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梁招呼王启年坐下,笑着撇嘴道:“这有什么,倘若你能给他们也带来实在利益,他们也会一样敬重你的。这次这么仓促地把你从陕西调上来,你有什么意见?”
王启年顿时就如同屁股底下装了根弹簧,嗖地站了起来,拍胸保证道:“主公您能把启年调在您身边,启年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意见!”说着,王启年哽咽地道:“不瞒主公您说,自您走了之后,新任的汉中道大人带了他自己的人马过来,启年在汉中道衙门里,便是个彻底的闲人!我无时无刻不想着进京来投奔您,可是又怕给主公添麻烦。”
许梁呵呵笑道:“既然你称我一声主公,我又怎么会放任你在陕西不管!此次过来,你先干着光禄寺丞的差事,待有机会,我再把你的品级往上提一提。”
王启年感激涕零,“主公对启年的栽培,启年至死不忘。只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
许梁摆手道:“无妨,如今吏部尚书王永光与我的关系不错,提你个四品以下的官吏,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说到这里,许梁便不由得感叹,吏部尚书王永光这层关系果然受益颇多。太庙祭祀结束之后,许梁便找时间替王永光和徐光启安排了个饭局,这两个朝庭大佬,一个是吏部天官,一个是内阁大臣,双方各取所需,一拍即合。连带着,许梁这个中间人与双方的关系也就更进了一步。
王启年能够这么快从陕西汉中道经历的职位上一跃而成为正六品的光禄寺丞,都是吏部尚书王永光操作的结果。
许梁问道:“听说戴风和司马求道是同时进京的,怎么没见他们两人?”
王启年道:“戴总兵和司马将军是武将,他们二人要去兵部报缺的。下官一进京便直接来找主公您了。”
许梁点点头,吩咐道:“一会我安排你与光禄寺的属官们见见面,大家认识认识。”
随即许梁便将光禄寺的官员都叫了过来,让王启年做了介绍。众属官听闻王启年是从陕西汉中道经历官直接调任上来的,看向王启年的眼神便羡慕得紧,然后再看许梁时,神色便变得热切起来。不少人心底已经暗自下定决心,要跟着寺卿大人好好干,争取抱上寺卿大人的大腿,好飞黄腾达。
由于王启年是接到吏部的调令之后,仓促随戴风等人进京的,家人并没有随行,许梁便决定暂时让王启年住到东江别院去。
两人闭衙之后,回到东江别院,见戴风和司马求道早到了别院里,许府的三夫人楼仙儿见到义父到来,欢喜得紧,吩咐了厨房准备宴席,又陪着戴风在客厅里叙话。
许梁和王启年进来,戴风和司马求道便起身,双方寒暄着。许梁笑着问道:“老爷子去兵部登记候缺了?”
戴风听罢,轻哼一声,道:“登记是登记了,只是我看是要一直候缺下去了。”
“怎么?”
戴风便沉下脸不说话,一旁的司马求道道:“大人,白天我与戴将军去了兵部,按理,戴将军是从二品总兵官,兵部堂官是要亲自接见的。然而今日咱们前去,接待的却只是一个兵部主事!兵部这是全然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许梁沉默一会,歉然地朝戴风拱手道:“老爷子也不必生气。兵部尚书是由武英殿大学士孙承宗兼着,这老头一直以来,对我便成见颇深。”
戴风听罢,便摇头道:“我不是生你的气。算了,不说也罢。”随即问许梁道:“对了,许梁,咱们梁军裁撤之后,已经有好几批士兵到了京城,他们如今进了京城募兵的队伍里没有?”
许梁道:“放心吧,主持此次京城募兵的是兵部侍郎孙元化,此人与我是至交,募兵的事情有他在,出不了什么差错。”
几人在客厅里谈了会陕西的事情,许梁想起在养心殿内看到的情景,便问道:“对了,我听说陕西又乱了起来?”
戴风和司马求道两人便一脸的嘲讽,冷笑道:“三边总督杨鹤这人不识好歹,千方百计排挤咱们梁军,如今倒好了,先是正月初的时候,民军首领王子顺,苗美等人作乱,原本杨鹤若不一味坚持裁军,陕西有咱们几万梁军在,王子顺和苗美这两支人马,绝对腾不起什么浪花。嘿嘿,他把咱们梁军裁撤之后,留守的平凉游击罗汝才,固原游击万文山等人约束部下,借口守城要紧,压根就不出兵。而延绥总兵贺虎臣,庆阳游击贺人龙也寒了心,镇压民军一点也不积极。”
许梁冷笑道:“杨鹤不是自诩挥下有归降的十万民军吗?怎么,连个名都没听过的王子顺都收拾不了?”
戴风哈哈大笑,嗤之以鼻:“什么十万民军!杨鹤收降的都是些光拿银子不干活的主。哼哼,我离开平凉时听说杨鹤把民军首领李庭密秘押解进京了,投靠李庭军中的民军将领高迎祥,王左桂等人只怕不久也要跟着反了。”
许梁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道:“看来西北当真要乱了。”
司马求道嘿嘿直笑,拱手道:“大人兴许不知道,白天末将在兵部的时候,听兵部的人说,陕西的民军已经流窜进入山西境内了,吉州,太平,曲沃等地都出现了作乱的民军!兵部衙门,已经快乱成一锅粥了!”
许梁听罢,畅快地大笑,道:“看来杨老匹夫的总督乌纱要戴不长久了。哈哈,柔儿,快让人上酒,为了庆祝杨老匹夫倒霉,咱们要大干一杯!”
……
夜里,许梁留宿在三夫人楼仙儿屋内。两人躺在暖和的被窝里面,楼仙儿将头枕着许梁的一只胳臂,语气软绵绵地道:“相公,白天你还没回来之前,仙儿曾与义父交谈过一阵子,虽然晚上酒席上,义父说得轻松,其实义父心底还是很希望尽快补上缺,回到军中去的。这事,相公你上点心,尽早安排了。”
许梁道:“这事,仙儿不说,我也会抓紧的。只是这事急不来,得容我想个稳妥的法子。这事没着落之前,岳父便在东江别院先住着,你多陪陪他老人家说说话。”
不料楼仙儿娇哼一声,道:“义父哪里还轮得到我去陪着,他把那两小妖精也带进京来了。”
许梁轻啊一声惊呼道:“你是说那倚翠双姝,珍儿和珠儿?”
楼仙儿便吸了吸鼻子,道:“除了她们两个,还能有谁!相公你不知道,那个珍儿,居然已经有身孕了!”
“什么?”许梁这回真正地吃了一惊,愣愣地看着楼仙儿半晌,噗嗤一笑,道:“岳父他老人家当真是老当益壮,生龙活虎啊!哎呀,仙儿你掐我做什么?”
楼仙儿幽怨地道:“相公,人家的小侍女都怀上了,你看看冯姐姐和我,成亲这么久,肚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许梁哈哈一笑,道:“这事儿,得看机缘的,它急不来!”
楼仙儿嗔怒道:“我不管!我也要怀个孩子出来!”
“……”
许梁站到兵部衙门正门前的时候,才确认司马求道确实没有说谎,兵部衙门确实很乱。文官,武将个个都是行色匆匆进出兵部衙门,许梁在正门外站了许久,也没见着有位兵部的官员上前盘问。
铁头站到许梁身边,问道:“少爷,里面这么乱,咱们还进去吗?”
许梁呵呵一笑,道:“进,怎么能不进?这里越乱,对咱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反而越有利。”
说着,许梁一把扯住一名匆匆忙忙从衙门里走出来的兵部主事,喝道:“本官光禄寺卿许梁,要见你们尚书大人,前头通报!”
那主事吃了一惊,上上下下打量着许梁,拱手道:“许大人稍等。”说罢,返身回去禀报去了。
许梁在门外等了会,便见那名主事出来,朝许梁做了个请进的手势,随后把许梁接引到兵部尚书的办公房内。
许梁笑呵呵地进去,见孙承宗吩咐了一名兵部官员几句,把他打发出去,见着许梁笑吟吟地脸色,不由面色微沉,在堆满了军报文件的桌后面坐下,斜睨着许梁,道:“光禄寺卿许梁?这里是兵部,似乎没有宴享之事,许大人莫不是进错衙门了?”
许梁脸上笑意不减,自顾自地找椅子坐下,左右看看,道:“看来孙阁老最近比较忙哪?瞧瞧这屋内,东西堆得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孙承宗轻哼一声,盯着许梁,沉声道:“许大人,有话直说。”
许梁啧啧地轻叹道:“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本官自从见识了孙阁老之后,才知道这句话当真是放屁。阁老的心胸,也就如鹌鹑一般大小。”
孙承宗冷然说道:“老夫很忙,没功夫理会闲杂人等。许大人若无事,请离开时把门带上。”
许梁轻轻摇头,反问道:“孙阁老对于真诚地上门给予帮助的朋友,也是这么直接往外撵人吗?”
“朋友?帮助?”孙承宗仿佛听到了一个大笑话,道:“似你这等糟踏国家钱财的庸吏,老夫恨不能将你赶出朝堂!你我何来朋友之说?”
许梁听罢,面色一沉,收敛了笑容,直视着孙承宗,道:“看来孙阁老对本官误解很深!不过,我还是觉定要帮阁老一把。”
哼哼!孙承宗嗤之以鼻。
许梁盯着他,一字一字地说道:“阁老现在缺钱,很缺钱!缺很多钱!”
孙承宗脸色终于变了,收起轻视的神色,正视着许梁,问道:“那又如何?”
他不说许梁说的是对是错,而是直接问那又如何,便是默认了。许梁闻言呵呵笑着,一指自己,道:“本官今日来此,便是想给阁老送钱,而且是一大笔钱。”
孙承宗脸色阴晴不定,道:“你想贿赂老夫?”
许梁哈哈一笑,摇头道:“阁老是那种能贿赂的人吗?”
孙承宗沉默片刻,沉声道:“老夫立于朝堂数十载,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许大人若没别的事情,便请回吧。”
许梁表情十分遗憾地长叹一声,边起身,边自言自语道:“听说陕西作乱的民军已经蔓延到山西境内了,山西离京师这么近,京师外围防卫力量又十分簿弱,只可恨辽东军又尚未恢复元气,唉,国库又那么空虚,拨不出银子来,这可如何是好……”
说着,许梁施施然起身,朝孙承宗微一躬身,准备离开。
身后,孙承宗的脸色终于变了,沉声叫道:“许大人,留步!”
许梁嘴角的笑意一闪而逝,回头看着孙承宗,道:“阁老终于相信本官是来帮你的了?”
孙承宗盯着许梁,沉声道:“你准备怎么帮老夫?”
许梁道:“本官想与阁老您做笔交易。”又环顾四周,迟疑着道:“只是这里说话不太方便哪。”
孙承宗道:“崇文门街上有间茶楼,你去那等着,老夫随后便到。”
许梁一身轻松地出了兵部衙门,登上候在衙门外的马车,沉声道:“去崇文门街。”
马车便徐徐驶往崇文门街,在街角一家茶楼里停了下来。许梁下马车,进入茶楼,朝铁头微一点头,铁头得讯,便挥手令随行的青衣卫开始清场。
茶楼二楼临窗的位置上,许梁坐在桌边,半眯着眼睛欣赏着楼下街上的景象,桌旁茶楼掌柜和伙计诚惶诚恐地站在一旁。
一刻钟之后,一身便服的武英殿大学士孙承宗便上到茶楼二楼,走到许梁桌前,正对着许梁坐了。
许梁朝掌柜和伙计摆手道:“客人到了,这没你们事了,下去吧。”
掌柜和伙计如蒙大赦,忙不迭地下到一楼,守在柜台前。
孙承宗盯着许梁,问道:“你准备怎么帮我?有什么条件?”
许梁不答,端起茶壶,给孙承宗面前的茶碗续了杯茶水,道:“这是茶楼里最好的茶,十几文钱一杯,阁老尝尝。”
孙承宗瞪着许梁,将茶水推到一边,道:“老夫出来的时间不多,咱们双方都直接点,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许梁听罢,点点头,道:“孙阁老果然是爽快的人。那本官就直说了,中华总商会的名号,孙阁老听说过吗?它在京师有个分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