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宝的供词,恰巧是把他和弟弟最后的争吵、以及拿菜刀捅向父亲尸体这两件事,糅合在了一起,”楚瑞之思索了片刻,抬眼望向身侧的友人,“我觉得这更像是思维混乱,他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疾病啊?”
封醉山摇头,沉声应答:“秦家宝来自首的时候,我已经让人给他做了精神鉴定,没有任何异常。”
“这就怪了,”楚瑞之小声嘀咕,“分不清现实与幻想,这如果不是精神上的问题……等等!”
说到这里,楚瑞之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伸手将友人拉到了一边,小声说:“无法辨认是真是幻,将最亲的人看做是噩梦的来源,秦家宝的症状和‘迷梦丧魂’极其相似。大风,你说他会不会也是着了‘无道天尊’的道儿?”
封醉山敛起眉头:“以秦家宝的体型,还有他的工作性质,是没可能与减肥茶挂上钩的,这不合常理。”
“也许是误食呢,”楚瑞之提出另一种可能,“上次Elvis的事件,当事人也不知道自己喝过sunshine减肥茶啊。Elvis的症状是,自己死去的恋人化成厉鬼,无时无刻不在向他索命。而秦家宝的状况,是他最宝贵的弟弟,被他杀死并分尸。这都是将人心里最重要的东西,残忍地毁去的手法。如果不是无道天尊的‘迷梦丧魂’,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能造成这种效果。”
“那要如何解释快递盒中的尸体?如果不是秦家宝做的,那凶手又是谁?”封醉山冷声道。
十年前的秦壮之死、两年前的374号高速公路车祸,真相一个接一个地被揭开,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疑惑。就在封、楚二人陷入谜团中的时候,秦国宝打断了他们的思考:“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哥中毒了?他怎么样?要紧吗?我能不能见见他?”
秦国宝一句连着一句,简直像是放炮似的连着问。看见他焦急的神情,封醉山与楚瑞之交换了一个眼色,后者缓声说:“这样也好。如果能解开你们两兄弟的心结,也算是一件好事。不过,我得事先声明,为防止你戾气再起,伤害旁人,我会用宁神符将你禁锢在二娃的体内,你同意吗?”
“行!只要能看到我哥!”秦国宝满口答应。
楚瑞之微微点头,他掏出一张宁神符,朗声念诵咒文,并将符纸贴在二娃的眉心。男孩眼中的紫光随之消散,整个人也陷入了沉睡当中。随后,两人将男孩带回警车,简要地向二娃妈讲述了秦国宝的事情。在征得孩子妈的同意之后,警车驶入了回城的车道,向N市的警局疾驰而去。
当一行人回到城里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天微微亮,早餐铺子的小贩开始忙碌地张罗起来。封醉山买了早点,先递给二娃妈和小男孩,然后无视楚瑞之“我不饿”的辩解,硬塞了一份豆浆油条给友人。在简单地休整之后,这位表面冷峻、内心温柔的警察,领出了看守所里的秦家宝,并将他带入了审讯室。
此时,二娃妈被安排在了接待室休息,审讯室里只有封醉山、楚瑞之、被附身的男孩,以及郁郁寡欢的秦家宝。封醉山将房门反锁,又拉上了百叶窗,阻挡了一切探究的视线。随后,楚瑞之拿出了他的工具箱——那是一个竹条编制的方形小箱,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法器,有铜铃、铜镜、铜钱,还有青花瓷的水碗,桃木牌子,以及不同颜色的符咒。
这阵仗,让秦家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只能愣愣地看着眼前忙碌着的青年,看着他从竹箱里摸出一面铜镜,又拿出了一个青花瓷瓶。然后,他伸手往竹篮里一抓,抓出一把铜钱,手腕一翻,那些铜钱就齐齐地飞了出去,在地上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图形。东、南、西、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共八个方向,每九枚铜钱为一组,工工整整。
“这……警察先生,你这是做什么?”秦家宝傻眼了。
“治病。”楚瑞之简短地回答,他左手持铜镜,右手持瓷瓶,从瓶子里倒出清澄的净水,浅浅地洒在铜镜的表面。在灯光的映照下,镜面反射着亮晶晶的光芒。他将铜镜递给秦家宝,轻声嘱咐:
“你双手捧住铜镜,别洒了。”
眼前的景象太过诡异,让秦家宝露出了不安的表情。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又猛地缩了回去。秦家宝摇了摇头,拒不合作:“警察先生,我已经认罪了,你该判刑判刑,该枪毙枪毙,搞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做什么?我没病,我没撞邪!”
“你的确不是撞邪,但我们怀疑你误食了一种药物,所以产生了幻觉,”楚瑞之耐心地解释,“我们已经调查过,事实证明你没有杀害你的弟弟,所以我需要给你清除毒物的影响……”
“这不可能!”秦家宝打断对方,固执地重申,“我没病!我很清楚我做了什么,我……是我杀了小宝,每个细节我都清清楚楚!杀人偿命,警察先生,我只求死刑!”
面对秦家宝的陈述,楚瑞之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伸手从二娃的额头上扯下宁神符,男孩登时嚷嚷起来:“哥!你别瞎说!我是小宝!”
听见一声“哥”,秦家宝精瘦精瘦的身躯,猛地打了个寒颤。他瞪大眼,望着刚到自己腰际的小男孩,震惊地问:“你、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认识我,”秦国宝苦笑着咧开嘴角,“我也知道你不信邪,不过眼下这状况……唉,爸是我捅死的,你帮我顶的罪,这事儿总没外人知道了吧?”
“咣当!”秦家宝用拳头狠狠砸击桌面,发出巨大的声响。他痛苦地揪住了自己的短发,狠狠地说:“你们从哪儿听来的?胡说!胡说!秦壮是我砍死的,不关小宝的事!你们演戏诓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