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夏手中提着自己刚刚在厨房做好的玉米羹去送给在书房的他,这几天他都待在书房里过夜,一来是为了方便办公,二来……
她的目光黯淡下来,他住进书房,无非就是为了避开她……
宗夏来到书房前,望着紧闭的大门微微出神,深深吸了两口气,她才终于鼓足了勇气扬起手来……
还未碰到门板,房门却率先一步被人从内打开,幽暗高大的身影自门内走出,发觉了她的身影,步伐停顿下来。
宗夏望着他的脸,心中莫名的兴奋与紧张,脸颊红扑扑的。
几天不见,他似乎变得更加成熟了,微微显瘦的轮廓少了几分平和,多了几分锋利。他的目光依然深到一眼望不见底,面无表情的样子令人捉摸不透他的情绪。
这样的他让宗夏想起了刚和他认识的时候,同样压迫的气场,同样冷凌的气势……
原来他们的关系又回到那个时候了么……宗夏眼中透着深深地失落,但很快便回复了正常,努力的扬起了她目前能做到的最大笑容。
“月苍,我……”
他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忽然抬腿离去,宗夏的话被噎了回去,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又不愿意就这样放弃,加快了步伐跟上他的脚步。
“月苍,我做了吃的,你要不要尝一点啊?”
“月苍,你要去哪里啊?”
“月苍,我能不能跟着一起去啊?”
在宗夏纠缠之际,二人已经穿越过花园来到车库前,沈月苍面无表情的上了车,并且丝毫没有要等她的打算,直接发动汽车便准备离开。
好在宗夏动作快,找准机会钻进车内,动作迅速的为自己扣好安全带。
她嫁给他这些日子,别的没学到,动作倒是快了不少。
沈月苍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什么话也不说,回过头驾车离开了沈府。
宗夏小心翼翼的捧着手上的玉米羹,保温盒暖暖的触感为凛凛寒冬增添了几分暖意。道路两旁景物一件件掠过,不久前还沉浸在节日气氛中的行人已经回到了生活的正轨,算算日子来京城也这么久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她趴在窗边往外看,反正车内的气氛那么凝重,跟他说话他也不会理,倒不如看看风景,临别前好好欣赏一下这座城市。
来了这么久,自己好像不是受伤躺在床上,就是被勒令不准出门,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她甚至记不起这里有什么令她记忆深刻的东西。
阿洛就是在这座城市与她彻底走上陌路,所以她想她可能不会喜欢这里,哪怕是月苍的家乡,也不喜欢!
眼前的景物一幕幕转变,映入眼帘的景物变成了大片大片的白色。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车子,还有穿着白衣服的人。闻着空气中那一股似有若无的消毒水味儿,她大概知道自己来到了医院。
嗯?医院?
她的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捏住一样,猛地回头望向沈月苍,难道他生病了?受伤了?可是沈府不是有一个私人医院,为什么特地到医院来?
宗夏的脑袋嗡嗡作响,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生了什么大病,需要更健全的医疗设备进行治疗!
她仔仔细细的眼神儿由上到下打量过他一遍,头发是头发眼睛是眼睛的,也没有哪里看上去不舒服或是受伤啊……
沈月苍被她这样盯着看有些不习惯,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鼻翼间一声轻轻的冷哼来发泄不满,车身一顿,已经停在了医院门前。
他知道宗夏在误会什么,却也懒得开口去解释,兀自打开门走了出去。
宗夏慌慌张张的从后面跟上来,他身高腿长,身材小小的她要很努力才能赶上他的步伐,不过好在腿伤已经好得彻底,就算是奔跑起来也并没有觉得不适。
这里是市中心医院,医院规模很大,由于过年的缘故所以没有太多人,整个大厅空荡荡的,只能看见少数病人医生匆匆走过。
干净到反光的地板像是一面镜子,宗夏望着地面偷偷的盯着沈月苍看,以往每次偷看他都会被发现,就像长了第三只眼睛一样,这一次却出奇的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不知是因为真的没发现,还是已经察觉到了却懒得理会……
宗夏难掩心底的担忧与失落,一路上提心吊胆的跟着他,好在他并没有要去挂号看病的意思,而是迈上了电梯,看来是要上楼。
宗夏就像刚刚挤进汽车一样再一次厚着脸皮挤到他身边。沈月苍没有任何表示,便是默许了她跟着自己。“
空荡的走道响起二人的脚步声,宗夏依稀听到不远处有人在说话的声音,而沈月苍的步伐正是朝着声音的方向靠近,她才这样弄清楚了原来他是来探病的。
既然不是他生病了,她的心情轻松了许多,跟着他走进病房中,刚刚平静下去的心情又再一次紧紧绷住。
洁白干净的病房内,围着许多让人眼熟的人,宗夏随意扫过才发现竟然都是沈家的人,不仅如此,就连晓可也到场,整个偌大的病房几乎快站满了人,个个脸上都是担忧的神情。
气氛有些不对劲,宗夏探出头从缝隙中终于瞧见了病床上的人,那一脸虚弱憔悴的老人靠在枕头上,眼睛无精打采的半阖着,手上打着吊针,此人不是沈老爷子还会是谁?
离新年也就过去了短短几天而已,这么短的时间不见,老爷子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抽去了那一身威严压迫的气势,整个人无力的躺着,就连身上都瘦了一大圈,看上去不再是强势不好惹的样子。
望着老爷子孱弱的模样,宗夏忽然觉得心酸,终于明白了众人为何都这么难过……老爷子对他们来说就好比家里最有威望的榜样,如今他生病了,也彻底颠覆了他在众人心中无坚不摧的形象。
沈月苍走上前去和爷爷说话,老爷子有力无气的开口,一张口便是交待他要照顾好沈家众人,将沈家发扬光大,听得众人又是一阵低声抽泣……
宗夏一直都知道老爷子生病了,也正是因为他生病了才会将沈家事业全权交给沈月苍来接管,可是现在的气氛怎么看怎么奇怪,难道老爷子已经病入膏肓,严重到这种程度了?
宗夏望了一眼沈晓可,她平时受老爷子的宠爱最多,此刻自然也是难过的眼泪扑簌滚落,只不过现在老爷子要和大人们说话,她只能乖乖的待在外围。
“晓可,爷爷他怎么了啊?不是前几天好好的跟我们一起过年吗?”宗夏蹲在小家伙面前,心疼的替她擦去眼泪。
“今早带我出去玩的时候突然晕倒了,被救护车送到医院,说是爷爷肝癌晚期……”沈晓可两个眼眶红彤彤的。
“爷爷他很早就生病了,难道就是肝癌?”
小家伙点点头。
宗夏这才想明白了,难怪老爷子对自己的病情只字不提,每一次家人聚会都会说一大堆伤感诀别的话题,只是因为他太好面子,所以连家里人都不肯告诉,这些日子一直独自承受着病痛的折磨,还要一边将家里的事情安排好。
即便自己不久于人世也还惦记着一大家子的安危,如此坚强的老人,绝不愧对沈家所有人对他的依赖和敬重,她不由得对老爷子生出几分敬佩之情,心情也跟着沉甸甸的……
“已经是晚期……没有办法治好了吗?”宗夏怀抱着小家伙,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病床上的老爷子。
他给她的印象是高大伟岸,同时又刻薄严厉极好面子,凡事面面俱到,是一位很懂得看大局的掌控着。年纪已经很大,却独自支撑了沈家这么多年。
“爷爷刚刚还说能活这么久他已经心满意足了,想要去找奶奶了……”晓可抱着宗夏不肯撒手,为自己的情绪找一个宣泄口。
小家伙的眼泪染湿了宗夏胸前的衣领,她的心情又何尝不是同样沉重?
不时的拿眼角偷偷去望沈月苍,他的表情淡漠依旧,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对沈老爷子的交待也几乎一问一答,两个人的轮廓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沉稳如冰,给人一种错觉,仿佛面前的场景并不是生离死别,而是再正常不过的一次对话。
老爷子和沈月苍交代了许多家里的事情,又分别跟余下的人纷纷说上几句话,就连宗夏都被叫到了病床前。
她受宠若惊的望着老爷子,显然没想到他还会惦记着自己这个不被他所喜欢的孙媳妇。
令人更加意外的是,除了宗夏,剩下所有人都被老爷子赶到病房外等候了,整间病房只剩下了两个人,诡异而凝重的气氛让宗夏倍感压力。
“宗夏啊,你嫁到我们家应该有半年了吧?”
她点头,“是啊,已经半年了……”
老爷子虚弱的点头叹息,浑浊的眼中不再闪烁精芒,“其实说实话,我是不大喜欢你的……”
宗夏语塞,虽然这件事都已经心知肚明,却没有想到老爷子会说的这么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