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草的事情就这么安排下来,黄道周,贺虎臣,司马求道等人看向许梁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敬畏中夹带着羡慕。
燕七接了指令,就待出去做些安排,许梁便道:“燕掌柜先坐会,本官还有些事情要问你。”
黄道周听了,知道许梁与燕七的谈话是比较私秘的,便起身道:“既然燕掌柜明日便能调来一万担粮食,那下官这就下去准备一番。”说罢,便起身告辞。
司马求道,贺虎臣两人见状,也相继找理由告辞。不一会,整个中军大帐里,例只剩下许梁,铁头和燕七三人,铁头走出帐外,亲自安排了青衣卫在门外加强守卫,再走了回来,朝许梁点点头,示意一切妥当。
许梁便直视着燕七道:“燕七,我从平凉府出发的时候,还听到袁督师率军增援京师,怎么赶到京城,袁督师便突然下狱了,这其中的情况,你详细禀报给我。”
燕七来见许梁之前,显然是早做了准备的,听了许梁的问话,却不觉得意外,便拿出汇报的姿势,将京师青衣卫打探到的袁崇焕下狱前后的经过与许梁汇报一番。
其实青衣卫打探出来和消息,与洪承畴通报的情况大致相符,不过燕七还汇报了一个情况。
“袁督师下狱之后,兵权交由满桂统领,辽东铁骑交由部将祖大寿统领,只是,三天之后,祖大寿便带着辽东铁骑回宁远了。”燕七如此说道。
“什么?祖大寿跑了?”许梁感到十分震惊。
“说跑了都也不够准确,因为后来,马世龙拿着袁督师的手令,又把祖大寿招了回来。”燕七感叹道,“要说还是袁督师的面子好使啊。”
对于燕七的感叹,许梁倒不会觉得太过意外,自古骄兵悍将,以辽东铁骑这样的大明最强兵,领兵将领有些脾气也在情理之中。
许梁又问起了袁督师真正下狱的原因,“外面都在说,陛下拿下袁督师,是因为袁督师向满桂打黑枪,想趁机杀了满桂,这两人的矛盾已经剧烈到这种地步了吗?”
燕七嗤之以鼻,不屑地道:“大人莫听信外面的谣言,满桂是在与后金兵战斗中受的伤,当时满桂在德胜门,而袁督师在广渠门,中间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袁督师即便想调转炮口,怕是也够不着。哼哼,袁督师下狱的真正原因,无非是后金兵肆掠京师周边,京里倒有八成以上的大人们家里的家产遭了殃,心里头恼怒袁督师作战不利,恶意中伤罢了!”
许梁点点头,便不再纠结袁督师下狱的问题,转而问道:“我远在平凉,京里的那些老关系维持得怎么样?”
这也是燕七作为京师青衣卫的重要职责,替许梁维持与京中大人的关系。燕七便笑笑,道:“大人尽管放心,锦衣卫督都骆养性,吏部文选司郎中王贤,宫里的王承恩王公公,呃,还有新上任的兵部侍郎孙元化,礼部左侍郎徐光启,这些大人们属下按照大人的吩咐,一直刻意维持着关系,逢年过节定时奉上孝敬,一刻也未曾落下。”
许梁听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朝燕七道:“燕七,辛苦你了。”想了想,又吩咐道:“对了,此次进京,我估计得在京城里呆些时日,一直住在军营里面也不是个事,你替我在北京内城选套宅子,作为京城的落脚点。”
“是,属下这就去办。”燕七见许梁没有其他的吩咐,他退了出去。
兵部侍郎孙元化在兵部呆到闭衙的时辰,便出了衙门,坐上两人抬的官轿,老家人见孙元化坐上轿之后,久不出声,便问道:“老爷,回府吗?”
孙元化低沉的声音自轿内传出来,“先不回府,去老师那里。”
老家人知道孙元化口中的老师,便是那位天子恩师徐光启,于是一挥手,领着官轿径直去了徐光启府上。
徐府里,徐光启见了自己的得意门生上门,自然是欣喜异常,着人上茶之后,师徒两人相对而坐,很是聊了一阵子。
“恩师,学生此次前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向恩师禀报。”孙元化道。
“元化你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徐光启手捋长须,微笑着说道。
孙元化看着徐光启的眼睛,加重语气道:“许梁,许梁来京了!”
徐光启一听许梁的名字,很快便反应过来,孙元化说的是谁,捋着长须的手指头一捻,很是扯下好几根白花花的长须,徐光启惊讶地道:“许梁?他不在陕西吗?怎么跑到京城来做什么?”
“他是跟着洪承畴的陕西勤王军一道进京的,上午还曾跑到兵部衙门找学生请求粮草来着。”孙元化道。
噢了一声,徐光启恍然地道,“原来如此。”
许梁手中有一支梁军军队,这点徐光启是很清楚的,因为不久前,崇祯皇帝还特意把自己召进宫去,拿三边总督杨鹤请救裁撤梁军番号的折子询问自己的建议。同时,徐光启了解崇祯皇帝对于许梁和梁军的真实想法。
内心里,崇祯皇帝是赞同裁撤梁军番号的,经过这两三年的磨练,崇祯皇帝已渐渐有了帝王之相,对于军权的敏感程度也大大加强了。
许梁身为文臣,却拥兵四五万人,如果徐光启是三边总督杨鹤,也会想法子削许梁的兵权。
是以,虽然徐光启本人对于许梁比较欣赏,但为朝庭安稳考虑,徐光启是赞同裁撤梁军的。
然而不知道为何,没过几天,三边总督杨鹤又上了一道折子,这回却是为梁军说情,说什么西北局面不稳,需要梁军这样一支军队震慑。
杨总督前后态度发生巨大转变,徐光启也没弄明白其中的门道。
“恩师?”孙元化见徐光启目光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便出声问道。
“哦?”徐光启很快回过神来,朝孙元化道:“既然他到了京城,元化你便替为师约一约许梁,就说老夫想找他谈一谈飞鹰炮的问题。”说到这里,徐光启眉眼不由得微微皱起,他从许梁手中要来的飞鹰炮制造图纸,虽然因为造价昂贵,朝庭不同意制造,但徐光启这个科学狂热份子,却是变卖了一些家产,自己照着图纸悄悄地造了一门飞鹰炮,虽然造得粗糙,但徐光启却敏锐地感觉到,那份图纸似乎有问题,但具体问题在哪,徐光启却没弄明白。
“许梁这人不简单哪……”徐光启感慨道。
聊完了正事,由于时辰到了晚饭时间,徐光启便把孙元化留下来吃晚饭。
孙元化在老师家蹭饭都蹭习惯了,自然不会客气,依言便留了下来。只是这顿饭最终还是没能吃成,因为宫里来人了,传礼部左侍郎徐光启进宫面圣。
大明皇宫养心殿内,年轻的崇祯皇帝备好一桌御膳,斜靠在宽大的椅子上,年轻的脸上带着一丝倦容,垂下眉眼,等着徐光启的到来。旁边侍候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见状,便轻声说道:“陛下,御膳都快凉了,要不咱就先吃些?”
崇祯皇帝坚决地摇头,严肃地道:“不可,朕虽贵为天子,但也就尊师重道。老师未到,做学生的岂有先吃的道理。”
王承恩提醒崇祯原本是好意,不想换来崇祯皇帝一连声的责备。心中郁闷不已,便不在说话,静等着礼部左侍郎徐光启地到来。
养心殿内崇祯皇帝不说话,其他太监宫女们便大气都不敢喘,一时间养心殿内一阵寂静。
王承恩耳朵尖,一听到殿外的脚步声,便提醒崇祯皇帝一声:“陛下,徐大人到了。”
正说着,便有一道人影上前,朝皇帝拱手道:“老臣徐光启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崇祯皇帝立马就清醒了,打起精神,朝徐光启招手道:“徐爱卿快免礼。这么急着召老师过来,实在是事情紧急,朕又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便想听听老师的建议。来来,咱们边吃边谈。”
徐光启起身,跪地谢恩之后,便陪着崇祯皇帝用晚膳。
崇祯皇帝没什么味口,而徐光启一大把年纪了,本就吃得不多。约一盏茶功夫之后,两人便相继停了筷子。
崇祯皇帝朝徐光启道:“一早接到孙承宗的折子,孙爱卿对击退后金兵已经有了一个可行的计划,只是实施这个计划却需要足够的可战之兵。孙爱卿提出,彻底击退后金兵,至少需要骑兵五千,步兵五万。”
说着,崇祯皇帝无奈地叹息一声,道:“可恨永定门一战,我军损失惨重,连满桂这样的骁将都战死了。辽东铁骑也不可靠,祖大寿这厮偷偷跑了一回,难保不会再跑第二回!唉,一时之间,倒让朕上哪去找这五万兵马。”
徐光启嘴唇动了动,很想说,这都怪你撤了袁崇焕,你要不这么冲动,撤下袁崇焕,何至于这么被动!
然而这话,徐光启始终没有说出口,他沉吟一阵,拱手道:“陛下,辽东铁骑到底还是忠于朝庭的,有孙大人坐阵,祖大寿不敢不从。至于步兵嘛,京城外各地的勤王军队便足足有近十多万人马,陛下一道圣旨下去,区区五万兵马,何愁没有!”
崇祯皇帝听了,脸上却没有一丝喜色,愁眉苦脸摇头道:“白天的时候,曹于汴,周延儒等人也这么说,可是孙爱卿在奏折上写得明白,南边勤王的军队,也就是看着吓人,其实都是些银枪蜡枪头,中看不中用。这些人,孙爱卿一概不用!”
徐光启听了,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脑中忽然想起许梁这张英俊的脸来,想到孙元化曾说过,许梁此次进京是跟着洪承畴的勤王军一道进京的,而梁军的战力,徐光启却是亲眼见过的。于是便问道:“陛下,不知道还需要调用多少兵马?”
涉及到具体数量,崇祯皇帝却说不上来,便拿眼光去瞟一旁的王承恩。王公公见状,忙道:“陛下已从京营中调拨了两万人,跟席五万步兵的缺口,还得再调拨两万人。”
徐光启听了,不由暗道,难道真连老天都在帮着许梁?
徐光启拱手道:“陛下,若是其他地方的勤王军队,孙大人看不上也难怪。但老臣却听说延绥巡抚洪承畴带着一只两万人的勤王军队进了京,目前就驻扎在永定门之外。听说陕西参政许梁亲自率领一万五千梁军跟随洪巡抚进京。以西北梁军的战力,孙大人多半还是会满意的。”
“陕西参政许梁?”一句话便勾起了崇祯皇帝很多记忆,崇祯皇帝看向王承恩,“最近怎么老有人在朕面前提起许梁这个人?”
王公公欠了欠身子,却看向徐光启,微笑着问道:“徐大人,你说的这个许梁,莫不是当初向陛下进献火炮图纸的那个平凉知府许梁?”
徐光启听了,先是一愣,限即明白了什么,带着深意看一眼王承恩,再朝崇祯皇帝拱手道:“王公公说得不错,正是这个许梁。陛下,许梁手下的梁军,老臣曾亲自去看过,其战力不比京营官兵逊色多少。”
崇祯皇帝此时也终于将许梁这个人名彻底想了起来。看向徐光启,道:“既然连老师也这么认为,那一准错不了。就让孙承宗去接管这支勤王军吧。”
崇祯皇帝一句话,自然有传候的公公将圣旨拟好,盖印之后安排人去传旨。
许梁自然不清楚,自己和梁军的安排已经由大明最高的统治者决定了。次日燕七带着通天下车马行的车队将一车车大米运到军营里来,黄道周带着一众伙头军,笑呵呵地清点接收这些米粮。
这些事情有黄道周在现场盯着便成了,许梁带着铁头,还有杨柔儿爷孙两人大摇大摆地进了京城内城,去现场查看燕七帮着挑选的一处宅子。
一行人刚进了正阳门,迎面便见一名军士,骑着快马,背上插着一面玄黄色令旗,飞奔着出正阳门而去。
“这又要出什么事情了?”众人被那纵马而过卷起的尘灰呛到了不少,许梁奇怪地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