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几个御史大人垂着头心有惴惴。
明知皇上袒护叶府,他们却还是要无视皇上的袒护再次弹劾叶府时,心里就已经做好了要被皇上责骂的准备,在御史大人们的心里,身为言官弹劾是他们的事责所在,皇上即便再不喜也顶多就是责斥他们一顿,那可远比袖手旁观事后回家喝西北风要好太多。
可即便再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皇上阴沉的龙颜,身为臣子的他们还是忍不住害怕。
大人们将自己的头垂得不能再低以减少存在感,建元帝瞧着一个个缩着脖子的大臣们,原本不满的心里就有些乐,瞧吧瞧吧,这就是朕的臣子,折子上的一个比一个欢快,到了自己跟前就怂的跟个万年的王八千年的乌龟一个样。
建元帝才不管身为天子把大臣们喻为万年王八千年乌龟有啥不妥的,乐完过后建元帝面目慈和的看着其中一位道:“顾爱卿,朕听闻你家中老母亲病得甚重,朕许你告假回去好生服侍你那病重的老母亲直至病好为止
。”
顾御史呆了一呆。
他家中老母亲是有病没错,可那只不过是老人一到冬天就会腿脚酸软的老毛病了,怎的到了皇上嘴里就变成重病了?
还有这告假是什么意思?
顾御史虽然呆了一呆,可反应却还是很快的,立马就嗑头谢恩,“多谢皇上体恤,微臣遵旨。”
顾御史领旨告退,余下的几位御史大人心有戚戚焉。
做官做到奉旨告假,这可不是恩宠。
皇上拿顾御史开刀,杀给他们这些人看呢。
眼看着皇上的目光缓缓望过来,御史大人们莫不惊慌失措,他们不想也跟那顾御史一般奉旨告假啊!
“皇上,黄都御史大人求见。”
门外内侍的声音像一道及进雨,成功缓解了御史大人们的恐慌。
黄都御史神情怡然的进了御书房,视线左右一扫后转向龙案后的皇上,端正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建元帝面无表情的看着黄都御史,“黄爱卿求见可是有何急事要禀报于朕?”
皇上的潜台词是不是急事你就莫要来烦朕了。
叶府嫡出姑娘惹的事当然算不得什么急事。
御史大人们因为黄文的到来好不容易积起来的一点信心,因着皇上这一句话再次消散。
黄都御史却是面色坦然,施施然的由袖中掏出一折子道:“请皇上看过之后,再容微臣细禀。”
全公公忙走过来接过折子递给建元帝,建元帝接过折子翻开细看,越往下看脸色愈沉,到最后竟将折子往龙案上一甩,“荒谬!荒谬之极!”
“皇上息怒。”建元帝摔了折子后众御史连同黄都御史齐齐跪在了地上。
一连两个荒谬,还摔了折子,众御史大人们不用抬头也想像得出盛怒中的皇上脸色会是何等的颜色。
只是——这荒谬指的是呈上折子的黄都御史黄大人呢?
亦或是折子中被黄大人弹劾的人?
黄都御史还是一脸坦坦然,建元帝有些浓重的喘息让整个御书房忽然便给人一种窒息感。
片刻令人窒息的寂静过后,建元帝忽尔又拿起折子重新翻看,看完默了片刻后朝黄御史看过去,“黄爱卿,这折中所写可俱是事实?”
黄都御史恭声回禀:“回皇上,折中所写乃靖州太守加急禀报,事关重大,微臣不敢有误即刻进宫禀报皇上,所以微臣尚来不及查证梁太守所报是否属实。”
竟是给了皇上这么一个圆滑之极的答案,怪不得历经两朝黄文还能牢牢坐稳这左都御史一职
。
众御史默默在心里赞了老奸巨滑的黄左都御史一声。
尚未查证啊!
建元帝忽然说不出心中的感觉,瞪着一脸我是君子坦坦然神情的黄都御史,建元帝有一种无力感。
能斥责黄都御史将这未经查证的事情上呈给他吗?
明显不能,事态紧急不能拖延,黄都御史说的没错,折中所写责任太过重大,只能先上禀君王由君王做决断。
“传朕旨意,宣锦衣卫指挥使夜大人。”建元帝淡然吩咐,全公公应声退下后,建元帝又道:“众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众御史大人们默了一默,宣他们前来见驾的是皇上,不是他们有事来奏禀皇上的。
但眼下皇上显然是不打算承认这一点的,于是众御史大人们齐齐摇头,“臣等无事要奏。”
御史大人们很识趣的告退闪人,出了御书房就见一脸阴翳腰间佩着绣春刀的锦衣卫指挥使夜郡影大步而来。
朝官怕御史,而御史大人们怕的,自然是锦衣卫夜指挥使。
他们曾亲眼目睹今上登基初始,夜郡影的绣春刀夺了多少重臣的身家性命,别说重臣,即便是皇室宗亲,也有不少栽在夜郡影的绣春刀下。
夜郡影是君王手中一柄杀人的利刃,轻易不出手,出手便是几百条人命。
这一次黄都御史究竟在折中写了什么,竟惹得今上宣夜郡影见驾?
上京的天是要变了吗?
出了皇宫,御史们抬头望望天边积压的层层乌云,寒风陡然袭来,御史们压下心中的不安坐上各自的马车回府。
“姑娘,看这天色只怕又要变了,怕是又要下好几天的大雪了。”白芍拂去头上零散的雪花迈了进来。
季望舒放下手中的书卷,淡然道:“是会下雪了,该做准备了。”
白薇将手里捧着的暖炉递给白芍暖手,一边道:“姑娘放心,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茯苓有些茫然,姑娘是要准备什么呢?
想到姑娘之前说的话,茯苓担忧之余又有些茫然。
这里终究是姑娘的家,侯爷再不好也是姑娘的爹,姑娘这么做,真的对吗?
看着心不在焉的茯苓,季望舒忍不住皱眉。
虽然茯苓不肯离去,可是显然她也不太能接受自己说的话,这几天一直心神恍惚,想必也是在挣扎,若是茯苓不能做到像甘草一样完全信任她,那再留茯苓在身边,最后只会害了茯苓。
“姑娘,再过几天决定您再做决定好不好?”一直注意着茯苓的甘草,自然也看到姑娘看着茯苓时的惋惜,她心中一惊,忙带了几分恳求的道。
收回视线,终是不忍让甘草失望,季望舒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