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昱走出商业街,顺着路边溜达很久才打了辆车,他本来想先回趟事务所开自己的车再回家,可才一上车就自然说出了一个地址,也就再懒得改口。
出租车在一幢有些老旧的小区门口停下,他下车走进去,路上碰见熟悉的大爷大妈就停下打个招呼,亲切温吞的样子全然不像一位整天与人斗智斗勇的傲娇律师。
他这副面貌一直维持着,直到坐上单元电梯到了六层,再拐进了楼道,站在那扇绿色的铁门跟前,脸上的轻松表情才慢慢收敛住了。
习惯性的敲了敲门,半天都没人回应,他弯弯嘴角,从裤兜里掏出钥匙开门。
“妈,您怎么在家呢?”
才一打开门,姜昱就看见沙发上坐着的母亲了,有点意外。
姜昱的妈妈何燕英每天傍晚都有出去参加社团活动的习惯,一群半专业加业余的票友聚在一起唱唱京戏。她必然是那里面最专业的,地位高也很受尊敬,所以相来很少缺席。
可今天,何燕英明显有些小情绪,撇了她儿子一眼话都没说,就继续投入的盯着电视里那一群身穿旗服的女人们斗嘴,也不知到底看没看进去。
姜昱也没理会,自顾换上拖鞋,把外衣脱了挂好,又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两口,完事这才踱着步子回客厅。
一看他老妈竟然纹丝未动的,还在跟那部已然重播了无数遍的电视剧较劲。
姜昱坐在旁边,也跟着看了两眼,没话找话的问:“演到哪儿了?”
何燕英瞪了眼儿子,豪不客气的拆穿,“说的就跟你挺熟悉剧情似的。”
“不熟悉您可以给我讲吗。”
“美的你,好几十集呢,你想累死你妈啊。”
一见气氛有缓和,姜昱赶忙从茶几上拿了根香蕉给剥了递过去,笑眯眯的说:“您今天怎么没去参加社团活动?”
何燕英咬了口香蕉,气哼哼的,“不想去,心烦。”
“又怎么了?”
“新来了一个狐狸精,不好好唱戏,光知道勾搭小刘,看着就讨厌。”
“妈,这就是您的不对了。”
姜昱说着又给递了张纸巾,顺便再倒了杯水放她跟前。
“我怎么不对了?”何燕英有点恼怒的看着儿子。
“当然不对,您怎么能看见敌人的第一反应就是缴械投降呢?这样岂不是把我刘叔给拱手相让了,这种方式就是大大的不对。”
“去一边待着去,少调侃你妈。”
何燕英给了他一巴掌,不打算再和儿子探讨这个话题了,起身去了厨房准备晚饭。
一顿简单的晚餐吃的很沉默,母子俩偶尔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几句,大多是何燕英在说,姜昱在听。
何燕英似乎感觉到了儿子今晚的不寻常,忙夹了块鸡蛋放他碗里,“多吃点,你怎么最近都瘦了,是不是让你媳妇给虐待的?我就说不能娶个不会做饭的女人,你偏不听。”
“她会做。”
“会做?”何燕英嗤笑一声,“就那个程度?让她摊个鸡蛋能把皮都扔锅里,蒸个米饭吧,还夹生,炒菜就更别提了,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她做的饭能吃吗?”
姜昱没再说话,只是微微的笑了笑,继而夹起了碗里的鸡蛋放进嘴里细细的咀嚼,边看着对面正在低头吃饭的母亲,过了老半天才用一种陈述的语气告诉她,“我们离了。”
“什么?”
何燕英停下动作,抬起头望着他,眼里盛满了诧异。
姜昱只得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们离了,早上刚办完手续。”
“真的?”
“真的。”
何燕英听完啪的就把筷子撂倒了桌子上,坐直身体一瞬不瞬的盯着儿子的脸。
半响,突然就捂着嘴笑开了。
这把姜昱郁闷的,简直哭笑不得。
“亲妈,你儿子我可是离婚,又不是结婚,用不用这么欢乐?”
何燕英也意识到自己表现的有点太过于明显了,忙收收笑容,拍了拍儿子的胳膊,“妈是替你高兴,那女人到底哪点配得上我儿子?论长相学历,论才情素养,没有一丝可取的地方。这些我都忍了,可是她偏偏还生不出孩子,凭这一点,我们姜家就绝对不能接受。”
“哎,反正已经离了,您也就别说人家了,快吃饭吧。”
姜昱及时截住了母亲的话,急忙给她碗里夹菜,试图让她占上嘴。
可何燕英完全没那么好糊弄,边吃还在不停问他们离婚的细节,姜昱哼哼哈哈的回答,简明扼要的解释。
过了会儿好容易不问了,姜昱刚觉得松口气,话题突然又变了。
“你以后怎么打算?周围有没有合适的带回来给我看看。”
姜昱瀑布汗狂流,“没有呢,我刚离婚不太好,以后再说。”
“不行。”何燕英再次放下筷子教育,“你也老大不小不能总单着,有合适的就先处着,再说咱已经让那女人耽误好几年了,要不然你孩子都会打酱油了,都怪她不能生......”
完了,看来怎么拦都没戏,这话题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
姜昱无语凝噎,心里不由的想,黎洛洛啊黎洛洛,都是你这个笨女人害得我受罪挨折磨,这份账我早晚在你身上找回来。
此时此刻,黎洛洛在公寓里重重的打了两个喷嚏,老讲究都说一想二骂,她琢磨着不会是有人在骂自己吧?
从浴室出来,一股疲惫感直窜入全身各处,她连饭都没吃就直接进卧室躺下了。
明明是六月底的温热天气,窗户又都关着,身体竟是感到越来越冷,冷的都睡不着。
取出来一身长款睡衣裤换上,还把秋季才需要的厚被子也盖在了凉被上,双重保暖下,却还是感到浑身冰寒,那种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凉气,有些令人难以忍受。
看这情况估计是发烧,而且还来的挺急,黎洛洛本想量量体温,可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温度计,只好迷迷糊糊的从药箱里翻出退烧药吃了,捂上被子打算睡一觉。
才刚闭上眼睛,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她强撑着拿过来看了看,来电显示的是袁梦。
接通后还没来得及说话,那端的清亮女声就抢先响起,问她怎么样,吃没吃饭,脚还疼不疼等等,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黎洛洛鼻子有点泛酸,却只是虚弱的嗯了一声。
另一边的袁梦声音立刻就紧张起来,“你怎么声音这么怪?”
“没事,有点感冒了。”
“感冒?严不严重?发没发烧?要不要去医院?”
黎洛洛虽然感觉眼皮重的要命,但面对这个活宝,她还是努力的提起精神跟对方说话,她想袁梦肯定是忙里偷闲的给自己打电话的,耽误工作不说还总为自己操心。
所以一时不忍,她就编了个善意的谎言说没发烧,只是嗓子疼想睡觉。
袁梦听说没大碍也就没再多说,嘱咐她好好休息后便挂了电话。
然而,隔着电话的关爱毕竟是有限的,袁梦放心的去继续工作了,完全没料到切断联系的另一端,生病的黎洛洛在挂掉电话后就陷入了深深的睡梦中,直至全然失去了意识,险些再也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