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淌,塞外的朔风已经没有了刺骨刀割般的威力。
在一场北风使劲呼啸后,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沙沙有声。榆钱叶般大小的雪花争先恐后地从低低的浓云里钻出来,纷纷攘攘地来到人间,铺满地面,把戈壁滩统一成了一片银白。
天地间,寂静无声,空气清澈,磬人心脾。
在雪原中远眺鸡鸣寨,恰似一只雄鸡昂首挺胸立在天地间,作昂首高歌状。山上密密麻麻的松针密林,好像雄鸡身上的翎羽,根根柞立,远远望去端是雄壮无比。
鸡鸣寨就在这只雄鸡的鸡首部位。
在天地间一片素白寂寥中,从鸡鸣寨的山顶“嗖嗖”窜起无数的烟花,又有“砰啪”的爆竹声响儿。到了山寨里,成排的松木房檐下挂着大红的灯笼,散发着木香的门上贴着喜庆的春联。灯笼底下,人们来来往往踩着落雪,发出“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屋顶袅袅炊烟飘出了年的欢畅。
过春节了。
这是梁三儿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家过年。
以往,梁三儿不管如何奔波,干好事、做坏事无论多忙,过年的时候都会赶回家陪老娘和白家堡的人过年。
按惯例,大年初一这一天,梁家三兄弟一大早必定会穿戴一新,热闹喜庆地向老娘磕头拜年。梁大娘这一天也会准备好三封红包,给自己的三个后生一人一个,然后帮他们栓上自己亲手缝制的红香包,祝福自己的三个儿子新一年平安康乐。
梁家的仪程一结束,一大家子就会正正规规地到白七爷家的正堂,给白七爷两口子拜年。
梁三儿从小就是这样过年的。
今年梁三儿无法向老娘拜年了。不过他从小孝顺母亲,即使今年不能回家,他依然依照往年的惯例,早早起身穿戴整齐,然后在屋里朝三义县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跪下叩了三个头,权当向老娘拜年了。
然后,他拉开门走出屋外,看到山寨里已经有人来来往往、东窜西奔开始拜年了。他也不去打搅大家凑热闹,返身盯着门上自己的一副大作呵呵傻笑。
门上的对联是梁三儿自己为自己写的。不得不说,梁三儿虽然不学好,但认真起来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这两行字写得龙飞凤舞,铁钩银划,很见功力,硬生生把山寨里所有欧、柳、楷、魏、草、行诸多对联比了下去。
虽然不耻梁三儿的为人,但欧阳静怡对比了自己的柳体对联,最终不得不对梁三儿的书法甘拜下风。
但见梁三儿门上红底喜色两行金字:
上联是:日照新居佳地春风暖;
下联是:花栽院圃新屋笑语喧。
横批:天上人间
梁三儿的红底金漆春联高端大气上档次,赢得了山寨里众贪财好色外加俗上加俗土匪们的青睐。自打第一幅春联一炮打响后,梁三儿的门上就络绎不绝,求楹联的人踏破了梁三儿的门槛。
梁三儿最近也是雅兴大发,不管来求的人职高职低、官大官小,统统来者不拒。春节前几天,每天都书写上百幅春联。
众山贼土匪里,许多人大字不识一个,却对求字这个所谓的文化大事充满宗教般的崇敬。他们来求字并不空手,都拿着谢字的仪程,给得最多的一个,布袋子里竟然有三十块大洋。
这让在旁边帮梁三儿裁纸、调漆的温大成嫉妒成了兔子眼。
温大成也挺纳闷:平日里看梁三儿不咋写字,偶尔写俩字也跟鬼画符似的。这怎么摆开排场、洗手焚香认真写起来,竟然能写这么高档?
写得好也就罢了,他不和自己一样还是个马匪?
可山寨里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们,没文化也就算了,还喜欢附庸风雅搞什么求字收藏之类的,最近光帮梁三儿收钱就让温大成手腕都快折了。
这帮棒槌,梁三儿写什么他们看得懂吗?
温大成不无恶毒的想。
羡慕嫉妒恨的心理作祟下,外加谢字的仪程晃眼,温大成终于也决定自己开张写春联了。
但他很没有掌握”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的一般竞争规律。
他把自己的书法摊子和梁三儿的放在了一起。
等他挥毫泼墨写出大作后,围观的人顿时一扫而空、作鸟兽散。
忙活了一天,一文钱的仪程也没有收到。
实事求是地讲,温大成好歹也入过学堂念过书,基本功还是扎实的。这写的字也算端庄,比划也有法度。单独放出来,可能还有人要;但和梁三儿的大作放在一起,就形成了鲜明对比,没有任何可比性。
没奈何,温大成只好放弃自立门户的打算,重新给梁三儿打起了下手,当起了书童,指望梁三儿见他辛苦,扔给他仨瓜俩枣的。
欧阳静怡的春联贴在了电台班的门上。
她的书法偏柳体,又有点赵孟頫的特色,笔画细劲,棱角峻厉中略有圆润柔和,英气逼人中不乏女子的妩媚。
受父母影响,欧阳静怡虽然喜好中国传统书法,但并没有在这上面下过苦功。和白七爷棍子底下教育过来的梁三儿是不能比的。这书法虽然写的非常漂亮,但与梁三儿的字一比,总感觉少了那么股精气神和风格在里面。
这个不要说欧阳静怡自己,就是山寨里的大老粗也能看得出来。
不过好处电台班离梁三儿的住所比较远,这对比性就少了许多。独居一隅,自成天地,这字倒也清丽脱俗,在满山寨世俗的金漆大字中显出一份优雅和端庄。
和梁三儿一样,今年也是欧阳静怡第一次离家过年。没有了爸爸妈妈和弟弟妹妹的陪伴,欧阳静怡觉得从来没有如此渴求阖家团圆,和父母一起共享天伦之乐。
幸好,电台班是一个群体。一个与鸡鸣寨格格不入的群体。
这个群体里绝大多数都是知识分子投笔从戎的,有知识,有学历,有思想,有自傲。他们自始至终就和山寨里的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在这个中国举家团圆、共同欢庆的最大节日里,他们自发地团聚在一起,点起红红的蜡烛,煮上翻滚的火锅,在孤悬敌后的塞外过一个中西结合的春节。
知识分子过年,自然不会像土匪山贼们那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划拳吆喝,满嘴黄腔。他们有自己的方式。
这会儿,欧阳静怡他们正在玩儿击鼓传花的游戏。如果谁输了,就得进入真心话大冒险游戏了,必须真心实意地回答在座每个人的一个问题,不能有任何的隐瞒。
年轻人,谁没有自己的小秘密,谁不想知道别人的心里话?所以,现在大家都在紧张的传递中,生怕把花落在自己手中。
在轻轻敲击茶盖的响声中,一棵权作红花的青菜在他们之间的手中飞快地传递着,由于紧张和兴奋,以及桌上火锅的温度,欧阳静怡和其他几个女孩的脸上浮上了红晕,在年轻的靓丽中更添一抹亮色。在前几轮的传递中,欧阳静怡很幸运的没有接招,身边的好几个男女伙伴嘟着嘴被大家起哄套出了许多隐秘事儿,让大伙儿笑得差点连屋顶都要揭穿了。
这次,许是敲击行令的人盯上了欧阳静怡,青菜刚一落入她的手中,没待她转手,敲击声戛然而止。在所有人的哄笑声中,欧阳静怡又羞又臊地把青菜放在了桌上。认命地嘟嘴坐在那儿,等大家的问题。
还没等其他人张嘴,冯婕一把扒开挡在身边的技术员刘昶,急吼吼地抢道:“你们让开,让我先来问!”
欧阳静怡吃惊地瞪着她说:冯婕,前头你被抓的时候,我可在掩护你呀,也没提问你。轮到我了你反倒第一个向我发难?”
冯婕得意的笑:“哈,刚才呢,我要谢谢静怡姐。不过现在呢,轮到你了,我可没说不问你的秘密呦。呵呵,刚才你有机会的,是你自己不问的。不关我事。”
欧阳静怡吃惊地看着第一个叛变的冯婕,顿时懊悔前头放弃发难提问冯婕了。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轮到冯婕提问了,她可不会对欧阳静怡客气。她一脸阴谋得逞的得意样,带着点女士坏坯样逼问欧阳静怡:“现在山寨所有人都说你是梁团座相好的,现在当着大伙儿的面你老实交代,你俩到底好没好?”
这个问题既大胆又泼辣,顿时燃起了大伙儿的熊熊八卦心,所有人都满脸问号地盯着欧阳静怡。
欧阳静怡没想到冯婕这么不客气,顿时又羞又恼。却又碍于大家发誓赌咒的游戏规矩不能破,只能气急败坏地说:“这怎么可能嘛!当然不是啦!”
冯婕满脸的不信:“你少骗人了。梁团座这么年少有为,武功高强,英雄盖世,而且还懂日语,字也写得好,对女孩也温柔。这么好的男人你会不喜欢?你老实说,你俩好多长时间了?”
欧阳静怡这次反倒嫣然一笑。她轻轻拍着冯婕凑到眼前的小脸说:“亲爱的冯婕小姐,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你的其他问题,恕我无可奉告。”
这次轮到冯婕气急败坏了。
不过,她的问题太八卦,得到大家所有好奇心的强烈呼应和支援。欧阳静怡话音刚落,才翻起身的刘昶就举着手大声说:“这个问题算我的。欧阳长官,你不能耍赖,这个问题你必须回答。”
没想到轮到自己其他人会结盟,这让欧阳静怡顿时目瞪口呆起来,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
大家的眼神顿时暧昧起来,相互之间交流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注意到大家的眼神,欧阳静怡知道自己这次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她无力地呻吟一声说:“我俩真没好过。反倒是娜仁对团座一团火热,他俩可能好很长时间了。”
这话受到了所有人的鄙视。
伤好后的娜仁在梁三儿身边过得是当牛做马的日子。娜仁自己倒是像快牛皮糖一样始终粘着梁三儿,可梁三儿对她却经常恶言冷语,哪里有情人之间的一点温度?
尤其自从有了新来的丫头乌伦珠日格,娜仁连铺床的资格都没有了。最近大家都欢欢喜喜地过大年,只有年轻的娜仁噘着嘴一直在生闷气。要不是娜仁和欧阳静怡一开始就霸占了最好的那间房屋。有欧阳静怡挡着,梁三儿再没有多说。不然现在娜仁可能已经沦落到和谢狗子一起住山洞的命运了。区别只在于谢狗子是自愿的,她是被逼的。
梁三儿对欧阳静怡反倒一直恭恭敬敬,说话语气充满了柔情蜜意,即使欧阳静怡很多时候语气很冲的和梁三儿说话,梁三儿也没有一遭翻过脸。实在熬不过欧阳静怡的训斥了,只是一言不发先躲避开去,完后态度始终毕恭毕敬,许多时候让人都搞不清楚他俩到底谁是长官了?
欧阳静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其他人面前说话始终柔声细语,充分展现了江南女子的温柔。唯独见到梁三儿,不知怎么地,就会发自内心的产生一股烦躁和怒意,经常说话间不由自主就带上呛声甚至训斥的口气。她自己不觉地,可其他人冷眼旁观,早已经装满了一肚子的揣测。
这次难得的机会,大家自然想从当事人自己的口中知道确切答案。可现在欧阳静怡死不认账,顿时大家都认为她矫情,一起不愿意了。
冯婕开始哀叹起来:“天哪。亲爱的欧阳女士,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可惜梁团座喜欢的是你,要是梁团座看上我,我恨不得全山寨的人都知道才好。现在全中国都在打仗,你以为还像以前在校园里的时候,身边有许多和自己门当户对、志同道合的男士由得咱们挑挑拣拣呀!虽然不知道梁团座从哪里上学毕业的,但人家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团座了嘢。而且看这架势,下一步继续高升的希望非常大。势力雄厚,年少多金,高大威猛,英俊倜傥,这样的金龟婿你不要,你还想要怎样的?”
电台班其他的几个男性虽然不爽冯婕赤裸裸地拜金和势利眼,但也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理。和梁三儿相比,这里的几位男士纵然奋斗一生,也未必能达到梁三儿当下的地位和实力。
欧阳静怡吃惊地眨着好看的眼睛说:“喂,冯婕女士,你在说谁?你在说那个乘火打劫的山贼土匪和流氓吗?他就是个不学无术、只会耍刀弄枪的西北土鳖,哪里有你说得那样高大上?”
这话更矫情。大家心底越发鄙视欧阳静怡。
电台班里经常默不作声的女译电员彭佳也忍不住说话了:“欧阳姐呀,你这么说也忒假了吧!那天梁团座监听日本电台,除了他,咱们谁也听不懂。最近他写的书法大家也看到了,说鸡鸣寨第一一点儿也不为过。这样的人如果是不学无术的,那咱们成什么了?”
其他人异口同声地附和道:“是呀,你就实说了吧!”
冯婕学着欧阳静怡的语气酸溜溜地道:“他就是个不学无术、只会耍刀弄枪的西北土鳖。哎呦,欧阳姐,不要说鸡鸣寨,整个绥西谁敢这么说梁团座的?还说你俩没关系?这话除了有关系的,谁还能这样说?”
大家一起起哄:“是呀,除了一家人,谁也不敢这样说的。”
冯婕翻过脸来,凶巴巴地问:“欧阳大小姐,你从实招来,你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又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欧阳静怡从小哪里受过这样的哄闹。见大家越说越来劲,急的都快要哭了,语不达意地为自己争辩:“哪里有和他好过?我俩是从过秦岭的时候见过,可到现在也没好过呀!”
“过秦岭?”大家恍然大悟。“果然关系不一般,原来认识那么久了。”
众人自认为得到了答案,皆不说话了。
看到大家的表情,欧阳静怡知道自己失言了。再想说些什么补救,也知道不过是越描越黑。索性紧闭嘴巴,一言不发了。
正在这当口,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刘昶跑过去拉开门,门外是梁三儿的警卫员。他先向刘昶敬个礼拜年,然后问:“欧阳课长在吗?我们团座找她。”
屋里的人都听到了。大家齐齐用暧昧的眼神望向欧阳静怡。
欧阳静怡有些恼了。她板起脸说:“你们别瞎想了。梁团座肯定有事才找我。我过去看看,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了。”
冯婕阴阳怪气地说:“那可不,我们绝对不会等你的。这大年初一的,梁团座那里肯定开了小灶找你一起过年呢。我们会傻到等你吗?大家说是不是啊?”
屋里的其他人立即应道:“就是!”
无力和这帮家伙纠缠了,欧阳静怡匆匆走出屋,跟着警卫员走到了梁三儿的团部里。
一进门,欧阳静怡就愣住了,梁三儿和一个男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气氛诡异至极。
大家的眼神碰在一起,欧阳静怡尴尬的说:“不好意思,我来得不是时候。你们继续,我先出去了。喔,你们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一愣神,刚和梁三儿热情拥抱的那个男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前仰后合,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梁三儿狠狠地瞪了欧阳静怡一眼,“你胡说些什么?还不快进来。这位是35军的联络官,这次来是有机密大事的。”
欧阳静怡眼前一亮:“35军?这么说,咱们终于快要大反攻了?”
这时,这个男人终于止住了笑声。他友善地向欧阳静怡伸出手说:“你好,我们认识一下。我是35军的傅庭堂。”
看到欧阳静怡惊疑的眼神,他大方地笑笑说:“我是傅作义将军的本家子侄。以前负责物资供应这一块,和梁镇云将军有过一面之缘。梁将军来绥西后,几次对我们35军伸出援手,对我们帮助很大啊。这次相见,非常激动,刚刚要表达再次见面的激动和谢意,你就来了。呵呵,不要误会,我们都是很正常的男人,不会有其他关系的。”
这倒让欧阳静怡不好意思了。她重新整整衣装,向傅庭堂重新见礼表达歉意。
梁三儿这时有点不耐烦了,他挥挥手说:“不说废话了。这次傅将军来咱们这里就是联络反攻事宜的。他带来了这次行动的具体作战安排。你把作战计划编译成最高等级的电报,电传给81军司令部。到时候我们前后夹击,多路进发,争取把绥西的鬼子消灭在黄河边上。”
听闻到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欧阳静怡兴奋地涨红了脸:“太好了!终于要大反攻了。这次只要打赢了,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梁三儿严肃地点点头:“你先别高兴地太早。35军参战的消息我们要严格封锁,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把作战计划给你,你亲自去编译,不要让其他任何人知道。日军的战斗力和火力非常厉害,一旦消息泄露出去,让日军有了准备,咱们就会功亏一篑。一旦这次攻击失败,那黄河天险就永远夺不回来。这个重要性你懂了吗?”
欧阳静怡难得地乖巧点头:“嗯。我保证,作战计划秘密绝不泄露。”
宽慰地笑笑。傅庭堂对梁三儿说:“这次作战的任务地图就交给你了,你要保管好。现在离开春黄河解冻的时间也不长了,各项准备工作都很紧迫。我的任务完成了,明天我就要返回。护送作战地图到81军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现在日军的混成旅团正在开展扫荡盘查,你再等一个月出发,那时日军主力就会回营,安全通过会容易的多。这也是先把作战内容通过电台发过去的原因。让81军先做好各项准备工作,等地图送到了,黄河也快解冻了。就可以和35军一起按照地图作战计划进军,前后夹击,一举击败进犯的日军。”
“一路你要多加小心,千万不敢出事。万一地图让敌人得了去,我们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梁三儿郑重地点点头说:“你放心。我会亲自护送地图到81军司令部,绝对不会让地图有失的。”
欧阳静怡静静听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没见到有地图呀?”
梁三儿得意地拍拍自己的身上说:“当然了。我把它绘制在我贴身穿的衣服上了。原图我已经销毁。除非神仙转世,不然谁也别想知道地图在哪里?”
“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梁三儿自己先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团部的后屋顶山墙上,一个黑影静静地趴在阴影里,若非仔细看,根本难以察觉。在那里潜藏良久,这个若有若无的身影悄悄滑下地面,眼皮闪动间就消失不见。
太阳缓缓转动,不温不火地照耀着鸡鸣寨。在“噼啪”的爆竹声中,梁三儿他们在这里过了一个有纪念意义的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