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九十个小时前,苏荆和盖琪坐在一起,盯着一个小装置看。⊥頂點小說,这东西是从一件行动服上拆下来的东西,一件工业装备。
死亡空间世界的未来科学技术中,有几样连这两个科技流冒险者也觉得很有趣。一项是采矿飞船用来裂解星球的大功率重力索,一项是可以与某种力场产生反应以方便移动的材料物质,而第三项就是被称为“静滞场”的技术。
这种技术从表现上看就像是一个冰冻射线,被它击中的目标——不管是生物还是非生物的物体,都会像是被冰霜封住一样,速度减慢到蜗牛爬一般。不过这种异常状态并不会持久,而是会因其自身的发散特性而逐渐消退。
但是以苏荆和盖琪的眼光能够轻易分辨出来,这不是冰冻,而是一个时间静滞场。简单地解释,就是它能够制造出一个自拓展的空间,而这个人造领域中的时间流速要比周围世界的时间流速慢许多。
“能够仿造么?”
“不难。”机械术士的风镜罩在脸上,她绿色的双眼观察着它的结构,风镜中的扫描设备已经里里外外地记录下了静滞场发射器的内部构造,“搞明白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或许有些麻烦,得回去好好查一查书,做一做功课。但是仿造、强化之类的,倒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然后他们就这么做了。
把时间轴拉回现在。
约尔曼冈德与血月们的距离,以星体来说已经过于接近了。这就是它们的战术,最简单最粗暴的物理法则。万有引力。来自五个方向的引力拉扯着约尔曼冈德脆弱的外壳。如果是原先的血月,可能已经在引力的潮汐中开始自身分解了。但是经过苏荆重新设计的星体结构更为轻盈坚固。它的物理结构可以抵御住来自于不同方向的重力。
而更危险的方面来自于这些血月的最长处,它们冰冷而机械的精神力量。五个强大的意志链接为一个整体的网络。将约尔曼冈德包裹在内,毫不留情地挤压着山村贞子的心灵。来自五枚星球的触须开始侵入,它们试图将它的外壳挤碎、剥离,露出里面毫无防备的核心。
在约尔曼冈德核心区域的最深处,在黑暗、温暖、潮湿的血肉中,山村贞子剧烈地喘息着。她苍白细滑的皮肤与这些血肉黏结在一起,已经很难分辨出两者之间的界限。神经束与肌肉纤维互相纠缠,这个小世界的脉搏与她的脉搏紧紧相连。
明明可以完全与它融合,但是山村贞子却始终没有将自己的身体与血月同化。她能够如臂使指地操控这枚星球。但是却始终将自己的本我意识寄居在这具半融合的身体中。一方面是为了保证“原本”的纯粹性,另一方面或许也是在担心,不想彻底迷失自我吧。
在无光的漆黑中,她小巧秀气的鼻孔中缓缓淌下了一丝血痕。黑暗和潮湿给了她一种异样的温馨感,她能够非常舒适地把自己埋在这些血肉的深处,以约尔曼冈德的躯壳在这个宇宙中穿行。但是,现在可能已经有东西想要把她挖出来了。
虽然不能说是最不好的情况,但是从荆之前详细说过的那些情况中来看,这已经是“有些不好”的情况了。而他已经留下了一些应对措施。自己只需要努力拖住它们,等待阿荆他们回来就行了。
真是苦恼啊,她忍耐着那些无孔不入的精神力的侵入。她已经用自己强化后的心能筑起了厚实的围墙,但是心灵与心灵之间的战斗是不可能没有痛苦的。正相反,精神的搏斗带来的痛苦比肉身上的痛苦更甚。身体上的痛苦还有着神经系统所能承载的极限,而精神上的痛苦。没有极限。
自己又成为了拖后腿的人。在所有人都大步迈进的时候,自己一路狂奔。却感觉和自己的同伴们越离越远。自己也想和阿荆一起行动,为了这个目的。自己甚至放弃了作为人的身份,成为了他的“母巢”。但是,战略安排一下来,自己还是被安置在了这里,作为一个如此明显的目标,等待敌人的出现,而荆君已经和其它的女孩子一起前往最前线战斗了。
孤单等待的感觉真不好。
明知道自己的幽怨是没有道理的自怨自艾,山村贞子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心情非常郁郁。而这份心情被血月的围攻雪上加霜,几乎达到了自暴自弃的程度。
她决定脱离初始战术的布置,开始生气地反击。
山村贞子的心能掠过所有自己可以使用的设备,惊奇地发现苏荆留下了许多许多的道具和战略布置。这些东西足够她在这里好好让那些大肉球吃些苦头了。
而在此时,苏荆正在全速往回赶。
在太空中只能看见一个小点在不断闪烁,每一次闪烁都距离上一次数千公里之远。放大之后才能观察到,那是一个不断在空间中跳跃的小点。
对空间折叠技术的另一种应用,在不久之前终于微缩化到可以装在单人装甲上的空间跳跃设备“格拉多斯”(glados)。这是它第一次被应用在实战上,这次太空战世界是位面旅者们从未接触过的类型,而各种特别环境也催生了许多储备技术的实用化。包括强化后的大型重力控制系统和实验危险性颇高的空间跳跃设备。由于计算程序有些过滤干扰的问题没有解决,在大质量星体附近使用格拉多斯的长程跳跃功能会造成不可预测的坐标迁移,运气不好的话会发生非常倒霉的事故,而目前只有在空旷的太空环境中才有足够的机会应用这门技术,并收集到足够的信息,将它的程序完善。
“已经上传了足够的数据……回去又有活儿干了。”
鉴于格拉多斯传送系统目前智能化程度不足,苏荆和两位女士只能用比较尴尬的姿势抱在一起,然后启动跳跃系统。机械术士被他抱在怀里,还有闲暇用自己的随身终端记录每一次跳跃的内部记录和现实相对坐标。
“嗯……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抱着哥哥脖子的苏萝慢吞吞地说,相对于正在研究数据的盖琪和努力辨别方向的苏荆来说,她最为悠闲,只是靠在苏荆背上唱歌加油当拉拉队而已。这会儿她盯着约尔曼冈德被围困的方向,凤目中露出一丝疑惑。
“怎么了?”
“……气息上,稍微有些微妙。”苏萝把细细长长的眉毛拧了起来,“按照我们的估计,五颗血月技术上来说,应该会和哥哥你做出来的基地互相僵持一下。总体来说,应该是连接成网络,并且总体局势应该是血月战斗群占据主动。不过这会儿……唔,好像……占据主动的是……约尔曼冈德?”
“啥?!”
约尔曼冈德与五枚血月在目前这个距离已经可以非常清晰地看见了。以三人目前的视角,这几颗聚集在一起的星体有着庞大无比的压迫力。看上去近在眼前,但却还有着数万公里的绝对距离。其真实体积与月球相差仿佛,更超越地球上的任何一座大洲。
难以想象,在漫长的亘古中,这些猎食者们吸食了多少血肉与生命。数以万亿的有机生命体被这些残暴的猎手掠夺,用来填补它们污浊的血肉。如果有可能,苏荆认为应该把设计出这类武器的种族彻底消灭。只有最疯狂而不可理喻的生命才会制造出这种可怖的杀戮武器。
而眼前唯一困扰他们的问题就是,正直面他们的这枚血月,那贯穿身躯的沉重裂纹是怎么回事。这枚巨硕的血肉被某种力量沿着中轴线劈了下去,从中被砍成了两片。
“呃……嗯……”苏萝这会儿好像在思考自己如果出全力的话能不能造成类似的破坏效果,但是她只是张大了嘴,露出牙缝上的饼干渣。
机械术士骂了句脏话,这里被当做一种语气助词使用,而且她用的是她家乡的母语,苏荆的人物卡没有翻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屏蔽不良发言的原因。
这会儿好像只有苏荆还能进行不太稳当的逻辑思考,而说老实话,他也觉得有些晕晕乎乎。脑袋里乱转的都是些挺不着调的想法,他想算一下山村贞子的心灵能力如果全部转化成破坏力能达到多少当量的核弹,直到他算出了一个数才想起来这完全没有一个公式可以拿来套进去,然后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算出这个数来的了。
“我觉得,应该不只是灵能吧。”
“我们的停滞场设备!”
被劈成两半的血月还沿着自己的轨道在漂浮,苏荆感觉得到,它还在挣扎,用顽强的生命力试图愈合自己。随着它飘移开,其余的几枚血月也出现在了三人眼前。
这些血月似乎完全静止了。过了两秒钟,苏荆认了出来,那的确是他们研究中的静滞场设备。他依稀记得自己在约尔曼冈德的外层装了一些,但是绝对没办法覆盖如此巨大的领域。
“别让我继续看下去了。”苏萝终于叹了口气,“我快开始怀疑自己练武到底有没有选错道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