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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最后一个被吓死的人(1 / 1)

“道灵大师此言当真?”梁帝在听到拈花的话时原本就有些暗沉的面色直接转化为暴怒,只不过当着大殿内所有人,他无法发作,只能勉强忍着。

百里长歌惊愕过后抬眼看了看梁帝,果然见他额头上青筋暴跳,仿佛随时都能喷薄出熊熊怒火。

“出家人不打诳语。”拈花打了个偈语安静站着。

这一刻,似乎整个朝露殿内的空气都凝结了,所有人都惊愕,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却没有人敢发出疑问,因为上首的梁帝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怒,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仿佛闪着寒光的利刃,足以将听到“安如寒是男人”这个消息的人扼杀。

“大胆——”梁帝怒不可遏,终于伸出手指着安国公那边的席位,嘴角肌肉狠狠抽搐了几番才怒道:“你们这是欺君犯上!来人呐,给朕把安国公……”

“父皇请息怒。”叶痕缓缓道:“将安二公子当作女儿养大,这本是安国公的家事,毕竟谁也没有料到父皇会突然赐婚,若您因此降罪,反倒会让人觉得荒唐,贻笑大方。”

“你们……你们一个个……”梁帝气血翻涌,颤抖的手指从安国公安如寒等一众家眷身上转到叶痕身上,“你们一个个都合起来骗朕!”声音刚落,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梁帝前些日子本就被“鬼”吓到,精神不济,眼下再被这样一件极度不可思议的事件刺激,他还能撑着不晕倒已经难得。

叶湛见状,带着冷刺的目光剜了叶痕一眼,当先出席跪在地上,高声呼喊,“父皇息怒!”

众臣见状,纷纷离座走到大殿中间跪下。

百里长歌坐在东宫的席位上,太子太子妃都跪下了,她自然也只能跟着跪,眼风时不时扫过去。

一场以赐婚为目的的宫宴到了这里似乎已经转变了性质。

整个大殿内只有两个人站着,一个是拈花,另一个便是叶痕。

拈花面无表情,保持着单掌竖于胸前的姿势。

叶痕脸上淡然无波,月白衣袂被后面扇轮产生的凉风鼓荡而起,

皇后轻轻替梁帝抚背顺气,脸色也是阴沉得可怕,转过眸直直看向叶痕,厉声道:“景润,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回皇后娘娘的话,儿臣自认为没说错任何一句话。”叶痕神色淡淡,并没有看任何人。

“皇兄,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言语过激了,免得待会儿父皇真被气出什么事来可不好。”跪在最后面的叶轻默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拉了拉叶痕的衣袖。

叶痕恍若未闻,只是轻轻捏了捏一脸茫然焦躁不安的嘟嘟小手。

嘟嘟歪着脑袋看见龙座上的梁帝脸色很不好,他甩开叶痕的手,笨手笨脚地拿了一个杯子倒了一杯清茶踉跄着步子从坐席之间穿插而过,径直来到梁帝的身边,奶声奶气道:“皇爷爷,喝茶。”

众人本都垂首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此时听到嘟嘟这软糯的,突兀的声音,皆纷纷抬起头来,就见到龙座旁边,小脸精致粉嫩的嘟嘟双手捧着一个杯子,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因愤怒而脸色铁青的皇爷爷。

皇后听到嘟嘟的声音,帮梁帝顺气的动作骤然停下,含着冷芒的目光看过来。

嘟嘟小小的身子一凛,怯怯往后退了一步,忽闪的眼眸里晶亮晶亮的,仿佛此时此刻谁敢再大声说一句话,就会把他眼睛里的泪珠给吓得落下来一样。

毕竟为人母数十年,皇后看着这孩子怯怯的眼神,终是有些不忍,放软了语气,“嘟嘟乖,你把茶杯放在桌上,待会儿您皇爷爷会自己喝。”

“我要亲自喂皇爷爷。”嘟嘟噘着小嘴,眉眼间充斥着坚定,两只小手将手中的被子抱得更紧。

皇后无奈,扫了一眼下面跪着的众人,当着这么多人,她也不好对一个孩子发火,只能高唤一声,“魏海,将银针带上来!”

一直跪在地上的百里长歌闻言在心底冷笑一声。

她自然明白嘟嘟此举绝不可能是叶痕指使的,但皇后未必如此想,她让人拿银针前来验嘟嘟手里的茶水是否有毒,这一举动直接宣告着皇帝根本不信任晋王,对他有着很深的戒心。

叶湛低垂的眉眼露出了一丝了然的冷笑。

叶祯则是眼眸微微眯了眯,若有所思。

太子抬起眼扫了片刻,没见到有人拿着银针进来,他轻轻拐了拐太子妃,“雪儿,既然没人,那我们去给母后验茶水吧!”

太子妃闻言脸色骤变,赶紧轻声回话,“太子殿下万万不可,此事我们不能插手。”

“为什么袖手旁观?”太子不解,咕哝道:“我可是皇后的亲生儿子,遇到这种事,不是应该第一个冲上去吗?”

“父王稍安勿躁。”叶天钰听见了太子的声音,微微皱眉过后小声道:“皇爷爷只是呼吸不畅有些咳嗽而已,并没有严重到不省人事的地步,此事自有他会论断。”

百里长歌跪在叶天钰身侧,听见了这一家人的对话,想着这太子何止是软懦,简直就是个草包,难怪梁帝会把希望全部寄托在皇长孙叶天钰的身上,大梁的江山若是落到太子这样的人手里,说不定到最后怎么死的他都不知道。

片刻之后,有内侍匆匆从外面进来,直接走到凤座旁边低声对皇后道:“启禀皇后娘娘,魏公公并不在朝露殿外,要不就让奴才……”

接触到皇后投来的森冷目光,内侍将“替魏公公验茶水”这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帝后从来只相信魏海一人,这件事在宫中人尽皆知。

内侍突然醒悟过来,恨不能抽自己一个大耳光。

面对众人形形色色的目光,嘟嘟不明所以,偷偷瞄了一眼淡定如往常的晋王爹,他又将茶杯往前递一寸。

皇后方才对嘟嘟的那一丝温婉彻底褪去,换上森寒的凉意,她伸出一只手正准备打翻嘟嘟手中的茶杯。

就在同一个时刻,太子霍然起身,高声道:“儿臣愿为母后验茶。”

叶天钰和太子妃的脸色霎时间就变了。

太子妃赶紧拽了拽太子的衣袖,意图让他跪下,可太子分毫不醒悟,站着不动。

叶湛,叶祯二人闻言,皆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前面挺着胸膛一脸大义凛然的太子。

而也是在皇后即将出手的这一刻,梁帝坐直身子,轻轻摊开手将皇后的手臂挥开,怒斥一声,“你们简直是无理取闹,朕的小皇孙才三岁多,他有孝心给朕敬杯茶,怎么就闹到要验毒那般严重了!”

话完,梁帝轻轻从嘟嘟手中接过茶杯,笑道:“还是小嘟嘟懂得体贴人,知道皇爷爷是想喝茶了。”

百里长歌在听闻了这番话以后暗骂梁帝这个老东西真是补的一把好刀,刚才众人的言辞里谁说过要验毒了?

梁帝此时的行为看起来的确是为嘟嘟解围,但那“验毒”二字却将叶痕逼上了死路。

大庭广众之下给皇帝下毒,这得是多大的罪?

百里长歌紧紧皱眉,掌心都捏出了一层汗,她不住地抬头瞟那边波澜不惊的叶痕。

他越是淡定,她就越紧张,因为她完全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也猜不到他下一步会如何做。

梁帝接过茶杯看了嘟嘟片刻便往嘴边送。

皇后大惊,吓得赶紧从凤座上起来跪在地上,“陛下万万不可饮此茶!”

梁帝向她投来不悦的目光。

皇后视若不见,继续道:“臣妾是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是为了大梁的江山着想,还请陛下三思!”

皇后话音刚落,底下大臣们跟着一阵阵高呼,“请陛下三思!”

梁帝动作一顿,杯沿在嘴边顿住。

百里长歌心底发寒,梁帝和皇后这出双簧唱得简直精彩绝伦。

梁帝用“验毒”二字让众人的焦点聚集在晋王意图谋反这样一件事上,然后假装要去喝那杯茶。

皇后便死命劝阻,最后扯出江山做威胁以达到呼吁众人的效果。

如此一来,不管嘟嘟手中的那杯茶有没有毒,叶痕都在无形中被帝后叩了一个意图弑君的罪名。

百里长歌再度抬眼瞟去,叶痕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安静的站着,似乎要等到最后的判决下来才做出反击。

但百里长歌知道,眼下已经是一个死局,无论叶痕接下来做什么,都无法挽回这一局。

手心再度出了一层薄汗,百里长歌蹙眉咬牙正准备站起身,皇后正下方的宁贵妃已经缓缓站起身,眉眼含笑望着嘟嘟道:“小嘟嘟难得有这份孝心,我这个做祖母的也为皇上高兴,皇上身子不适,那这杯茶便由臣妾代为喝了吧!”话完款步走向梁帝想去接他手中的那杯茶。

“母妃万万不可!”叶湛瞳眸一缩,赶紧道:“今日一早太医才为母妃把过脉,说您近日不宜饮寒凉之物,那杯茶早已经凉了,母妃若是就此饮下,待会儿恐怕会引发病情。”

百里长歌看了一眼梁帝嘴边正冒着一层热气的茶水,又看了一眼伏跪在地上的安王叶湛,突然有些不解。

叶湛向来视叶痕为死对头,然而宁贵妃刚才之举明显是在为叶痕解围。

若论起亲情,叶湛才是宁贵妃的亲生儿子,而叶痕只是个养子,宁贵妃为什么要舍了叶湛帮助叶痕?

“爱妃身子不适?”梁帝的注意力显然被叶湛的这句话吸引了过去,他迅速放下茶杯,紧紧握住宁贵妃的双手,凝视着她的一双老眼满是柔情与疼惜。

“小毛病而已,陛下不必挂怀。”宁贵妃清淡的语气听不出恃宠而骄的成分。

梁帝却不管不顾,关怀之色更甚,“小毛病也是毛病,怎么能大意呢?”话完缓缓站起身搀扶着宁贵妃柔声道:“走,朕带你回宫请太医来仔细看看。”

自古以来只有妃子搀扶皇帝,皇帝亲自搀扶妃子这还是头一次见,更何况还是当着满殿王公大臣的面。

百里长歌想着宁贵妃这宠冠六宫的美名可真不是盖的啊!如此盛宠,只怕是史上第一人吧?

不出片刻,梁帝已经搀扶着宁贵妃彻底走出了朝露殿,只留下凤座下跪在地上脸色丝毫没有好转的皇后。

这一刻,百里长歌终于在皇后的眼神里看到了“嫉妒”二字。

她暗自冷笑,所谓的姐妹情深也不过如此,在帝王宠面前,再深厚的姐妹情谊都会土崩瓦解。

宁贵妃与皇后,以后只怕是要兵戎相见了。

梁帝一走,跪在地上的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皇后当先站起身坐回凤座示意众人起身。

宫宴到了这里已经无法再继续进行下去。梁帝扶着宁贵妃去了栖霞宫,对于叶痕和安如寒的事,叶天钰和百里长歌的大婚,都没给出个准确的说法,大臣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迷茫,迷茫过后又齐齐看向凤座之上的皇后,都在等着她发话。

皇后大手一挥,示意旁边的嘟嘟,“你先退下去!”

百里长歌闻言赶紧抬起头冲嘟嘟挤了挤眼睛,嘟嘟早就在滁州的时候和她培养出了默契,此刻得到暗示,立即小嘴一瘪就哭了出来。

原本安静的大殿上,此时只听得到嘟嘟的放声大哭,哭声好不凄惨。

今日来赴宴的所有人,有九成都是成了婚为人子女的,眼见着这样一个精致可爱的孩子哭成那样,心中都有些不忍。

皇后听到哭声,脸上更添寒意,却又不得发作,只能对众人道:“今日的宴会便到此为止,除了安如寒,晋王,天钰和百里长歌,其他人先散了吧!”

大臣们早就等着这句话了,皇后一说完,纷纷转身退了出去,嘟嘟抹着泪回到叶痕身边。

偌大的朝露殿内,便只剩下皇后,嘟嘟以及她方才钦点的四人和空气中漂浮着的悠悠酒香。

“景润,这位安大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臣们退下后,皇后也懒得再装,直接进入主题指了指叶痕身后的安如寒。

“正如道灵大师所说,安如寒乃男儿之身,并不能与儿臣大婚。”叶痕神色岿然不动。

“简直放肆!”皇后大怒,重重拍桌,“你可知道你们犯了什么大罪?”

“儿臣不知。”叶痕拱了拱手,“还请皇后娘娘赐教。”

“你简直是——”皇后指着叶痕,突然眸光一转,定定看着百里长歌,问她,“长孙妃如何看待今日之事?”

百里长歌随意瞟了叶痕一眼,缓缓道:“晋王乃一朝王爷,他的婚事关乎着皇家颜面,故而皇上在赐婚之前想必已经遣人去查探过,既然已经查探过还闹出这么大的乌龙,那么微臣以为,这一切的罪责都在负责查探的那些人身上,若不是他们办事不利,没有将准确的情报传递给皇上,皇上就不会赐婚。”

叶天钰脸色一沉,定定看着百里长歌。

“照你这么说,这一切都是天钰的错,东宫的错了?”皇后冷沉着声音。

“倘若负责查探安大小姐的是东宫的人,那便是东宫的过错。”百里长歌低垂着眉眼,一字一句说得极认真。

“你身为天钰未来的长孙妃,胳膊肘却往外拐,你让本宫作何想法?”皇后冷嗤一声。

“皇后娘娘此言,让微臣产生了两个疑问。”百里长歌面不改色。

“什么疑问?”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百里长歌,自从上次在明粹殿时,这个女人光明正大的拿着天钰的手链走出来,她就看不顺眼,若不是皇上再三坚持,这个女人何德何能如此幸运能嫁入东宫?

“其一,皇后娘娘说微臣胳膊肘往外拐,那您是不是指晋王在您眼里已经成为了外人?”百里长歌语气轻缓得好像在问皇后这杯茶好不好喝。

皇后面色微变,随即死瞪着百里长歌,“大胆刁女,你这是在挑拨离间!”

百里长歌恍若未闻,继续发问,“其二,皇后娘娘也说了,微臣即将嫁入东宫,成为东宫的一份子,太子殿下是储君,将来皇位的继承人,微臣既知他犯了过错,怎么能包庇他错而不改,这不是欺君罔上吗?”

皇后面色一变再变,她眯着眼睛,仔仔细细打量着百里长歌,只觉得眼前的女子不仅生得一副国色容颜,还长了一张利嘴,字字句句戳在痛脚,让人无从反驳。

叶天钰早在百里长歌开口的时候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此时听到她句句逼向皇祖母,他怒火更甚,低吼一声,“百里长歌,上首坐着的可是当朝皇后,你未来的皇祖母,请你注意说话的态度!”

“长孙殿下认为微臣该以何态度说话?”百里长歌仰起脸,目光毫不畏惧地对上叶天钰的视线,“或者说长孙殿下认为微臣那句话说错了么?”

“你简直不可理喻!”叶天钰怒道。

“微臣是陛下亲封的推官。”百里长歌冷冷道:“做事情向来以追求真相,还原本质为宗旨。难道东宫向皇上隐瞒了安如寒的男儿之身以至于皇上今日在大殿之上出了丑还有理了?”

叶天钰对上她坚定如磐石的目光,突然觉得身子一凛,不觉便往后面退了一步。

安国公府的情况确实是他让人前去查探的,但是安如寒的男儿之身他确实不知,要是早知道,他绝对不可能向皇爷爷推荐把安如寒赐婚给晋王。

“微臣一片忠心,方才之言皆以一个‘理’字为出发点,并未曾偏袒任何人,还请皇后娘娘明鉴。”百里长歌说完,恭恭敬敬朝皇后一拜。

皇后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却又咽不下这口气,沉吟片刻,她突然问道:“本宫听说那日成王府上办寿宴,你带着天钰一起去了是吗?”

叶天钰一见百里长歌想开口,他赶紧道:“皇祖母请息怒,长歌才刚从百草谷回来不久,喜欢玩闹的心性还没有收敛,孙儿日后定会好好调教她的。”

这句话,直接坐实了那天成王府寿宴的确是她死拽着叶天钰去的,也将她接下来的话堵了个严严实实。

百里长歌死咬着牙,这一刻恨不能将叶天钰千刀万剐。

眼风瞟见对面叶痕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百里长歌才将一腔怒火压回去。

她不禁想着,今日幸亏有叶痕在场,否则她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来。

“简直是胡闹!”皇后终于找到理由发泄,她再度重重拍桌,桌上茶盏直接掉落下来,茶水顷刻间将凤座之下的锦绣绒毯浸湿,她视若不见,紧紧盯着百里长歌,“你可知那日天钰回来之后寒疾复发?”

“启禀皇后娘娘,微臣不知。”百里长歌咬着牙,一字一顿。

“好一个‘不知’!”皇后冷笑一声,冲站在旁边的嬷嬷招手,“既然武定侯调教不好你,那本宫今日就以皇祖母的身份让你知道在这宫中,什么才是规矩。孙嬷嬷,给本宫过去掌嘴!”

“微臣不知犯了何错。”百里长歌抬起眼,眸中冰冻三尺,“长孙殿下是人,他有自己的主见,若不是他自己想去,难道皇后娘娘以为凭微臣这样一个弱女子便能将他绑架到成王府吗?”

“你还敢多嘴!”皇后盛怒,吩咐孙嬷嬷,“给本宫狠狠掌嘴二十次!”

百里长歌银牙都快咬碎了,那句“请求退婚”的话即将脱口而出时,又见到叶痕不着痕迹地摇头,她狠狠瞪他一眼。

这个人,今天除了摇头难道就不准备有所行动了吗?

孙嬷嬷已经走了过来,正准备动手。

叶痕突然走过来扼住孙嬷嬷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推倒在地上。

皇后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晋王这是想造反吗?”

“儿臣就想问一句,皇后娘娘将我和安公子留下来所为何事,看戏吗?”叶痕从怀里掏出锦帕擦了擦碰过孙嬷嬷的那只手,将锦帕扔在地上,这才缓缓抬起眸,“儿臣还有一个三岁的儿子要照顾,恐怕没这么多时间站在这里看戏。”

皇后对上叶痕那双温润的眸光,不知为什么,心里生出一丝恐惧,不过片刻,那恐惧已经蔓延全身。

她坐正身子,清了清嗓子道:“皇上既然有意将此事留给本宫善后,那么本宫自然是要给皇上一个完整的交代的。”话完,她伸手指着安如寒道:“赐婚圣旨还没有拟,这场婚姻也不一定非得要这位不男不女的安大小姐才能完成,安国公府必然是还有其他女儿的。”

安如寒妖媚的脸上勾起一抹讥笑,只不过他一直垂着头,众人都看不见。

他上前一步,恭敬道:“皇后娘娘英明,安国公府上的确还有一个女儿名叫安如意。”

“如此甚好!”皇后一锤定音,似乎对安如寒这般顺从的态度很是满意。

“如意乃父亲大人的妾室所生。”安如寒面不改色,嘴角蔓延开邪魅的笑。

叶痕再不受宠,也是堂堂王爷,一个妾室所生的女儿是无论如何都配不上他的。

皇后瞳眸一缩,随后咬牙道:“那又如何?本宫稍后便去请求皇上给她封个郡主。”

“如此,便多谢皇后娘娘了。”安如寒声音轻缈,规规矩矩伏跪在地上谢恩,“如意尚在襁褓之中,无法感知皇后娘娘的恩情,如寒便替她谢过娘娘隆恩。”

这句话,着着实实是打了皇后一个响亮的耳光。

果然,皇后两眼一闭,险些晕厥过去,幸得旁边的宫女搀扶住才站稳了身子。

她今日气血不畅,再不想多看这群人一眼,广袖一挥,冷哼两声后由宫女搀扶着走出了朝露殿。

百里长歌彻底松了一口气,眼尾瞥见坐在席位上挂着泪珠吃得不亦乐乎的嘟嘟,她嘴角抽了抽,想走过去替他拂去眼睫上的泪珠,却不料衣袖被叶天钰拽住,他绷着一张脸,“你想做什么?”

“跟你无关!”百里长歌连看都不想看他,直接用力甩开他的手走到嘟嘟身边蹲下身,他两边腮帮子被食物撑得一鼓一鼓的,活像个包子,百里长歌不觉轻笑一声,摸摸他的脑袋,“嘟嘟,你今天真勇敢。”

“唔……”嘟嘟将一个丸子塞进嘴里,口齿不清道:“哭累了,吃点好吃的补补。”

百里长歌嘴角抽了抽。

“十五皇叔真是好能耐!”叶天钰冷鸷的目光掠向叶痕,而后又看了安如寒一眼,“如此计谋,竟让我措手不及。”

“多谢皇长孙夸赞。”叶痕微微一笑,“让皇长孙措手不及一向是本王的宗旨。”

叶天钰脸色黑到极致。

百里长歌憋住笑,想着叶痕这张毒嘴果真是气死人不偿命的。

叶天钰虽然脸色难看,却也不像皇后那边拂袖出门,他坐回席位上,时不时看向百里长歌,似乎是在等着她。

“麻麻,你尝尝这个好好吃。”嘟嘟给百里长歌喂了一个丸子,歪着脑袋问她,“怎么样?”

“嗯,真好吃。”百里长歌笑答。

叶天钰收回目光,给自己倒了杯酒灌下,他身子本就虚弱,这样一灌,马上就是一阵咳嗽,在场的没一人看他。

一柱香的时间过后,嘟嘟才将肚子填饱,百里长歌将他从席位上抱起来,正准备往外走,大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待人进来,百里长歌才看清是叶天钰的亲妹妹叶染衣。

“你们几个怎么还在这儿?”叶染衣一看见百里长歌抱着嘟嘟,微微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了正事,她赶紧道:“皇爷爷身边的贴身太监魏海死了。”

百里长歌一惊,赶紧问,“在哪里?”随即她看了一眼叶痕,见他也紧皱眉头,她便知叶痕同她一样得知魏海死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坐在马车上等候在宫门外的魏俞。

魏海是魏俞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百里长歌没敢再继续往下想魏俞若是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会如何,她催促道:“染衣郡主,你倒是快说啊,魏公公是在哪里遇害的?”

“在……在映月宫。”叶染衣支支吾吾,似乎不太敢完整说出这句话。

映月宫,传说中梁帝见到鬼的冷宫。

不待众人反应,叶染衣又道:“我原本是进宫赴宴来着,没想到走到半路看见一个宫女慌慌张张跑过来,我拦住她问了情况才知道映月宫那边死了人,所以我跟着她过去看了一下,魏公公的死相极其恐怖,那个样子就像……就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活活给吓死的。”

叶染衣说到最后,声音已经细弱蚊蝇。

百里长歌与叶痕对视一眼,心知这件事恐怕是有些麻烦了,须知此事发生在皇宫里,更何况见过那只“鬼”的目击证人只有梁帝,想要调查的话,肯定没有在宫外方便。

“父皇知晓此事了吗?”叶痕走上前来问。

“知道了。”叶染衣道:“我刚刚顺路就去了栖霞宫,皇爷爷一听说魏公公死了,不顾众人阻挠,亲自过去看,结果……结果晕过去了,他晕倒前吩咐了要让大理寺彻查此事,揪出凶手。”话完不着痕迹地看了百里长歌一眼。

百里长歌抿了抿唇,心知梁帝这是间接让她揪出一直躲在皇宫里的那只“鬼”。

“王爷,你带着嘟嘟先回府,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百里长歌将怀里的嘟嘟递给叶痕,毕竟是死了人,上次在滁州祭坛就让嘟嘟亲眼目睹了秦黛和许洛的死,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再接触死人了。

叶痕明白她的担忧,微皱眉头之后转身看着安如寒,“帮我照顾一下小世子。”

“没问题。”安如寒轻轻一笑,眉眼间媚色横生。

百里长歌抖了抖身子,想着这位才是传说中的妖孽美男啊!

她还想再看两眼,那边叶痕的目光已经斜过来,她赶紧移开视线。

嘟嘟一听爹爹要扔下自己,他一急,哭丧着脸道:“我也要去!”“嘟嘟听话,那地方你不能去。”百里长歌轻声安抚他。

“我不管,反正你们不许丢下我。”嘟嘟委屈地瘪着小嘴,“否则我就要一直哭。”

“出息!”百里长歌撇撇嘴,“整天只知道哭,跟个娘们儿似的,你一点都不像你爹。”

“我才不要像爹爹。”嘟嘟立即反驳。

“为什么?”百里长歌挑眉。

“爹爹太笨,这么长时间都没能把麻麻追到娶进门。”嘟嘟对手指装无辜。

叶痕和叶天钰顷刻间黑了脸。

前者是无语,后者是怒的。

百里长歌默默扶额,眼尾瞥见安如寒捂着肚子,肩膀一阵抽搐,这位是笑的。

叶染衣无奈地看向叶天钰。

“既然出了人命,你们怎能逗留在这里玩笑嬉戏?”叶天钰一成不变的沉重嗓音传来。

百里长歌耸耸肩看了叶痕一眼,温声道:“王爷,那我们赶紧过去吧!”

叶痕轻轻颔首,一行人跟着叶染衣直接来到映月宫。

由于发现得及时,现场保护得很好,自梁帝亲自来看过昏厥了过去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进去,映月宫里里外外全是御林军看守。

才刚从朝露殿回到府邸没多久就被传进宫查案的大理寺卿元光浩提着工具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见到百里长歌也才刚到,他终于喘了一口气,忙问,“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啊?”

百里长歌摇摇头,“我也是刚刚赶到,元大人,你既然拿着工具箱,那给我一双手套,顺便将册子拿出来记录尸体的状况。”

元光浩闻言赶紧从工具箱里拿了一双羊肠薄手套递给百里长歌,将册子取出来,笔墨纸砚一应齐全,慢悠悠研着墨。

百里长歌走进主殿,魏海的尸体不曾被人移动过,背靠一面墙壁而坐,面部因为极度恐惧而发生了严重的扭曲,模样非常惊悚。

百里长歌被吓了一跳,叶痕见状,赶紧握紧她的手。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丝丝温暖,百里长歌才缓过神来,朝着魏海的尸体走去。

元光浩明显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尸体,站在门口喘了好久的气才勉强壮着胆子走上前。

叶天钰则是瞥了一眼尸体就往外跑,一直不曾进来。

百里长歌戴上手套蹲下身,反复检查着尸体的状况,吩咐元光浩记录下来。

她道:“被害人姓名魏海,面部极度扭曲,嘴角有少许涎末,牙龈红肿,出过血,双手撑地呈半握拳状态,指甲颜色正常,指甲缝里有些许湿泥,由于尸僵出现,两只手打不开,掌心状况暂不明确。衣服上有零星水渍和湿泥,死亡时间大概在半个时辰之前,死亡原因……”说到这里,百里长歌顿了顿,再度看了一眼魏海已经扭曲出不可思议状态的面部表情,缓缓道:“死亡原因暂不明确。”

元光浩记录到这里,突然开口道:“大小姐,我觉得他这个状况很有可能是活活被吓死的。”

“我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百里长歌站起身来转过身对元光浩说道:“所以更不相信魏海这样一个尽忠职守的皇帝近侍太监会被什么东西活活吓死。”

“可是他那个样子……”元光浩伸手指了指魏海的尸体。

“还有可能是中毒而死。”叶痕也站起身来,“刚刚长歌说了他嘴角有涎末,牙龈红肿出过血,我觉得应该是一种中毒迹象。”

“我也有这种想法。”百里长歌皱眉道:“可是他的肌肤没有中毒的青紫迹象,指甲颜色也正常,看起来不像是一般的中毒。”

“会不会是死亡时间太短,还没表现出来?”叶痕问。

“也有这种可能。”百里长歌点点头,脑子里搜索着什么样的毒能让人在死前留下如此惊恐的面部表情。

想到魏海半握拳的两只手,百里长歌迅速又转回身走到尸体边,皱了皱眉。

叶痕问她,“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发现?”

“我没看到尸斑。”百里长歌道:“方才验尸的时候我没有动过尸体,只检查了前身,面部和胳膊上都没有尸斑,至于身子,恐怕得让人抬回去以后脱了衣服查验才行。”

叶痕一听百里长歌要脱了魏海的衣服验尸,顿时黑脸道:“不行!”

“这是我的工作。”百里长歌哭笑不得。

“那也不行!”叶痕紧皱眉头,“大理寺有仵作,让他们来看便是。”

“你确定让那些仵作来验尸能迅速破案吗?”百里长歌眨眨眼。

“反正我说不行就不行。”叶痕板着脸吩咐元光浩,“立即让人将仵作请来!”

元光浩迅速走出门吩咐了看守在门边的一位御林军去请仵作后又转回大殿。

百里长歌拗不过他,只能抓紧时间勘察现场痕迹。

她蹲下身,发现地上有拖拽过的浅浅痕迹,顺着痕迹,百里长歌又回到魏海的尸体边,抬起魏海的一只脚,她看见他的右边鞋跟处有轻微磨损,而左边那只却完好无缺。

叶痕见她又回到尸体边,遂跟着蹲下来,看了一眼两只鞋子鞋跟处的差异,扬眉道:“这个很好理解,你看地上有摩擦过的痕迹,那就说明魏海死前身体曾经是倒退着往后挪的,直到靠在这堵墙边。”

“可是为什么两只鞋子的磨损程度不一样呢?”百里长歌问。

叶痕思索片刻,问她,“有没有可能是右脚不灵便,所以只能任其在地上拖着过来,然后磨损就最大?”

“应该是这样。”百里长歌觉得有道理,问叶痕,“魏海平日里头可曾有过腿疾?”

“应该没有。”叶痕想了想道:“那日我们俩跪在龙章宫前也看到了,他是个肢体健全的人。”

“那有可能是死亡之前受了伤。”百里长歌说着,伸出手就要去掀魏海的裤子,叶痕突然扣住她的手腕,不悦道:“你要是实在想看,待会儿回去我让你看个够!”

------题外话------

妞儿们见谅哈,最后这个案子推了好久才推出来,所以今天上传晚了,我明天尽量提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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