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那个梦一直让徐婶忐忑不安,心神不定。她觉得那是天运故意来的,他一定有什么话要跟她说,而且她也觉得应该去看看天运。
这一次她是为了她自己。她需要一种动力,而这种动力只有死去的人才能给与。
她有一种罪恶感,就是对天运的背叛,她需要他的宽恕和体谅。
“天运,我来了。我来跟你说说话,我也只能跟死人说,不能跟活人说……”徐婶跪伏在天运的坟前,顿时泪如雨下,
“天运,你别怪我,你真地别怪我,我真地没有办法了,我苦啊……你得体谅我,我要是不走这步,孩子们可怎么办,我对不起你,振飞我没照顾好,我知道我自私,我后悔,真地后悔,可是我不能让你另外两个儿子再受委屈……”徐婶说着泣不成声,浑身颤抖,幽静的山谷回响着一个孤力无援的女人的痛楚和辛酸。
“天运,我真羡慕你,不用再想人世间的愁事,不用想孩子们上学成家,可是我却不能,我想死都死不起!现在振邦……振邦恨我,将来振华也可可能恨我,他们会瞧不起他们的妈妈,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就让他们恨吧,只要他们上进,恨我又能怎么样?我委屈总比他们委屈好啊!就让他们恨吧,恨吧,可是天运你别恨我,你要是恨我,我真地支撑不下去了,支撑不下去了……”不远处的振邦倚靠着大树,瘫软地坐在地上。
泪水已打湿了他的前襟和地面,双手狠狠地抓着长着矮草的地皮,手指深深地伸入泥土里。
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幼稚,恨自己为什么不体谅母亲,恨自己为什么要伤害母亲,他恨自己本应该想到一向刚强的母亲为什么会委屈求全地要嫁给一个傻子,可他却没有,没有!
他都做了什么?除了伤害还是伤害!想到这里,振邦紧咬着钢牙,站起身,悄悄地离开。
他不想惊扰母亲,更不能继续窃听母亲撕心裂腹的哭诉,他也不能让母亲为了孩子们再做出任何的牺牲,他不能再让母亲痛苦一辈子,哪怕再受一点委屈也不行!
振邦径直走向学校。一路上,他的大脑一直在为他此生最为纠结的决定而拼命运转着:退学!
他知道这个行动一旦实现,无疑会把母亲精心构筑的另一个美好灰飞烟灭,同时他也将许多人共识的,也包括他自己,远大前程付之一炬,然而他却没有任何的惋惜和留恋。
虽然这最终还是会给母亲带来极大的伤害,但为了母亲下半生的幸福,他只能这么做,而且仅止一次,仅止一次。
可是,振邦现在才意识到退学并不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无缘无故的退学,校方未必会批准,母亲更不会同意。
他只能依靠一个难以化解的冲突将之实现,唯一最具执行力的就是勒令退学。
这对于振邦来说,并非是什么难事,他只需要制造一个难以平复的事件,就完全可以达成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