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鸢头一偏,动作幅度不大却巧妙地躲过府尹的手。
他这面具,是万万摘不得的。
旁边的官兵见此人不配合官府办案,实为可疑,也都拔刀一拥而上。他这次出行实为过急,没将自己的佩剑带在身边,落在了天机阁。
但是,尽管对方人多势众,他只需巧妙躲过他们的来攻便是了。
“苏鸢……”
苏鸢一分神,往灌木看去,是无颜,她怎么跟了上来了?
府尹见苏鸢分神,抢机下手,剑尖挑过苏鸢的面具,竟将它从他脸上剥了下来!
男子弦月眉下的丹凤眼狭长而深邃,好似一湾深潭,左眼角下的一滴褐色浅痣有几分独特,又有几分邪魅。他的脸,好像是从画中拓下来的一般,竟比女子还要好看。
府尹大惊,慌忙跪下——他没看错,这张脸,是当今遇刺的天子的脸,就连那滴泪痣的位置,也是一毫一寸不差。世间中,哪会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
见府尹跪地,旁边的士兵也扔下兵器接连跪下,“臣不知是皇上驾临,方才的冲撞,恳请皇上恕罪。”
一旁的无颜一怔,听得不明所以,她这才跟苏鸢分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呢,他怎么就成皇帝了?难不成她两片唇瓣一张一合,就出口成真了?
“大人错认人了。”苏鸢言道,那淡淡的语气,仿佛珠玉落地。
府尹摇头,他断不会认错,他自小看着皇上从皇子再到登基,他怎会认错?他刚想说什么,就被一旁的无颜打断,“大人你真是认错人了,你说的皇帝前几日刚驾崩,举国悲丧。而几日前乃至一年前,苏鸢都是和我在一起,不曾来过南安。”
这世间是没有分身术存在的,如此一来,时间便对不上了。况且太医早已入验,而跟前的人完好无损,难道真的是他府尹弄错了人?
苏鸢俯身,伸手将落在地上的面具捡起,袖子拂过面具上的尘土,脚迈开去,转身准备离去,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今日之事,还望府尹大人莫要弄巧成拙。”他可不希望,这事传到宫中,只怕惹祸上身。
他将面具一戴,转身和墨无颜离去,身影渐渐在林中消失。
南郊出去便是凉郡,苏鸢和墨无颜在凉郡的一所小店歇了脚。傍晚的小店甚是漆黑,哪怕是点了油墨灯,也难以看清人的五官。
“哥哥早就说过,你果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墨无颜的哥哥墨无翊,掌管着天机阁的大大小小的事物,自上任阁主逝世后,墨无翊便成了天机阁的主人。
墨无颜瞥了桌前的男子一眼,语气里满是调侃之意,“想不到我小小的天机阁,竟容了你这尊大佛一年之久——皇帝陛下?”
苏鸢却没有作声,俗话说灯下黑,此时也看不到灯下的他的神情是怎么样的。
墨无颜淡笑,她实在好奇他这金蝉脱壳之术,他是怎么躲过他那娘子的暗杀捡下一命,以至于他能平安无事地坐在这同她说话的?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苏鸢抬眸看了墨无颜一眼,淡淡道,“那不是我。”
“我就知道!狸猫换太子?”墨无颜激动到,果然和她想的没错!大昭的皇帝柯子尘能瞒过世人的眼,却瞒不过她天机阁,传闻江湖上有支秘密组织,易容模仿之术高超无比,不但能模仿人的面孔,甚至声音,一举一动,行为习惯,都能模仿得与本尊毫无二致。
墨无颜又细想,不禁想出更多的东西,暗暗骂道:“骗子!骗子!”
早在一年前,柯子尘离开皇宫到她天机阁,担任天机阁管家一职,所言所语,只有一句话可信——那就是他无父无母。这么说来也不错,皇帝老儿已死,而他的生母兰妃早在他十二岁那年被人陷害毒杀。而其它的什么他不会武功,略懂四书五经……什么狗屁!亏她每次带他出使任务遇到危险时都拼命相救。
算了,她大人不记小人过,当今之下,她还是想尽快破了叶氏一案,早日回到她的天机阁向她哥哥揭露他的罪行!
墨无颜把从狄月那换来的海棠玉簪往桌上一放,“说说吧,为什么你夫人会戴着叶氏一案里的簪子?”
苏鸢和墨无颜在探查的叶氏,乃是青州的一家大户。虽不是什么王公贵族,朝廷命官,却是富甲一方的大户人家,其老爷子,乃是商贾出身,一身勤于海上远航,经常带来一些稀奇古玩,时不时也做做买卖,发家致富。
他俩之所以去青州调查叶氏,是因为天机阁曾不久前收到密报,叶氏老爷子在航海中与各国做买卖时,无意中得到一块破损的竹简,而竹简之上,用的正是星南国的字体清楚地写到“梁河五郡”。不知者以为这只是已亡的星南国残留下来的记事册子,而在行的人却早已蠢蠢欲动,企图伺机夺得这块竹简——毕竟这可是星南国皇帝之陵的地图之一。
当这块竹简出现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出现了。上至叶老太,下至柴房里的叶家婢女,毫无例外地都戴上了一枚青玉簪。此后不出数日,叶氏上至主子,下至佣人,足不出户。哪怕是买油盐酱醋,蔬菜肉食,也是让车夫将食物放在叶氏门口,自墙角取了报酬银两后离开,夜深之时再命人取回府。
“哦,竟有这等奇事?”苏鸢将桌上的海棠玉簪拿起握到手中,漆黑的眸子紧盯着手中的簪子。
墨无颜靠墙而立,双手环胸,语速甚是缓慢,“还有……”还有在打更人同取食物的三四个叶家下人搭话时,他们竟毫无作声,灯笼提近一照,竟发现这些人的面色如蜡一般苍白。在见到打更人的灯笼光时,他们的动作如同傀儡一般,僵硬而又可怕。
老实说,若是问他苏鸢——他送给越苡君的玉簪,构型上为何与叶氏一府里女眷们戴的青玉簪一模一样,他也说不上来,他只知道那是他母妃从文国时远嫁大昭就随带在身上的了。
难道这事与灭国的文国有关?还是他多疑了?就算和文国有关,母妃已逝世,文国已灭,他又能从何处找到线索?
苏鸢握紧手中的玉簪,长叹一口气。事情怎么会发展得这么麻烦,他当初进入天机阁,只是想帮苡君寻找家人啊。莫名其妙的被卷入星南国皇陵一案,也非他本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