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秦家宝事后回忆,他的确有可能误服了SUNSHINE减肥茶。那是在一次快递送货的工作中,跑得浑身大汗的他,爬了七层楼将包裹送上门,签收的是个有点微胖的老太太,看见他汗流浃背的样子,就招呼他喝口茶。秦家宝拗不过老太太的好意,就端起杯子喝了两口。谁想到这时老太太“哎呦”了一声,嘀咕着说拿错了茶包。秦家宝也没在意,道了谢就走了。
“这么说来,应该就没错了,”楚瑞之点了点头,轻声解释,“那茶包应该就是无道天尊处心积虑在网络上销售的SUNSHINE减肥茶了。他将‘迷梦丧魂’的蛊术下在茶包里,喝了这种茶的人,心里最美好的事物会变化成最可怕的景象,将人折磨到精神崩溃、发狂而死。而对于你,秦家宝,你心里最重要、最美好的人就是你弟弟秦国宝,所以在中了蛊术之后,你就看见了自己残杀弟弟的假象。”
说到这里,他又微微敛起了眉,望向身侧的友人,疑惑地问:“但还有一个问题我始终想不明白,大风,就像你曾经说过,如果秦家宝与杀人案完全无关,那他又是怎么知道分尸案的细节呢?”
“啊!”秦家宝发出一声惊叫,他瞪大了眼,惊慌地说:“等等,我想起来了!前阵子我做过一个梦,我梦见我去送快递,那时候天已经黑了,我找到快件地址上的那个小区,找到那个单元那户人家,但怎么敲门都敲不开,只听见门里有沙沙的响声。我从厨房的窗口往里望,看见地上有一条人腿,旁边还有好多虫……”
黝黑精瘦的快递小伙儿,想起了梦里的场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依我看,你那大约不是梦,”楚瑞之缓声道,“你中了‘迷梦丧魂’的蛊术,这段时间根本分不清真实和虚幻。如果我猜得没错,你这个梦,应该是真实发生的。而你看见了分尸案,所以才产生了将弟弟秦国宝砍杀并分尸的假想,并且将它当成了现实。”
封醉山剑眉一挑,冷声问:“你还记得地址吗?”
“我想想,”秦家宝闭上眼,努力回忆,“我记得不是太清,大概是……对了,是景美家园!我记得小区里有一棵好大的柿子树!”
封醉山立刻打开审讯室的大门,向同事发布指令:“老K,你带上两个人,去景美家园走一趟,看看有没有人无故失踪,或者是楼道里有异味,分尸案的受害人很有可能是那里的住户。小李,麻烦你跑一趟,小河镇的长乐桥下有一把剪刀,是一个旧案的凶器。”
听见后半句,秦家宝的眼眶又红了,他小声说:“不用麻烦了,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那是你弟弟的心愿,”楚瑞之拍了拍秦家宝的肩膀,缓声安慰,“你就听他的话,等大风找到凶器,自然会还你一个清白。”
说完,楚瑞之牵起小男孩,领着秦家宝走出了审讯室。眼见友人陷入了忙碌的工作状态,楚瑞之便主动承担起护送二娃母子回家的责任。就在他带领母子俩穿过警局大厅的时候,忽然,门外涌来许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吵吵嚷嚷哭着喊着地向警局冲了过来:
“警察同志,我要自首,我错手杀了人!”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生气了,一个巴掌抽下去,他的头、他的头就掉下来了……”
“快打110啊,我女朋友煤气中毒啦!”
“咦,这么巧?我女朋友也中毒了,不过是我下的耗子药……咦?我干嘛要下药?”
……
前来投案自首的人,几乎没把警局的大门给挤破。就在这时,封醉山也听见了声音,快步冲到了大门前。
眼看这一群超过百人、都是前来自首的“凶手”们,有的是拄着拐杖的老爷子,有的是满脸青春痘的学生仔,有都市白领,有建筑民工,一个个都是天塌下来似的神色。他们哭喊着,惨叫着,大骂着,嚎啕着,每个人都露出了癫狂的表情,疯狂的模样比起凶狠的鬼魂,还要更为可怕些。
这幅景象,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楚瑞之,也有点发蒙。他转头望向身侧的封醉山,友人也正扭头望着他。两个人的视线碰上了,彼此之间无声的交流,讲述的是同一句结论:
迷梦丧魂,全面发作了。
“知天地之冥,悟天地之灵,青龙白虎,星耀其华;
聚乾坤之神,汇乾坤之气,朱雀玄武,封神铸禁;
四象俱生,气行日月;
晨星聚华,气神流转;
奸邪鬼贼皆消亡--
破!”
伴随着清朗的声音,年轻的天师吟唱出驱邪避秽的咒文。躺在床榻上的大妈,胸前弥散出一阵黑色的雾气,在灵力的驱使下,缓缓飘入了平放在小腹上的铜镜表面。楚瑞之指尖一动,放出符咒,冷声道一个“燃”字,那符咒便燃烧起来,将铜镜表面的黑水烧了个干干净净。
“芷青,拜托了。”青年轻声道。
“明白!”活泼的大一少女拍着胸口保证,“楚大哥你边上歇一会儿,看我的!”
说着,女孩儿麻利地动作起来,她先是拿开大妈身上的铜镜,又弯腰将地上的七十二枚铜钱全部收起,藏在了办公桌的抽屉里。然后开窗通风,她像是赶苍蝇一样摆了摆手,将檀香的味道、以及符咒燃烧的灰味儿一齐驱逐到窗外,然后才回转过身,在大妈的床榻边,拽掉她脑门上的符纸,“啪”地拍响了巴掌。
“阿姨,起床啦。”少女充满活力地呼唤。
大妈缓缓睁开眼,似乎还有点儿迷糊,过了两秒钟,她就彻底清醒过来,惊讶地说:“哎呀妈呀,我刚刚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我梦见我儿子他考试不及格,我讲他他还跟我发脾气,我一气之下扇了他一个巴掌,他的头……头就……”
“阿姨,那是噩梦嘛,您就别多想啦。”芷青笑眯眯地安慰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