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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弘略的意料。
全国有三四十个州府出现了民乱,就在弘略迟迟未为战还是不战做出决定时。茅庐党的人坐不住了,他们站出来谴责朝廷无能,外敌都打进来了,竟然迟迟不敢回应,如此下去岂不是助涨侵略者的气焰?茅庐党人的一番言论,得到了民众的支持,尤其是南部州府,就算与高坪有千里之遥的,百姓也开始担心朝廷若如此软弱,高坪人迟早也会打到他们那里。
百姓在街头聚集议论纷纷,群情激昂后就会去堵县衙的大门,各地的奏折像雪片一样飞来,请示该如何处置。也有部分州府觉得这等小事不必劳烦上面,就自行派出士兵想驱散人群,结果争执中出现骚乱,士兵打伤了百姓。这下乱子更大了,外人来侵无动于衷,打自己人却毫不含糊……
弘略觉得头真的大了,终于体会到治国无小事,再小的事若处置不当,也会变成动摇江山的大事。
“皇上,为今之计只有出兵了,只要臣的兵马一发,各地的民乱自然就平息了。”姜承威再次提出征讨高坪。
韦方遒这次没有说话,只是严肃地看着弘略。
姜承威有些搞不明白了,这老家伙怎么不反对了?
弘略是实在没辙儿了,各地乱民显然不能镇压,越镇压会越乱;只能进行安抚,可现在他们那么激愤,而且激愤的也很有道理,怎么安抚?
“好吧,就依太傅之言,准备出兵高坪的事宜。”
韦方遒这下沉不住气了,“皇上,不可。”
弘略看着韦方遒,等着韦方遒继续说,而韦方遒停住了,只是做着无奈的表情,摇了摇头。韦方遒觉得弘略应该懂,内情他都已经说明白了。弘略当然也懂,可如今已箭在弦上,没法不发了。
“我意已决,高坪如此犯我天龙,绝不可忍,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
“皇上,不可啊。”韦方遒往前迈了一步,躬身行礼。
弘略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要逼宫吗?我已经这么坚决了,你还要反对,难道我能把说出的话再收回去?那以后我这皇帝还怎么当?不管有什么困难,你都得自己想办法解决,不然要你这个首辅干什么?
韦方遒似乎并不想放弃,“皇上,您三思啊。”
弘略“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站起来后才发现有些不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如果再驳了韦方遒,君臣间的面子过不去,韦方遒在百官面前丢脸也过不去,他毕竟是首辅。迟疑了半天,弘略只能一甩袖子,退朝而去。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弘略离开许久,也没缓过神儿来。尤其韦方遒。
离开金銮殿,弘略就直奔坤安宫而去,他要见皇后。
铃兰不知朝堂上发生的事,只觉得弘略的脸色不好看,多年的经验告诉她,弘略有烦心事,而且和她有关,不然不会这个时候跑来坤安宫。
铃兰请弘略在椅子上坐下,莲翠赶紧送上茶来,看到铃兰做着眼色,心里明白,急忙召呼着其它宫女退了出去,房里只剩弘略铃兰夫妻二人。
“皇上,请用茶。”看着茶杯放在桌上,弘略一直没动,铃兰忙说着。
弘略还是怒气冲冲,转念一想,这又不是皇后的原因,便长舒一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近来高坪人入侵我南部疆土,皇后可曾知道?”
铃兰愣了一下,皇上难道是为此事烦心?立刻说:“皇上,先祖有训,后宫不得干预朝政……不过,这等大事,已是满城风雨,贱妾不想知道也没法堵住耳朵,而且听下人讲,全国很多地方因此发生民乱?”
“皇后的听闻都是真的,我正为此事发愁呢。”
“皇上若有话对贱妾讲,贱妾席耳恭听,只要能让皇上舒心。”
弘略点了点头,“那你觉得,我们应不应该征讨高坪?”
铃兰一愣,立刻躬身行礼:“贱妾不懂政事,皇上此问,贱妾无法回答。”
弘略笑了笑,“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我是真心询问你的意见,是丈夫和妻子间的闲谈,你用不着紧张,这不是干预朝政,你可放心大胆的说。”
铃兰仍旧犹豫着,“贱妾确实不懂,不敢妄加评论。”
“我作为一国之君,天龙的子民就像是我的孩子,比如永进,如果有一天,他在外面被人打了,你会怎么办?”
“那当然要打回来,自己的孩子怎么能被人欺负?”铃兰一脸紧张。
弘略点点头,“说的对,如果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这父母肯定不合格,看来你也是同意要打高坪。”
“如果他们真的杀了我们的人,抢了我们的东西,必须打,不然他们会以为我们好欺负,而天龙的百姓也会以为你软弱。”
弘略面露赞许之色,“说的好,到底是夫妻连心,和我想的一样。”
铃兰有些尴尬,“贱妾胡言乱语,皇上勿笑就好,贱妾永远都支持皇上。”
“可现在这仗却打不了。”弘略无奈地摇着头。
“这是何故,难道皇上就是为此事烦心?”
“因为有人不同意打。”
铃兰惊讶地看着弘略,“皇上想打就可以打,用不着别人同意啊?”
“如果这个人是首辅大人呢?”弘略眨着眼,平静地看着铃兰。
“父亲?”铃兰又是一阵惊讶,“父亲为什么会反对?”
“原因很多,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最重要的一点,是国库没钱了。”
这些事是铃兰从未听说过的,她确实对政事没有兴趣,从不过问,不是必须要知道的,父亲也从不告诉他。想不到,偌大的一个天龙,看起来风光无限,国库竟然会没有钱,那这些年父亲是怎么撑过来的,想想都替父亲难过,这个首辅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谁知道其中的苦处呢?
“那皇上想怎么办呢?”沉默了半天,铃兰终于低声地问。
弘略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高坪必须要打,不然我这江山就坐不牢了。”
“那军费的事情……”
“钱总有办法解决,实在不行,可以把皇宫里值钱的东西拿一些出去。”
铃兰惊愕地看着弘略。
“难办的是首辅大人……”弘略面露难色。
“这也没什么难办的,父亲是臣,皇上是君,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用不着管父亲怎么想,他也未必什么事都是对的。”
弘略相信这是铃兰的真心话,这么多年了,他对铃兰已非常了解,确实是一个配得上他的好女子,只是……她为什么非要是韦方遒的女儿呢?弘略也不是讨厌韦方遒,能为父亲操劳几十年并且深受父亲宠爱,又能把国家大大小小的事务处理的让人说不出毛病,确实是一个能力非凡的人,可这样的人身上总会出现另一个问题:功高盖主。尤其父亲在位时的很多事情弘略并不满意,他觉得和韦方遒肯定脱不了干系,从那时起他对韦方遒就产生了抵制情绪。
“可首辅大人坚决要求不能出兵,我若在朝堂之上直接否决了他,恐怕对他的威信会有所影响,更会让首辅大人觉得在百官面前丢了脸。”
铃兰明白了,心里一热,一直觉得皇上似乎对父亲不满,想不到是自己小人之心了,皇上想的太周详了,这个时候他还能考虑到父亲的面子。
“皇上……”铃兰突然给弘略跪下,“皇上对韦家恩重如山,贱妾无以为报,恳请皇上以江山为重,不必在乎个人得失,父亲也一定能够明白。”
弘略站起来,把铃兰扶起来,看着铃兰委屈的小脸,眼里闪动着晶莹之光似乎要滚出泪水,也不由一阵怜惜,“看你这是说的什么,我不是在责怪你和首辅大人,而且这事一定有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你用不着忧虑。”
“真的吗,皇上?有什么解决办法?”
弘略犹豫着,“要说办法,真有一个,比如……首辅大人在朝堂上主动提请出兵,我就可顺水推舟,这样不就谁的面子都不用损伤?”
韦方遒一直叹息铃兰是女儿之身不是没有道理,铃兰确实聪慧,立刻就明白了弘略的意思,“皇上放心,贱妾也有些时日未曾见过父亲,如果您不反对,我想一会儿就召父亲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