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司马求道和贺虎臣的说法,许梁和黄道周忆病了好几天了。而且发病的日期恰好是洪承畴离开玉田前往通州的时候。
是以,当许梁和黄道周一脸倦容地出现在玉田县衙,面对时不时打个呵欠的许梁,辽东参将马世龙冷笑连连,“看来许大人和黄大人果真病得不轻哪,连站着都能打磕睡了。”
许梁不禁腹诽,倘若换了你马世龙,连着三天三夜不休不眠地追杀后金骑兵,即便是个铁人,也会疲倦的。
草草地就付了马世龙,许梁便趁机向洪承畴告罪,先行回住处补觉。至于马世龙的反应,许梁却是没时间研究了。
辽东铁骑是猛,但这与许梁有什么关系?安安心心地打完了这轮酱油,许梁就该率领梁军将士返回平凉了。
至于辽东铁骑?呵呵,离许梁这个陕西参政太遥远了,许梁精力有限,没兴趣掺合。
马世龙在玉田城里自认没有受到应有的尊重,心底未免有些怒气。当晚便率领一千辽东铁骑出城,说是要一举荡平玉田城附近的后金骑兵。
许梁对辽东铁骑的不感冒,连洪承畴也发觉了。次日,洪承畴便挑了个时间,特意拜会了许梁,半是解释,半是说明似的说道:“国忠,辽东参将马世龙,你可能不太了解,那也是辽东系的猛将。前阵子祖大寿擅自率辽东铁骑回宁远,负责追回祖大寿的,便是马参将。此番本官向孙承宗大人汇报后金骑兵的事情,孙大人体恤咱们陕西兵的辛苦,特意派马参将率一千辽东铁骑入玉田协防。那几股游荡在玉田周边的后金骑兵,不久便会被马参将各个击破。我陕西将士,从此无忧矣。”
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要许梁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少给名震天下的辽东铁骑一点面子。对此,许梁表面说回答得客气,心底却是不以为然的。许梁私底下打探过辽东铁骑的维护成本问题,辽东铁骑属于重骑后一类,战马,甲胄,配合着三眼神铳,这一整套装备下来,一名辽东铁骑的养护成本一年大约在一百两银子左右。其成本是普通步座的十倍左右。朝庭每年为了维持骑东铁骑的战斗力,每年投入的银两大约在五十万两左右。
不可否认,辽东铁骑的战斗力在整个大明朝中,是属于公认的第一,这么些年来,能够勉强与后金骑兵战个平手的,基本上也就是这支军队。但同时,维持这支军队的高昂军费,也令兵部苦不堪言。
待遇高了,眼界便也就高了。这么些年惯下来,辽东系的将领便养成了一种目中无人的德性,文官当中,除了一个孙承宗,袁崇焕之外,其他的文官,哪怕是内阁在臣,在辽东将领的眼中,连个屁都不是。
何况是从陕西小县城出来的许梁?
是以,马世龙对于许梁的轻视,许梁一点都不感到意外,虚伪地应付着洪承畴,将洪承畴打发回去之后,许梁压根就没把马世龙和他带来的一千辽东铁骑当盘菜。
连着四五天不出门,许梁总算将精神养好了一些。正月底的时候,许梁接到了陕西冯素琴的来信。
对于许梁的仓促进京,许梁这一系的文臣武将们都缺少足够的准备。不过好在有戴风,陆一发,陆澄源等人在西北顶着,许梁一系的势力总算能够稳住阵脚。商业上有冯素琴,罗百贯,伍思德等人帮衬着,外面还有一个泾州梁家作为梁记的强力支持,梁记的皂膏,井盐和蜂窝煤生意获得了迅速的发展。
由梁记为其础组建的中华总商会,目前成员已经达到四十多家,几乎包括了西北地区主要的商贾世家。当然,冯素琴在信中说得很清楚,大部分商贾世家加入中华总商会,冲着的便是中华总商会内部成员之前进货的折扣率,按照中华总商会的章程,凡中华总商会内部成员之前货物运转,一律享受九折优惠。
对于这一点,许梁倒是不太在意。中华总商会原本便是许梁为了保障梁记的利益而一手组建的商会。加入的成员无论是为了什么目的,只要能够壮大中华总商会的势力范围,许梁都举手欢迎。
当然,在信中,关于三边总督杨鹤的消息也不少。杨总督消停一阵子,崇祯三年的新年刚过,杨总督突然提出在陕西平凉兴建平凉盐运使司,表面上的理由说是要规范平凉的井盐生意,其实就是要在梁记和泾州梁家的井盐生意上分一点利益。
许梁的理解是,三边总督杨鹤急了!根据青衣卫传递过来的消息,许梁随洪承畴率军离开平凉之后,杨总督的招抚事情进行得并不是特别顺利。至少上天龙,四小姐李庭等民军首领,便不太买杨总督的帐,至今,双方仍未达成一致意见。
杨总督的招抚策略,许梁也大体知道一些,无非就是钱粮的问题,如今西北的招抚事情进行了大半年了,杨总督挥下可用的银两估计是不多了,并不足以支持以后的招抚事业。
面对巨额的钱粮空缺,杨总督急了。
这一切的事情,许梁远在顺天府的玉田县城,对平凉的事情鞭长莫及,除了在回信中许梁嘱付冯素琴和其他文武官员,小心应对,稍安勿燥之外,许梁也没有什么好的指示。
洪承畴对待辽东参将马世龙那叫真的好,自马世龙来到玉田城之后,洪承畴几乎夜夜宴请马世龙,对于马世龙带来的一千名辽东铁骑,洪承畴也是下令特别加以关照,住最好的营帐,吃最好的伙食,喂最好的马料。
此举对于司马求道,贺虎臣这样的统兵将军,便是极大的不公平。
他奶奶的,玉田城是咱们陕西兵日夜坚守着,你辽东铁骑名头是大,但自来到玉田城里也有七八天了,却连后金骑兵的毛都没捞着一根,却天天大摇大摆,像个大爷似的在玉田城里耀武扬威,頣指气使!
这种闲气,司马求道和贺虎臣如何受得了?!
最近的一次晚宴上,矛盾终于激化了。
具体是谁行挑衅了谁,已经无从考证,总之贺虎臣和马世龙两员虎将便在这大庭光众之下,在洪承畴的面前,便这么吵了开来。
“贺虎臣,本将军乃是钦封的辽东参将,你一个小小的解职总兵,如何敢与本将军面前放肆!”马世龙浓眉倒竖,尖叫道。
贺虎臣平生最痛恨的,便是旁人戳着他这一生唯一的污点,那便是被三边总督杨督解职听堪。
贺虎臣此次之所以如此痛快地随洪承畴进京,为的也正是捞些军功,好官复原职。
然而辽东参将马世龙哪壶不开提哪壶,居然当众揭了贺虎臣短。
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贺虎臣如何受得了?!
噔得起身,贺虎臣面红脖子粗地朝马世龙嘶吼道:“士可杀不可辱!马老贼,你辽东铁骑便了不起吗?哼哼,也不知道是谁带着一千骑兵在玉田城周边转了七八天,结果却连后金骑兵身上的毛都没捡着一根半根!堂堂辽东铁骑,盛名之下,也不过如此!”
这又是马世龙的痛脚。说来也憋屈,马世龙受孙承宗的命令,随洪承畴进驻玉田,清除后金骑兵小队。
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马世龙率着千名辽东铁骑,围绕着玉田城一百里范围以内,里三层,外三层,全将整个玉田城周边全欣了过来。然而后金骑兵却如同突然自天空中消失了一般,马世友确实没见着实实在在的后金骑兵。
马世龙怪叫一声,喘着粗重的气息,瞪着贺虎臣,虎吼道:“哎呀呀,竖子敢如此羞辱本将军,来来,本将军要与你决斗!”
贺虎臣将手中酒杯一摇,唰地起身,回瞪着马世龙,吼道:“辽东兵了不起呀!跟本将军决斗?谁怕谁!看本将军不揍得你满地找牙!”说罢,贺虎臣不顾堂中坐多的其也将领,自顾自走到声中面,扎了个稳当的马步,朝马世友勾了勾手,道:“来来,咱两练练!”
周边的武将多半是出自梁军阵营,见此情景,便跟着起哄。
马世龙见状,顿时便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贺虎臣和贺人龙并称西北双雄,贺人龙人称贺疯子,打起仗来不要命,贺人龙能够与他齐名,身材高大,武艺高强,又岂会是易与之辈。
反观马世龙,虽然出身辽东系,身材却偏小,与牛高马大的贺虎臣根本就不在同一水平线上,与这样的人的比试拳脚,马世龙自认没有赢贺虎臣的把握。
马世龙尴尬异常,坐在席上如坐针毡,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洪承畴见状,生恐陕西兵将瑟辽东兵关系搞僵,便站起来和稀泥,朝扎成马步状的贺虎臣嗔怒地道:“贺将军,你这是作什么?大冷的天气,大家伙难得在一起聚一聚,争强半狠的事情,都不要摆到今晚的席面上来!”
由于是洪承畴开了口,贺虎臣便没什么脾气。
不料许梁早就看马世龙这样眼高于顶的辽东将领不顺眼了,闻言便嗤笑一声,看向洪承畴,道:“中丞大人这说得哪里话?辽东铁骑是咱们大明朝赫赫有名的骑兵军队,作为辽乐铁骑的统兵将领,想必马参将训兵统兵也是经验丰富,方才贺将军站出来向马将军讨教,说起来也是后进学先进,互相学习提高的机会嘛。”说着,许梁看了阴沉着脸的马世龙一眼,用鼓励的眼神说道:“马参将,你可千万不能让本官失望哪。”
马世龙的忍奈限度终于达到了爆发的顶点,起身,朝洪承畴重重地一跺脚,喝道:“洪大人,年来你们自身的军队训练已经极为到位。已经用不着咱们辽东铁骑的威慑了。洪大人,无功不受禄,高辞!”说罢,马世龙重重地喝了一声,带着自己的亲兵当先走了出去。
“哎?马参将?”洪承畴在后面惊疑地叫道。见马世龙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洪承畴跺脚看着许梁和贺虎臣,道:“虎臣,国忠,你们,你们这又是何必呢?”
贺虎臣不作声,许梁却不屑地轻笑道:“马世龙在哪们营地内呆了七八天,咱们天天好吃好喝,象供祖宗一样供着他,结果他连后金兵的毛都没捞着一根!如此废物,留在咱们玉田城里也只能平白糟踏了粮食。”
洪承畴苦笑连连,指着许梁道:“唉,国忠你不知道,马参将是孙承宗大人特意点的将,如今马世龙负气而走,我们怎么向孙大人交差?”
许梁无所谓地道:“马将军那是自己走的,跟咱们又能扯上什么关系!”
赫赫有名的马世龙趾高气扬地进玉田城,八天之后,又灰溜溜地出城回通州了。马世龙的离开,令洪承畴紧张了好一阵子,然而直到孙承宗备战的指令下达,玉田城里的文武官员似乎都没有发现其中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朝庭大举收复栾城,永平,开平,遵化四城的日子,已经定到了崇祯三年的二月初十,而今天已经是正月底了,留给陕西将士训练的机会越来越少了!自接到确切日期的那天起,整个陕西军营已陷入了紧张的集训当中。许梁走到营门口,每每听到营内众将士们操练喊口号的声音。
自玉田城门口经过的传令士兵跑动得也越发频繁了,有时一两匹,有时三四匹,也有十几匹的情况存在。那些人经过玉田城门的时候,看向城楼上的守军的眼神极其的卑鄙!
那种目中无人的气势,看得许梁恨不得一箭将那些人射下马来!
那天,许梁正在住处,交待丫环柔儿执笔,给陕西的官员写封信件。司马求道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激动得满脸通红,手舞足蹈地在许梁面前比划着。
“大人,朝庭出兵了!出兵了!”
许梁示意柔儿停下笔墨,盯着司马求道,问道:“朝庭出多少兵,谁是统帅?”
司马求道连忙说道,“内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孙承宗亲自领兵五万,杀奔栾州城来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