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音才是刚落,小姑苏的双腿便啪的一软,接着便是跪到了地上。
府前的下人们见是自家王妃来,连忙跪下行礼。
“母亲。”姑苏缓缓道了一声,脑袋却怎么也不敢抬起来。
唐娴书缓缓迈步走向十尺开外的姑苏,一行一步间,眸子落在姑苏身后的黑裳男子身上,眸子再一瞥,是男子眼角处的那滴浅褐色的泪痣——
柯子尘……他还活着?
这一瞥,唐娴书轻缓的脚步蓦地一怔,身边细心的司琴也发现自家王妃这一细微的举动,目光顺着自家王妃的视线望去,转眸便落在柯子尘的身上——生得好俊俏的男子!
唐娴书缓了缓,抬眸又朝柯子尘身边的越苡君瞧去,如若她没猜错的话,这素裙佳人,仪态超卓,便是前不久享有国母之尊的越氏。
司琴清了清嗓子,抬起眸子扫过跟前的陌生面孔,“你便是苏鸢?”
“不错。”
“便是你欺负咱们家世子不罢休,还跑到府上来闹事的?”墨画喝道。
欺负……他柯子尘怎么觉得这词用得不太妥帖……
正是司琴墨画二人想找柯子尘对峙之际,唐娴书咳了一声,岔开了话题,“这正值初春,屋外还甚是寒凉,世子又穿得单薄,再杵在此处,怕是会染了风寒。还请二位,稍稍移步府内详谈。”
“那便有劳王妃带路了。”越苡君浅浅一笑,倒也听得出唐娴书的弦外之音,这府外人多眼杂,不宜在此多番逗留,这围得一圈一圈的百姓,似是在等着看热闹一般。
围观的人目送着几人进了王府,即便是探着头,竖直了耳朵,也看不到听不到屋内的一点东西,顿时觉得无趣,便尽数散了去。
行至正堂,司琴和墨画给越苡君和柯子尘二人上了茶水,便很是识趣地带着堂内一众下人下去了,偌大的正堂内,除了檀香陈设外,便只剩下姑苏母子,和柯子尘夫妇,一并四人。
唐娴书瞧着正堂外的侍卫也皆是退下,便起身立于柯子尘和越苡君二人跟前,拉着姑苏跪地行礼,“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这一举动,坐于旁边的柯子尘和越苡君顿时一怔,二人早就离宫许久,行走江湖逍遥自在,如今提起这繁文缛节,还真是顿时叫他俩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越苡君赶忙去扶起唐娴书,“王妃,使不得使不得!”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如今我已不为后宫之主,当今圣上乃是先帝皇九子,于我二人,也就没有帝后一说了。”
柯子尘点头,也附和越苡君的说法。
“如今我二人化名为苏鸢和狄月,暂求以此名省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如若在外人跟前,还请王妃如是称呼便是。”
唐娴书点了点头,她倒也不愧为苏州才女,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王爷今早出去了,待会儿用午膳时,应当便会回来。”
柯子尘点了点头,继而便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今日前来,是为求一事。”
“殿下请讲。”
“不知贵府,可方便容我内人暂住一段时日?”
姑苏一听这话,三伯父这是要将三伯母留在贤安王府?那他的大好日子不就来了?他便不用去偷偷摸摸学那剑馆里的人舞刀弄枪,不用迈步府外,也能学个一二功夫!
“方便方便!有啥不方便的!”姑苏顿时拍手叫好,眉眼间的笑掩不住他心里莫大的喜悦。
可他忘了,他母亲还站在旁边。
他母亲乃出身于诗礼簪缨之族,平时最不喜欢的,就是舞刀弄枪,故而诗礼方面,对姑苏很是严格。
姑苏顿时改口,“咳,我的意思是说,母亲好客,定然会同意三伯父的小小要求。”
此话才出口,果然就被唐娴书横了一眼,“今日的功课做完了?这般得闲?”
姑苏一怔,年龄虽不大,却还是能懂这话音,连忙摇头,不舍之下离开了正堂。
孩童离开,几个大人说话倒也更为方便些,唐娴书握了握越苡君的手,示意她赶快坐下,“殿下……”她蓦地顿了顿,望着越苡君却不知如何称呼才好,是为皇后,却如今又成举国通缉之人,是为将军府小姐,可将军府又为罪臣之府。
“王妃唤我阿越便可。”越苡君倒也聪明,也瞧出跟前之人为何事烦扰。
唐娴书点了点头,继而问道,“一年前皇室之事,闹得举国沸沸扬扬,传闻亦真亦假,说是,说是阿越将殿下杀了,娴书当时并不相信,如今看来,那传闻果然信不得。”柯子尘和越苡君大婚之时,柯长安也带着唐娴书去吃了喜酒,她还记得当时越苡君才下八抬大轿时,柯子尘便小心将她护于身侧,对她可谓是如视珍宝,要说二人反目,弄个你死我活的结局,她倒也信不过去。
“可是殿下的葬礼,娴书也是去了的,但现下……”柯子尘死了,这是昭国举国皆知的事,但如今柯子尘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站在她跟前,弄得她也有些糊涂,“犹似做梦一般。”
柯子尘于柯长安虽是同父异母,感情却胜似一母同胞,而唐娴书也是识大体之人,对于她,越苡君倒是觉得没什么需要隐瞒的,“王妃,这王室一事,说来话长,其实是这样的……”
越苡君将这一路的艰辛大概说与了唐娴书听,唐娴书听闻后,只瞧那对羽玉眉微微颦起,每每提起风太后时,神情便是略微不满。
三人畅谈,不知不觉也到了午膳时间,唐娴书唤来司琴,说是收拾出两间干净的屋子来,便于柯子尘和越苡君居住,司琴诺了一声,片刻之后便来复命,这丫头倒是手脚快,不出片刻就将屋子收拾好了。
唐娴书和越苡君之前于喜宴上有过一面之缘,可那日越苡君成亲,也忙不得说上几句,二人虽是见过,却也未曾深聊,今日一见,倒是有颇多话想说,唐娴书说要带越苡君去瞧瞧屋子可合心意,而才要叫墨画带柯子尘去他的屋子时,柯子尘倒是摆了摆手——
“虽是多年不来这贤安王府,可我还是识得路的。”他想自己一个人逛逛,有个人跟在身边倒也不怎么自在,唐娴书倒也没说什么,笑了笑便拉着越苡君的手走了,二人有说有笑,柯子尘倒也想不通——为何女子间的情谊竟能增长得这般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