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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挺会说话。”许梁看着这人,笑道。他凑近了些,鼓励似的说道:“那你来告诉我,王自用是从哪里下山去的?”
那民军首领听了,抬手朝东北方向指去,陪笑道:“报告巡抚大人,王自用是从那边的小路下山去的。”
许梁缓缓点头,然后扭头对罗汝才说道:“罗将军,带上你的人马,把这个人一块带着,沿着那条路追下去,王自用这人,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罗汝才大声应下,挥手把那民军首领带上,然后率领平凉兵顺着东北方向的下山小路紧追了下去。
许梁又扫视了一遍剩下的十一名投降的民军首领,那看人的眼光令首领们惶惶不安。
许梁一挥手,意味深长的说道:“把他们带到木屋里去,本官要一个一个的问话。”
随行的青衣卫将木屋护卫得严严实实,连庆阳游击将军贺人龙都被挡在了外面。押着第一个民军首领进去的时候,陕西副总兵硬是不顾侍卫的阻拦,挤了进来。
许梁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本官问话,曹将军也有兴趣旁听?”
曹文诏搓着手,仰头打个哈哈,道:“我左右也闲得慌,能够亲眼一睹堂堂陕西巡抚许大人问话,也是难得的机会,岂能轻易错过?”
许梁轻哼一声,对曹文诏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沉声说道:“你听可以,但无论本官一会问什么,你都不许插嘴,否则的话,我便命人把你扔出去!”
曹文诏耸了耸肩,在一张简单的木凳子上坐了下来。
随即第一个民军首领被带了进来,两名青衣侍卫押着他站到了许梁面前,强按着跪到地上。
“小的牛二叩见巡抚大人。”这名叫牛二的民军首领叩头说道。
许梁轻嗯一声,冷淡地看着他,“牛二是吧?你跟着王自用有几年了?”
牛二畏畏缩缩地看着许梁,畏畏缩缩地说道:“回巡抚大人的话,小的开始并不是在王自用手下的,崇祯元年的时候,王嘉胤的队伍路过小的家乡,小的一想,反正也快要饿死了,不如索性便跟着王嘉胤造反算了,这才走上了这条错误的道路……不过巡抚大人,小的造反,并非出自本意,实在是被逼无奈啊。”
许梁点点头,脸上也有了些许温和的笑容,“牛二啊,这么说来,你造反也有三四年了哈?”
“是……是的。”
许梁笑眯眯的样子,又问道“这三四年来,牛二你带着队伍走南闯北,该去过不少地方吧?”
牛二有些糊涂了,小心地看了看许梁,难为情地道:“倒,也去过些地方,汉中,巩昌,宁夏,庆阳,太原……小的都去过。”
许梁脸上笑意更盛,探头问道:“去了这么多地方,该攒下不少家底吧?”
“呃?”牛二惊讶地看着许梁,忐忑不安地道:“小的不明白巡抚大人的意思?”
一旁的曹文诏已经是瞪圆了眼睛,他此时已经多少明白许梁接下来要做什么了!不禁哭笑不得。
许梁轻叹一声,感叹道“跟你这样脑筋不好使的人交流就是累得慌。”许梁直截了当地说道:“本官就直说了,牛二啊,你落在本官手里,想死还是想活?”
牛二浑身一哆嗦,然后讪讪地陪笑道:“巡抚大人说笑了,小的自然是想活。”
许梁一拍手掌,伸手到牛二面前,勾了勾手指头,道:“想活?很简单!把你所有的财产都交出来,本官便能饶你一命。”
牛二傻眼了,看着许梁,哭丧着脸叫道:“这个……巡抚大人,小的虽然起事得早,去过很多地方,但早些年小的不是头领,只是可怜的小兵,兜里根本没有几个钱。小的能当上头领也才一年不到……”
许梁听了,脸色顿时就冷淡下来,阴沉地盯着牛二,说道:“本官听你这意思,是不打算交钱了?”
牛二听了,吓得连连磕头求饶,道:“巡抚大人饶命!小的确实没多少钱。”
许梁顿时气得拍案而起,冷冷地威胁道:“牛二,本官已经给了你活命的机会,既然你自己不知道珍惜,那便怪不得本官了。来呀,把牛二押出去砍了!”
两名青衣侍卫大声应下,押了牛二便要往外走,牛二吓得哇哇大叫:“巡抚大人,饶命!饶命……啊啊,我,我想起来了,我有钱!”
两名青衣侍卫便停顿下来。
许梁冷笑着看着牛二。
牛二头上,脸上不停地冒虚汗,迎着许梁嘲讽的目光,牛二哆哆嗦嗦地道:“巡抚大人,小的,小的在庆阳城里有个相好,我在相好的那里存了些钱……”
许梁嘲讽地看着他,问道:“说清楚,一些钱,是多少钱?”
“大概有两三千两吧……”
“大概?”许梁喝问道:“本官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牛二心神一颤,忙快速地叫道:“一共是三千八百七十四两。”
许梁轻笑一声,道:“看看,牛二兄对自己的家底还是很清楚的嘛。”说罢,许梁拍拍手,对牛二亲切地道:“好了,恭喜牛二兄,你的小命算是暂时保住了。我的人会带你去你那相好的那里取钱的,如果你敢骗本官,哼哼,结果你很清楚的哦!”
牛二又惊又惧地看着许梁。
许梁轻松地挥挥手,道:“把牛二兄带下去,换下一个。”
牛二被带了下去。趁着下一个民军首领被带进来的空档,曹文诏一脸讥讽地看着许梁,道:“难以想象,堂堂陕西巡抚,也会干出这种搜刮降兵钱财的事情!”
许梁不以为忤,反倒处之泰然,瞥了眼曹文诏,许梁道:“看来曹将军对本官的认识还是太肤浅了,你看我是个文官,便想当然的以为我许梁是个文弱书生!其实你跟本官接触久了便会发现,我许梁非但跟书生沾不上边,有时候做出的事情,会比土匪还要土匪。本官的真面目如此坦诚地展现在曹将军面前,还是希望曹将军到时候不会太过惊讶。”
曹文诏没料到许梁会如此直白,话说得如此入骨,不由一阵语塞,良久,他长叹一声,忧虑地说道:“许大人,你这样子,就不怕给自己招来祸事吗?”
许梁听了,仿佛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一样,仰天大笑,反问道:“曹将军所指的祸事是指什么?朝庭的贬斥?还是锦衣卫,东厂的暗杀?我告诉你,我许梁要是怕了,这会儿坟头的草都该一丈高了!”
接下来,许梁不再理会曹文诏,挨个把十二个投降的民军首领都带进来进行了类似的交流。一个下午的时间,十二名投降的首领个个哭丧着脸,许梁却是一身轻松。
晚上在屋里用餐时,追下山去的罗汝才派人上山回报军情。王自用和王二柱两兄弟带了约摸七八千人,沿小道下山,恰被山下负责围困的汉中守备贺虎臣拦截住,王自用带人冲了几次,都没能冲破贺虎臣的阻拦,加上罗汝才的平凉兵从山上追下来,与山下的贺虎臣的军队对王自用形成包围。
双方厮杀一阵,王自用虽然还仗着手下剩下的两三千人,还在那做困兽之斗,但兵败是迟早的事情。
得到消息之后,许梁便知道王自用虽然还没抓到,但已基本上形同死人。挥手让报信的士兵退下,许梁对王启年说道:“启年,山上归降的那一万多民军,你带人给我仔细盘查,特别是那些头目,首领一类的人,一定要把他们身上最后一块铜板都给我榨出来。”
许梁恶狠狠的道:“那些能够识相,积极掏家底的头目,首领,得到他们的钱财之后,便放他们一条生路。”
王启年答应着,然后询问道:“大人,那万一有的头目,首领确实没有钱该怎么办?呃,还有,是不是该有个标准,出多少钱算是能活命的那一类?”
许梁想了想,道:“凡是出银五百两以上的,都可以网外一面,放一条生路。五百两以下的嘛,那就没办法了,统统给我杀了。”
“是。”王启年应下了。
一边的曹文诏看得冷笑数声,问道:“巡抚大人,我记得咱们大明朝二百两银子便能改斩刑为流放,你这价码标得未免太高了吧?”
许梁不屑地撇嘴道:“作为一个造反的民军首领,如果连五百两银子都攒不下来,那他还有什么脸面造反?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呃……”曹文诏无语了。
王启年又问道:“大人,那剩下的那些普通士兵怎么处理?”
许梁沉吟着说道:“普通的民军士兵嘛,那些新加入民军的,可以接收他们为梁军新兵。至于那些造反时间一年以上,投降了又反叛的老兵油子,那就没有丝毫利用价值了,搜刮完钱财之后,便挖坑埋了吧。”
王启年听了,愣愣地点头。
贺人龙哈哈大笑道:“巡抚大人,您这对付民军的办法好,回头末将也得学着做。”
许梁淡淡地一笑,招呼几人喝酒吃菜,说道:“今日我军大获全胜,诸位今晚好生歇息,明日,罗汝才就该押着王自用上山来了!”
山上的许梁等人在畅快地大吃大喝,山下王自用却是连死的心都有了。他与二弟王二柱手下能够战斗的兵力不足千人,前后都是朝庭的官兵,民军能够活动的范围已被两边的官兵压缩到很小的地方,若非借着崎岖的山路,怪石和树林的掩护,王自用都很难坚持到现在。
王二柱手臂上中了一箭,用布条绑着,他猫着腰走到躲在一块大石壁之后的王自用身边,垂头丧气地叫道:“大哥,不成了!咱们要被官兵包饺子了!”
王自用铁青着脸色,愤愤地骂道:“山上的那帮混蛋,定是发觉你我兄弟悄悄下山了,痛快的投降了官兵,不然山上的追兵岂能这么快就追下来!”
王二柱摇头道:“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王自用沉默一阵,脸色阴晴不定。身后两名美妾各自紧紧地抱着手中的包袱,嘤嘤地抽泣。王自用一阵火大,吼道:“别哭了!”
一名民军士兵急跑过来,惶惶地叫道:“大将军,二将军,官兵又围上来了!”
王自用和王二柱探头看去,果然见山上山下的官兵都亮起了无数火把,将半片天空都照亮了,正在徐徐地缩小包围圈。
官兵一边收缩包围,一边放声大喊:“巡抚大人有令,投降者不杀!”
“巡抚大人有令,投降者不杀!!”
民军前后的官兵都在喊着同样的一句话,转眼间,似乎整个太白山都响起了一种声音。
“巡抚大人有令,投降者不杀!!”
王自用身边的民军将士面面相觑,频频拿眼光去瞅王自用和王二柱。
王自用脸上闪过狠厉之色,紧了紧手中的大砍刀,起身大叫道:“他奶奶的,老子跟他们拼了!”
王二柱上前一把拖住王自用,绝望地劝道:“大哥!!别去了!,咱们降了吧?”
“你说什么?!”王自用气冲冲地瞪着自己的二弟,举起了砍刀,厉声喝道:“你敢乱我军心!信不信我一刀砍了你!”
“大哥!”王二柱扑通一声跪下了,两眼垂泪,叫道:“大势已去,大势已去了!咱们降了吧?降了吧!”
“你!”王自用猛的举起砍刀,忽听得身边扑通扑通,接连跪了一地的亲兵,众亲兵齐声劝道:“大将军,二将军说得对,大势已去,咱们投降吧!”
王自用转头恶狠狠地瞪视着这些一直跟随自己的亲信之人,瞪了半晌,叮当一声,手中的砍刀无力的脱落。
王自用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无力地摆手道:“投降吧,都投降吧!”
众亲兵都大松了口气,王二柱站了起来,朝王自用强笑道:“大哥,还是那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暂且降了,找机会再起事!”
王自用也不回话,只是对王二柱无力地摆手。
王二柱再看了王自用一眼,便燃起一截火把,大步走了出去,站到显眼处,扯起嗓子对山下山上的官兵喊道:“别打了!我们投降了!!”
第二天,王自用和王二柱被带到了山下的中军大帐内,陕西巡抚许梁认真地打量着这两兄弟,良久,许梁摆手道:“拖出去砍了!”
王自用和王二柱顿时大惊失色,王自用挣扎着大叫道:“我们已经投降了!”
许梁盯着他,冷笑道:“本官不接受你的投降。”
王自用吼道:“你们的人说过,投降者不杀的!”
“哦,”许梁长哦了一声,然后走近了王自用身边,轻声道:“真对不住,下面的将士没听清楚,本官的确说过,投降者不杀。但,你们两兄弟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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