端午,你放心吧,
上天不会这样残忍的。你外祖母活了大半岁数了,虽然知道,这天下很多事,都是不公平的,可是,上天还是有眼的。倪重阳这么善良的人,上天绝对不会对他不公平的。”
穆老太太吃的盐比端午吃的饭还要多,她自然是人精一样的人物,什么事没见过,可她年纪越是大,就越是知天命。
这世界还是有天命的。
人定胜天,是年轻人自己给自己做的梦。梦做久了,迟早都会醒来。
很多做恶的人,最后都会发现,走了一圈,还是自食恶果了,做恶的时候得到的金银财宝,最后还是以某种方式被分配给了别的善良的人。
正所以,日光之下,一切劳碌得来的,都是虚空。
这个世界背后必定有一个强大的造物主,做着凡事效力,所以的益处和差处,都重新归集。岂是渺小的人可以明白的了的。
端午点点头,月饼琳琅满目,放在底盘画着牡丹花的托盘里,更是赏心悦目。
希望,会重新点燃起来的。就好像未灭尽的火,被亲情所温暖,又会扑腾起来,端午觉得她的生命之火,又旺盛起来了。
过了午时,端午坐在院子里,看杨康教杨逸辰学习杨家枪法。
杨家枪法虽然门类很多,可却也简单易懂,杨逸辰都给学会了,说:“杨家枪法虽然很简单,可却招招至胜,没有一招是虚的。并且也都点到为止,不至于招招毙命。”
杨康点头:“你领悟的对,杨家枪法是我们祖先所创作,讲究的就是仁爱,不要致人于死地,做事都要留有余地。学习这枪法,你会懂得真正的学武之道。”
杨逸辰说:“是,爹爹。”
端午心情好起来,特意做了红豆糕给大家吃,杨康说:“我女儿的厨艺真不赖,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的人,都是福气啊。”
谢灵笑道:“所以端午,你可不许再做傻事了,好容易你和你爹爹才相逢,父女缘分也是不易的,你可是要多做点好吃的给你爹爹吃,你看,你爹爹吃了你做的食物,有多开心啊。”
端午点点头:“女儿以后天天做给爹爹吃。”
过去的杨府,座落在离皇宫不到半里的繁华地段,也和谢策的王府离的近。
杨家被抄之后的这十年,因为百姓们的强烈抗议,谢太傅不敢把杨府挪为他用,更加不敢夷为平地,所以,就一直闲置在那里。
如今,朝廷的人过来重新修缮,由冥大人亲自督工,倒是进展很快,不到几日,那些掉下来的瓦片,都换掉了,散落下来的油漆,都重新粉刷过,甚至还重建了几间房间,池塘里还修筑了假山。
杨逸辰搬进去的时候,看着豪华的杨府,终于有大将军的感觉了。
话说,杨逸辰也是刚刚接受了大将军的文印。
这文印,代表他将要统帅百万大军。
即日,他就要去军营里上任了。
面对即将到来的挑战,杨逸辰一点儿也不紧张。
他虽然只有十七岁,可是,江东自古就是英雄出少年,并且,谢策已经答应了,在杨逸辰去军营那天,他会和他同去。
谢策在,杨逸辰必定会很快整顿好军队。
如今,杨逸辰面对的挑战,不是能力问题,而是,如何树威的问题。
杨康和其余的几个孩子,见杨逸辰已经上任,在穆府也住了段日子了,在京城也没别的什么事了,于是,就合计着回清河县去。
朝廷赏赐的百亩桑田,都是在清河县的各个村里,当然,大坟脚村占了多数。
大坟脚村,自古以来就是桑田的集中之地。
如今,清河县的县太爷,自从马奇被撤职之后,一直是空缺的。冥大人又不在做知府大人了,清河县的县令调任之事也不属于他管理了。
因为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冥大人上报朝廷,破格录用华盖镖局的总舵主,冥城璧为清河县县太爷。
冥城璧并不是进士秀才,更没有良好的背景,可冥大人一力保荐,说冥城璧可以管理的华盖镖局成为天下第一镖局,那么,必定是很有才华之人,如今大铭朝正是人才短缺的时候,理应不问出身,择优录取。
谢策和皇上都同意了。
于是,冥城璧上任去了。
他一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写信给杨康,说是欢迎他回来。
还在京城的杨康收到书信,很是奇怪:“这个冥城璧是何许人也,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端午自然是认识冥城璧的,可她暂时没说什么。
杨宗闰说:“父亲是名人,他一个镖局总舵主,认识父亲,父亲不认识他,有什么奇怪的呢。”
“我指的是,他是镖局,也算是一个商人,大铭朝可是规定,从商不能从政,他若是过来做了县太爷,那么,他的镖局怎么办呢。”杨康说,“这个人,还是一向都清廉爱民的冥大人,一力推进,所以,我觉得很奇怪。”
大家听了也都觉得是奇怪。
穆风说:“那倒也不是又从商,又从政。冥城璧为了做这个县太爷,已经
把他的华盖镖局都给了一个叫冥城璧的年轻人管理了。”
“又是姓冥。”杨康眉毛皱了起来,“看来,这件事情,并不简单啊。”
杨宗闰说:“那个冥截离我们都认识的,过去在我们村里,是叫木铁牛。后来是被谢文晋改名为冥截离,曾经是有名的采花大盗,武功很高。”
谢灵点点头:“说到谢文晋,他被放出来之后,就一直没见到他了。不过,他的儿子谢玉,正在林安夜手下做事呢,据说,已经变得能干了,不再是过去那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少爷了。”
“看来我们这次去了京城,清河县的一切,倒是都变了。只怕连我们都认不出来了。”杨端午脸上是沉静,晶亮的眸子里有着一抹思虑。
她忽然觉得,一直以来,她忽略了一件事。
就是,冥城璧是姓冥,过去的知府大人,现在的吏部尚书,也是姓冥。
可是,端午还是不认为,这两个人有着什么联系,因为,冥大人真的是太君子的一个人,为官期间,廉洁爱民,从来没有拿过一分官银,冥府上更是一名如洗,连一样值钱的宝物都没有。
这样的好官,端午怎么也不能把他和奸恶之徒联系起来的。
可是,为何这次,冥大人会大力举荐冥城璧呢?真的只是因为,冥城璧能力好,冥大人要破格录用吗?
前些日子,端午沉浸于失去倪重阳的悲伤,忽略了这些问题,可现在端午恢复镇定了,这些疑惑,也不难想。
只是,她真的不知道原因。她宁可相信,这一切,都是她猜错了,冥大人和冥城璧,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夜,杨康坐在杨府的花园,对着月亮喝酒。
谢灵和几个孩子们在缝缝补补的,说说笑笑,外面风冷,他们都躲在了屋里去。
端午拿了炭炉,走了过来,“父亲,这里风这么大,怎么在这里喝酒呢?”
炭炉放在杨康脚边,投射出丝丝的温暖。
杨康嘴角闪过凄凉的笑来:“明天就要走了,我的前半生都是在这里度过的,所以,想再多看几眼。”
杨端午也坐下来,“父亲是舍不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