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由安定军营地回到王府,边墨砚才发现,府中气氛有些古怪。
在见过太女殿下之后,边墨砚才知道,他那表面端庄大度实则阴狠毒辣的继母南宫月死了,还是被他父王一脚给踢死的,而他那同父异母的三弟边墨秋,则是被太女殿下命人乱棍打死的。
对于这母子二人的死,边墨砚并没有什么感伤,反倒松了口气。
就算太女殿下不出手,他早晚也得对出这母子二人出手,如今这般,倒省了他一番功夫。
“谢谢殿下。”
听完之后,边墨砚很是诚恳地对着望舒道谢。
望舒轻轻摇头,皱眉道,“世子,本宫觉得你那父王,很是可疑,他一脚将南宫氏踢死,怕是为了隐瞒什么。”
想到自个父王昨日的表现,边墨砚也点头道,“我也觉得我那父王很是奇怪,昨晚我去见他,他明明没有睡着,却装着睡了,后来我去了安定军军营,军营并没什么异常,不过李将军告诉我一件事,说是南宫家族由上京迁到了这里,住在朗阳街,殿下,咱们要不要去南宫府探一探?”
“甚好。”
望舒点头赞同,吩咐白薇去备马。
自从去了北漠,她泰半时间都是在马背上,如今也习惯了骑马快行,倒比马车要爽意得多。
一行人刚行至王府外院,就见王府管家带着一行人迈了进来,那走在管家后面的人,望舒却是知道的,正是辞了爵位的宣平侯南宫杨。
南宫杨身侧,是一位身着壳青镶领淡青底子粉蓝撒花束腰对襟比甲,下系同色缎面交领长袄的中年美妇,而美妇身后,是一位身着粉橙绣梅花对襟褙子,下着朱砂绣花马面裙的貌美如花的姑娘。
“草民(民妇)(民女)参见太女殿下。”
见了望舒一行人后,南宫杨和他身侧的美妇以及美妇身后的姑娘,齐齐上前跪下行礼。
望舒审视的眸光由三人身上扫过,淡淡道,“起来吧。”
这时得了消息的战北王也匆忙走了过来,看着望舒道,“太女殿下,南宫氏和秋儿皆已去,微臣这才请了南宫家的人过来准备丧事,还请太女殿下恕罪。”
望舒皱眉道,“南宫氏母子二人意图谋害本宫,本宫是念在边世子追随本宫前往北漠立下大功的份上才不予追究王府之罪,这母子二的尸身,让南宫家领回去即可,丧事不必在王府举行。”
南宫杨垂着头,掩在袖里的手却握成拳头,他极力克制着心中的愤怒和悲伤,不敢在太女面前表露出一丝的不满。
战北王的脸也好不到哪里去,看着太女殿下冷凝的表情,他不敢为死去的南宫母子二人求情,只好将眸光放在边墨砚身上。
人都已经死了,若还不能葬入战北王府的祖坟,这将来岂不是连烧香火的人都没?
对于自个父王投过来的眼神,边墨砚选择了无视。
从小到大,南宫月可是一次又一次的想要谋他的命,而他那三弟,亦不遑多让的紧随其母加害于他,他没那么大度,人死仇恨就可以一笔勾销。
“怎么,王爷对本宫的话有所不满?”
见战北王不动,只拿眼看着边墨砚,望舒就冷冷地看着战北王。
被她清冷的双眸一看,战北王心中就是一惊,忙摇头道,“微臣岂敢对太女殿下不满,只是南宫家前来,还有一事需得太女殿下做主。”
“说吧。”
望舒没应承也没回绝,看着他淡淡道。
战北王看了一眼边墨砚才道,“砚儿随太女殿下前往北漠时日已久,微臣于两年前为砚儿订了一桩亲事,便是南宫家的嫡出姑娘,砚儿如今已年满二十,早该娶亲了,微臣想为砚儿能否借孝娶妻,还请太女殿下同意。”
边墨砚愕然地看着自个父王,他竟然为自己定下南宫家的姑娘?
“父王,这桩亲事,我不会同意的。”
愕然过后,边墨砚正眼看着战北王,坚定地回绝。
战北王沉了脸,斥道,“胡闹,儿女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自个做主!且你表妹毫无怨言的等了你整整两年多,如今你建功立业回家,岂能做出这等子忘恩负义之事!”
那边厢,南宫家的姑娘已捂着帕子轻声抽噎,一副委屈不已的模样。
边墨砚眉头一皱,脸也沉了下来,冷然看着战北王道,“父王显然忘了,我的表妹只有阮家一个,表妹为了救母妃才死,至于这什么南宫家的表妹,父王若是自个想娶这南宫家的姑娘为王妃,儿子不会反对。”
那南宫家的姑娘听得他这么一说,顿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道,“世子这般羞辱于我,我还有何颜面苟且偷生,我不活了……”
说着这南宫家的姑娘就拨下头中的钗子要往自个脖颈上刺去,她身边的美妇迅速地抱着她的手,哭道,“柳儿,你若是这样去了,娘怎么办?”
“母亲,女儿受了这般羞辱,您就放手,让女儿以死明志吧。”
南宫柳抱着美妇痛哭,美妇哪肯放手,抱得更紧地道,“柳儿啊,有太女殿下在,太女殿下会为你做主的。”
南宫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女殿下,还请太女殿下为草民一家做主啊。”
果然她昨晚还是仁慈了一些,竟让这些人再一次算计起她来!
望舒眉眼一沉,看也不看跪在她脚下的南宫杨,只冷冷盯着战北王道,“战北王,边世子乃国之栋梁,更是堂堂王府世子,他的亲事,只能由本宫的父皇做主,王爷你若是连这点规矩都不懂,本宫看你这王位,不如让贤于世子。”
战北王不由一愣,这和他所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他堂堂战北王,连自个儿子的亲事都做不了主?
跪在地上的南宫杨,嘴角扯出一抹狠戾,权势,又是权势压人,若非他逼不得已辞了爵,又何至于受这屈辱!
而那美妇和南宫柳,听了太女殿下的话之后,那哭声顿时小了很多,若真是这样,这桩亲事岂不是也没指望了?
“太女殿下,世子的亲事若只能皇上做主,草民也不敢强求,只求太女殿下能让草民的女儿有个名份就好。”
跪在地上的南宫杨,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望舒,大声乞求。
“太女殿下,微臣不会纳南宫家族的姑娘为妾,还请太女殿下成全。”
不等望舒回话,边墨砚迅速道。
战北王听了他这话,心中一怒,也顾不得太女在,斥道,“你南宫表妹有什么不好?她都愿意为妾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父王这么喜欢,父王自己娶啊,反正父王娶的南宫王妃已经死了,再娶一个南宫家的姑娘为妃,也没什么不可以。”
边墨砚冷眼看着战北王,唇畔却有了一丝讥诮。
这就是他的父王,明明知道南宫月都敢算计到太女殿下头上,还要他娶南宫家的姑娘,他就这么顾着南宫家?
“孽障!”
听了他这一番话,战北王脑子一热,再也顾不得,伸手就要朝边墨砚的脸上打过去。
“给本宫住手!”
一声娇斥,战北王伸出去的手堪堪只到边墨砚的脸面就生生停下,他转过身,看着太女殿下道,“太女殿下,这是微臣的家事。”
望舒不由挑眉,战北王的胆子,倒也大了,竟敢当着她的面说这是家事!
“战北王王妃南宫月及其子边墨秋谋害本宫,其罪当诛,南宫家族助纣为虐,罪不可恕,来人,传本宫旨意,查抄南宫家。”
一声令下,莫日根恭声领命,大手一挥,就有几个铁骑上前,将南宫杨夫妇以及南宫柳全捆绑起来,然后又出了王府,带着几千铁骑朝南宫府奔去。
而战北王,则一脸震惊惶恐地愣在原地,待他反应过来,太女殿下早已离开,他身边只得边墨砚和几个楚漠的将领,他顿时提脚想追过去,却见身边几个身着戎装的军人伸手一拦。
“让开。”
战北王厉声斥道,边墨砚冷笑一声道,“父王,太女殿下吩咐过了,命他们好好看牢你,你就别为难他们了。”
战北王猛然出手朝那几个将领挥掌,那几人将领忙出手应对,只是战北王身手不错,几个将领眼看就要拦不住他,边墨砚大手一挥,一掌拍在他肩膀上,同时道,“父王,得罪了。”
这一掌力道不小,战北王只觉得肩膀传来一阵剧痛,他瞪眼看着边墨砚道,“孽障,我是你父王!”
边墨砚淡淡道,“儿子奉了太女殿下之命,不得不出手。”
见他拿出太女殿下压他这个父王,战北王冷哼一声,扭头就往前院厢房行去,边墨砚也不阻止,只带着楚漠几个将领紧紧跟上。
朗阳街,东乡巷。
几千铁骑将南宫府团团围住,另有几百人迈了进去开始抄家。
南宫家一群妇孺们吓得哭声震天,也躲不过被铁骑捆绑的命运,不过这些兵士们倒没像从前在草原上一样粗鲁行事,只按着他们大汗的吩咐,将这些妇孺们捆绑好后押出来。
“大汗,已经搜查完毕。”
莫日根上前禀报,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这一个南宫家就抄出这么多银两,难怪大汗要命他们抄南宫家了。
望舒却对财帛并不在意,转了头吩咐,“文曲,你带几人进去,查探一下这南宫府有无机关。”
文曲是当初阿逊执意留下保护她的,她为了安阿逊的心,也点头同意将文曲留在身边。
文曲点头,带着几个将领往南宫府的书房和主院行去,书房里细细检查过后,他确定并没什么机关或密室,然后又掉头往南宫府的主院行去,主院也很简单,一张床,靠窗放着一张桌子,还有多宝格,南墙那边放着一个铜鼎香炉,香炉里的香还燃着。
他将桌子移开,又检查了桌子,确定没有机关了,又命人将床给拆了,还是没有机关,多宝格上也全都检查过,也是一无所获,最后目光落在铜鼎香炉上,细细检查过后还是没有。
出了主院之后他直奔外院,看着被捆绑的南宫家的下人道,“谁能说出你们主子有什么异常行为的,谁就可以活命。”
这话一出,立时就有两个人站了出来。
“有一次深更半夜的,我见老爷去了祠堂。”
“对,老爷昨天又去了祠堂。”
文曲伸手指着这二人,“你们两个,带我去祠堂。”
那二人就走了出来,带着他往左侧后院行去,不过一会就到了南宫家的祠堂前,文曲命人看好这两个下人,他则带着三个将领进了祠堂。
南宫家的祠堂和一般人家的祠堂并无区别,贡桌上放着一排排牌位,文曲仔细检查贡桌,并无异常,然后又开始检查贡桌上的牌位,将每个牌位都轻轻拧动一下,待拧到第三排最后一个牌位时,就见牌位后面的墙壁缓缓移开,现出一个密室来。
“进去吧,你留下。”
文曲扭头吩咐,然后大步迈进密室,那个留下的就守在外面看着,另两个将领则紧紧跟上。
一行三人进入密室之后沿着通道前行,行了约半盏茶的功夫,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几个小小的牢房,每个牢房都用手腕粗的铁栏围着,牢房里关着的人,肩膀都被两指粗的铁链穿透,而铁链,则牢牢钉在墙壁上。
他朝最前面的牢房走过去,用力扭断牢房上的铜锁,推开铁栏走进牢房,那被铁链拴着的人抬起头来,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脸上,满满都是警惕,只是在看清他的容颜之后,这人眼中的警惕却又消失了。
“你不要担心,我是太女殿下的暗卫,奉太女殿下搜查密室,这才寻到你们。”
文曲淡淡道,同时上前,拿起拴着那人的铁链细看,然后又道,“我得将这铁链由那墙壁上拨出来,你忍着点。”
那人点头,“动手吧。”
声音无比嘶哑,显然被关在这牢房已久。
文曲拿着铁链用力一拽,那铁链被他生生由墙壁拽脱,被拴着的人发出一声闷哼,鲜血顺着铁链流了出来,那人却再也没有呼痛,双手拿起铁链将端头的铁钉拨下之后,这人就将铁链狠狠一扯,铁链带着血肉脱落,这人却一声都没哼,只看着文曲道,“谢谢,咱们公子,是不是也回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文曲这才看出眼前的人眉眼有些熟悉,想了想,略带探询地问,“你是边世子身边的青龙?”
青龙点头,又指着后面一个牢房道,“咱们王爷还在那里,还请你出手相救。”
文曲忙朝那个牢房行去,牢房里的和青龙的情况一样,只是显然那被锁着的人情况要比青龙严重得多,他身上的伤也显然比青龙要严重。
看了看那人的脸,文曲不由吸了一口凉气,这人的脸像是被人用火给烙过,竟完全看不出脸形了,想到青龙之前说的这是王爷,若这人是战北王,那战北王府那一个,显然就是假冒的!
“王爷,您醒醒。”
青龙也跟了进来,轻轻摇着战北王呼唤。
文曲探了探战北王的鼻息,忙道,“王爷伤得极重,怕是已经晕过去了,我先拨了这铁链。”
将钉上墙壁上的铁链拨下来后,又小心冀冀的将铁链由战北王的肩膀上穿出,只是这么剧痛的情况,战北王都不曾醒转,文曲就不由摇头,这么重的伤,战北王就算是医好了,只怕也会留下旧患。
“你们王爷的伤极重,一会得找担架抬出才行,你先出去吧,太女殿下就在外院等着。”
检查完战北王身上的伤,文曲就看着青龙道。
青龙点头,转身蹒跚着朝密室的前方行去。
文曲又将另三个牢房的人同样救下,有了青龙在前,这三人他细细看过之后,分别是边世子身边的白虎、朱雀以及玄武,三人身上的伤都很重,不过比起战北王又稍好一些。
没过一会,青龙带着两个士兵抬着担架走了进来,众人将战北王小心冀冀的抬起放在担架上,这才出了密室。
一行人回到前院之后,看到战北王身上的伤,望舒就不由皱眉。
南宫家族既然将战北王伤成这般,可见是不想让人认出他的身份的,南宫府安排一个假的战北王取而代之,用心可想而知!
没想到时隔四年,南宫府的人还是不肯死心,还妄图谋那九五之尊的位置!
“将南宫府满门押去战北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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