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库房,由执役弟子带路找到了正在盘点库房的孙璟。
他似乎还不知道甲子库房被盗一事,抱着个账本在那认真核对着,神色很平静,不像经历过变故。
看样子是事情挺多,见着黄裳来了也只是抬头打了招呼,一脸歉意的说道:“你稍等片刻。”
黄裳去到库房外面候着,心里有些矛盾,甲子库房被盗孙璟十有*是被蒙在了鼓里,但他也难逃干系,算是渎职。却又不好提醒他,这一提就把自己给暴露了。何况那四百株冰灵花他是不可能交出来的,补不上损失,提醒了也只是亡羊补牢,没有任何意义,仔细考虑过后,最终还是决定置身事外。
跟那站了大约一刻钟,孙璟终于从库房里出来了,扫了扫身上的灰尘,抬起头问了一句,“师弟找我何事?”
“没别的事情,就是来找师兄聊聊天。”黄裳笑眯眯的说道,上来便将凝神丹掏出来,实在太唐突了。
“难得你想起我。”孙璟哈哈一笑,神色间那股淡淡的愁绪也一扫而空,一把搂住黄裳肩膀,朝前院走去。
两人到了花厅之中,黄裳趁着执役弟子沏茶的功夫从袖子里摸出早已准备好的凝神丹递了过去。
孙璟看见黄裳递过来一瓷瓶也没当回事,伸手就接了过来,拔掉瓶塞,便闻到那股清寒的香气,神色间浮现一抹讶异,这瓶子里竟然是凝神丹,而且足有四粒之多,从黄裳手里拿出来,实在让人难以置信,自黄宗卿死后,黄裳在宗门的处境便每况愈下,几个月前,便断了他的丹药供应,这些凝神丹他是哪里来的,惊讶之余,不免担忧,怕这东西来路不正。
黄裳将他神色变化收之眼底,赶忙解释道:“师兄莫担心,这些凝神丹都是我自己炼制的。”
“你炼制的?我听曾旷说起,你前些天才破了初境,这么快便凝聚出真火了?”孙璟惊讶无比,眉间亦有几分喜色。
这事若是真的,无论对黄裳还是对宗门,都是天大的好事。
“凝聚真火还须一段时日,这些凝神丹是我用柴火炼制的,因此卖相不是很好。”黄裳摇了摇头。
“用柴火也能烧出凝神丹?”孙璟一脸惊愕。
黄裳道:“自然可以,只是对原药的要求更高,我炼药所用冰灵花都是我亲自去千泷雪山中采的,至少七八年的花龄,这才勉强炼成几粒,损耗大的我都有些心疼,不过凭借这些凝神丹,我好歹将修为提升了起来,也不算亏。”
“原来你失踪那几个月是跑去千泷雪山了,你也真是胆大,幸亏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孙璟听完黄裳短短几句话,一颗心悬起又落下,虽是轻描淡写,但其中所经历的艰辛恐怕只有他一人知道。
千泷雪山环境之恶劣,就算是通神境的修士也不敢轻易深入!
孙璟言罢,将手里的瓷瓶递了回去,眼神中毫无一丝贪念。
见他似是没理解自己的意思,黄裳摆了摆手,解释道:“这些凝神丹是给师兄您的。”
“什么?”孙璟觉得是自己耳朵不好使了,怎么也不敢相信黄裳先前所说,怀疑自己是听错了,现今宗门之中凝神丹无比稀缺,自是身价倍涨,他帮曾旷那么大一忙,曾旷也就给力他两粒凝神丹,黄裳随手就是四粒,这么贵重的东西,他哪敢收下,不说情理,就说曾旷给他留下那阴影,万一黄裳也是求他办事,这就让人头疼了,连忙拒绝,“不行,不行!”
“师兄若是拒绝,便是瞧不起我了。”
“这不是瞧不瞧得起的事,这几粒凝神丹是你拿命换来的,我拿了良心不安,你留着自己服用,早些将真火凝聚出来,等你能够大量炼制凝神丹了,我肯定会管你讨要。”
“师兄这些年对我照顾有加,你若不收我才是良心不安,记得小时候……”
黄裳一矫情,孙璟便受不住了,赶忙摆手,无奈笑道:“得得,我拿两粒,剩下你留着。”
“不必,我手里还有。”
黄裳态度强硬,孙璟半推半就的将瓷瓶搁在了桌上。
“今日来,还有一事要请师兄帮忙……”
孙璟一听这话,心里便咯噔了一下,果然是有求于我!
“我那还剩一些冰灵花,我打算再炼一炉凝神丹,因此还需要一些紫术和赤须?”
孙璟抹了抹头上的虚汗,一脸愕然:“就这,没别的了?”
黄裳摇了摇头,孙璟紧绷的心弦倒是松开了,可瞬间又尴尬起来,先前那想法太有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了,尴尬的笑了笑,不过越笑越痛快,这心念变幻间,对黄裳已有了一层全新的认识,以前对黄裳照顾有加是出于情义,多半是看在黄宗卿的面子上,如今却觉得他这个人值得打交道。
“你先饮茶,我这就去给你取。”孙璟止住笑声,起身往库房行去。
刚走到门口,一个神色慌张的执役弟子从外面跑了进来,见着孙璟便道:“孙师叔,刑堂来人了,说是例行审查。”
孙璟一听这话眼睛便瞪直了,眸子里闪过一丝恐慌。
“糟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例行审查,曾旷你害死我了!”
孙璟心里急如火燎,这短短几天之内,无论他使什么手段,也不可能将账本上的亏空抹平,本想着在今年药田的收成上做做文章,谁料这时候刑堂这时候突如起来的搞例行审查,只要打开库房,再一对账本,什么都瞒不住了。
来回踱了几步,绞尽脑汁思索对策,可哪有那般容易,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你去找田明辉,让他别磨蹭,赶紧来库房,玩忽职守让刑堂撞见有他好看。”孙璟与那执役弟子吩咐一声,而后想起黄裳还在花厅里坐着,待会问题败露,刑堂的人肯定要发飙,黄裳局就一局外人,实在没必要搀和进来找罪受,得趁早给他打个招呼,于是折身进了屋,与他说道:“师弟你先回去,药材抽空我在让人给你送去,刑堂例行审查的人来了。”
“刑堂例行审查?”黄裳听闻此言,眉间闪过一丝疑色。
刑堂例行审查倒不是什么奇怪事,每年都有几次。
然而田明辉刚刚偷了东西,刑堂便来人例行审查,事情便不对味了。
两件事情前后连的太紧了,其中明显有猫腻。
而且孙璟怎么一脸紧张,刑堂的例行审查他又不是没经历过,莫非他是知道甲字库房被盗的事?
这一瞬间,黄裳似察觉到了什么,然而不等他将整件事情彻底捋清楚,大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黄裳抬头一看,一群身穿青衣、胸口秀斧钺银纹的刑堂弟子已是大步流星的闯了进来,门口的杂役弟子正准备跪下迎接,刑堂弟子身份特殊,掌管刑法,根本得罪不得,必须得以大礼相迎,可这马屁似乎拍在了马蹄上。
前头那两刑堂弟子一脸恶相,不等那杂役弟子跪下,便抬起脚踹去。
杂役弟子仰面摔了过去,额头上红了老大一块,却不敢有丝毫愤怒,满脸惶恐,爬起来跪下,把头磕的砰砰的。
“这是例行审查还是兴师问罪啊?来者不善呐。”看着那些个飞扬跋扈的刑堂弟子,黄裳眼睛不禁眯了起来。
开路的刑堂弟子一脚踢开杂役之后,赶忙退到一边,让开一条道来。
一个身穿黑衣的弟子走了进来,步履沉稳,面容冷峻,一只手搭在腰间那把长剑的剑镡上,仿佛随时要拔剑一般。
只看一眼,便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凌厉的锋芒,让人敬而远之。
黄裳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因此眉间也拧起了一道深深的皱纹。
原因无他,来的这个家伙是个很难应付的主,黄裳很不愿与之打交道,但看这样子,今天恐怕避不开了。
陈渐青,刑堂大弟子。
自三年前刑堂首座闭关冲击上玄境之后,年仅二十七岁的陈渐青便接管了刑堂绝大部分权利。
如此年龄,便在宗门核心权利层中占据一席之地,在玄阴宗也算史无前例了。
不仅因为他那惊人的资质,二十七岁通神巅峰,并将寒漓剑诀练得炉火纯青,还有他那出身,爷爷陈敬之,宗门传功长老,论修为,玄阴宗内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其父陈沐阳,寒霜岭首座,论权势,仅次于宗主赵朴初。
身上如此多的光环,陈渐青权柄、地位如何之重便可想而知了。
看着紧随其后出现的曾旷,他便隐隐觉得头疼,待会这家伙若是狐假虎威,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他陈渐青再霸道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找我麻烦。”黄裳将茶碗扣上,和孙璟打起一样的主意,而后起身向外面走去,这种情况他还托大在里面坐着,体现的不是傲骨,而是脑子不好使,没事干嘛要去招惹陈渐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