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起早贪黑,像男人一样下地干活,鸡蛋从不舍得吃,顶风冒雨地去山上采药,但依然难以维系两个儿子上学的费用。振飞虽然远奔他乡打工,但她清楚城市的钱不是满街都是,弯腰就能捡到。她之所以让振飞出去,并不是为了让他去赚钱,而是她觉得她已经埋葬了他一次,她不希望,而且她也不能在这片只能生长庄稼和野草的黑土地里再次将他埋葬。
这个棘手,似乎无解的难题却有人帮她想到了破解之道。这个人就是十里八村,远近闻名的媒婆——老刘婆子。这个收了男方家的红包,又吃女方家饭的老太太形同枯槁,面容憔悴,眉角一颗硕大的黑痣分外鲜明,像是一个千年不死的巫婆。但这个老妇人也着实可怜,膝下无儿无女,老伴又在去年过世了,只剩下她孤苦伶丁,独自过活。
对于老刘婆子的登门,徐婶还是颇为诧异的,不知这个素无往来的人突然到访为了哪般。
“唉哟,她徐婶忙着哪!”老刘婆子一进大门就眉开眼笑,热情洋溢地向徐婶打着招呼。自来熟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这一特长对于她的职业也颇为受用。
徐婶也很礼貌地回敬:“我当是谁,原来是刘婶!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我这没啥事,就是四处溜达溜达。”
徐婶急忙将老刘婆子让进屋里。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后,老刘婆子就直奔主题,眼神中带着些许的同情和怜悯,看着徐婶说:“咱们村里最能干的男人,你家天运排第一位。”老刘婆说着叹了口气,“唉,可是这要强的人都没有要强的命,他徐叔这么一走,可就苦了你了!”
徐婶也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说:“这就是命啊!”
“咱们娘俩现在是同病相连。我家的老鬼活着的时候,没觉得他有什么用。可他一死,才发现家里要是没个男人真难过下去呀!”
徐婶听出来了老刘婆子的来意,于是苦笑了一下说:“那也得过呀!我看您过得不也挺好嘛!”
“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苦往自己肚子咽呗,不知哪天就腿一蹬,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但你跟我还不一样,我两眼一闭无牵无挂,可你就不行了,你还有三个儿子,两个还在上学。就算你现在能撑得住,老三上初中花不了几个钱,可是将来老三上高中,老二上大学,那开支可不是小数目,你还能挺住吗?咱们农村你还不知道吗,不怕孩子上房揭瓦,就怕孩子愿意在学堂里摸爬滚打,这不都是钱闹腾的吗?可孩子要是那样的,谁又忍心不攻呢?即使砸锅卖铁也得攻,可你就一个女人,浑身是铁,能化成几根钉,就算卖血也攻不起呀!”
老刘婆子的话不无道理,句句如同利箭,狠狠地扎进徐婶内心的最深处。这些日子中的酸楚,人心不古以及世态炎凉在她脑海里,如同复读机一样,来来回回地播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