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梁等人抬头看去,见一身淡紫长裙的冯素琴掩嘴轻笑着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罗百贯,戴莺莺和铁头。
冯素琴等人先向镇原知县黄道周和典史贺诚见礼,然后朝许梁俏巧地笑道:“相公何时说过这样的话,怎的我不知道?”
许梁呵呵笑道:“可不就是刚刚么。哎,你们几个怎么走在一起,做什么去了?”
冯素琴笑而不语,罗百贯道:“大人,少夫人和戴姑娘听属下说最近银两紧张,特意属下去梁记各处商号巡查去了。”
“哦,可有什么收获?”许梁笑着,转而看着戴莺莺,道:“戴姑娘也跟着去了?”
戴莺莺脸色微红,扭怩着道,“我,我闲来无事,便跟不夫人去看看,呵,梁记商号记帐的法子当真是新鲜,比寻常的记帐方法省事多了,我听罗兄弟讲了一遍,就学会了。”说着,戴莺莺一脸崇拜地看向许梁,眼里似乎闪烁着小星星,“听罗百贯说,这法子还是许梁你想出来的?当真是了不得。”
许梁哈哈大笑,能得到戴莺莺的认可,许梁也倍感稀奇。
冯素琴待许梁停止了笑,找椅子坐了,朝许梁和黄道周等人看了一眼,担忧地说道:“相公,这阵子咱们梁军又扩军,又准备粮草,人吃马嚼,兵器装备什么的消耗太大,再这么下去,不出半个月,我们库里的存银即将耗尽,无以为继了。”
许梁手抚额头,无奈地道:“坐吃山空,总归不是个办法。”想了想,朝铁头道:“这样罢,今日咱们正好坐下来好好商讨一下,想出个应对的法子来。阿铁,你速派人去请戴将军,邢将军,万营主,还有户房主事毛玉洁来府上议事。”
铁头应一声,急忙走出去。
趁着人尚没到齐,许梁朝黄道周和贺诚道:“黄大人和贺大人对眼下的困境有什么法子?”
黄道周手捻着胡须,一根一根地揪着,纠结着脸色,徐徐说道:“大人,若要应对财政危机,唯有开源与节流二法。只是,眼下平凉流贼肆掠,百姓困苦,田亩赋税已是加无可加,加上连年干旱,土地欠收,开源一途,实在没法可想。那么只要节流,然而纵观镇原县政,三班六房,各级官吏每月也仅能领些果腹的米粮,俸银时有时无,亦是减无可减。横竖想来,下官也是愁得毫无办法。”
黄道周所说,基本也是实情,许梁微微点头,又看向贺诚。
镇原典史贺诚轻咳一声,道:“虽说黄大人所说都是实情,但也绝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眼下百姓困苦,然而商贾之家却也是大有人在,我朝商税三十而取一,但在镇原却几乎没有什么收入,大人若想充实府库,商税一项或许可以做些文章。”
许梁听得连连点头,道:“贺大人说的不错,士农工商,商人排位最末,但却最是有钱,只要把平凉的商税恢复起来,当能解一解燃眉之急。”
“相公,难道咱们镇原城里的商铺都是从来不纳税的么?”冯素琴惊讶地问道:“虽说镇原城外世道不太平,但我看咱们城里的商号店铺,生意却红火得很啊。”
许梁咬牙冷哼一声,恨恨地道:“他娘的,咱们这边为了凑军饷收复失地想得头发都快白了,那些商人倒在一旁快活地赚钱,不叫他们出点血,实在说不过去。”许梁转而朝黄道周道:“黄大人,就这么定了,自明日起,恢复镇原城里的商税,但凡在镇原城里做生意的人,不管他是行商还是坐贾,都得给老子交钱!”
黄道周听了,苦笑道:“大人,即便咱们恢复了商税,镇原城里收个遍,但也收不到多少银子。到头来,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许梁轻咦一声,道:“黄大人莫要说丧气话,我看镇原城内商家不下千家,每家缴个十两八两的,也有上万两银子。嘿嘿,有了这笔钱,我梁军便能扩充五千人马,到时光复平凉,便胜算大增!”
黄道周叹口气,正要说话,忽听得堂外一阵脚步声响,回头看去,却是邢中山,戴风,万文山,毛玉洁等人到了。新来的人各自找椅子凳子坐了,看着黄道周。
黄道周便接着说道:“大人有所不知,我朝有明令,凡商税,三十而取一,过者以违令论。这大家都知道的,然而还有一条,商税有所收,也有所不收,凡书籍,笔墨,农具,舟车,丝布之类,免收商税。我镇原城内商号虽说,但大都经营米粮,布衣,排除这些不能收税的商号,能收到多少商税便不好说了。”
听得黄道周这样一说,屋内众人都倒吸了口凉气,许梁目瞪口呆地叫道:“还有这么操蛋的规定?”随即怒气冲冲地道:“这是哪个二逼定的规矩?脑子进水了不成?”
黄道周登最被戗得不轻,连连咳嗽几声,摆手道:“这是太祖爷传下的规矩。”
听得是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定的规定,许梁便跌坐回去,闷声不说话了。
这时,户房主事毛玉洁探询地问道:“诸位大人,方才可是在商量征收商税的事情?”
许梁垂头丧气地点头道:“是啊,好不容易想个招数,还只能收一小半,唉。”
“呃,下官有一计,或许可以帮大人把商税收上来。”毛主事道。
嗯?许梁登时就来精神了,坐直了身子,鼓励地朝毛主事道:“毛主事快讲,你有什么法子?”
毛主事看看黄道周,拱手道:“黄大人所言,商税有取和不取之说,确实是太祖爷定的规矩。咱们不好明着反对,然而其实还有变通的法子。世道太平的时候,自然对这些商家是不能收税的,然则眼下是特殊时期,大人为了尽快平定平凉的流贼,收复平凉城,必要的时候,可以特事特办。当年倭寇袭扰东南沿海,总督胡宗宪为募集军饷,就曾向江南诸省搞过提编,摊派军饷。现在大人不妨学一学胡总督,向坐贾行商征收战时税,这种战争时期临时增设的税种,朝庭也是允许的。”
许梁听了,转而问黄道周:“黄大人以为如何?”
黄道周赞赏地看一眼毛主事,捋须笑道:“若按毛主事的法子,绕开商税的名目,征收战时税,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许梁顿时眉开眼笑,一指毛玉洁,道:“好,毛主事能想出这法子,真是好得很。即日起,平凉府衙治下设立一课税局,就由毛玉洁任主事,其余税吏税员由梁军士兵充任,打明儿起,就给我挨门挨户,征收战时税去……”
“大人!”黄道周急忙打断许梁,道:“此事还得经过布政使司和三边总督府报批同意才行。”
许梁不以为然地摆手道:“上面报批也就是走个过场,明儿我便上固原城去向武大人请示。”
增收的法子总算想到一个可行的,许梁心情不错,环视着众人,乐呵呵地笑道:“诸位还有什么更好的点子,不妨都提出来,大家议一议。”
平凉游击将军戴风起身说道:“大人,末将提一点。”
“戴将军请讲。”许梁道。
“方才毛主事说的,可谓是开源的路子,眼下末将便想到个节流的法子。”戴风笑吟吟地看一圈众人,道:“太祖皇帝打下大明江山,便设立了卫所制度,各卫分配有田亩,由卫所兵耕种,众卫所战时为兵,闲时务农,所谓养兵百万,而不费朝庭一钱一粮,说的便是卫所屯田。只是后来各卫所常期疏于训练,加之卫所田地兼并严重,卫所兵卒多有逃亡,这才导致卫所兵战力低下。末将想说的是,咱们梁军有上万兵,朝庭并不供给粮饷,仅靠许府的生意维持,必难长久,咱们为什么不能仿效各地卫所,划定地点建立屯营,战时训练,闲时务农呢?”
戴风话刚说完,坐他旁边的梁军副将邢中山便嗤笑一声,道:“戴将军此言差矣,若依戴将军的法子,我梁军精锐不出两年,便锐气尽失,只知犁田种地,不知举枪拼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