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半日,我们投宿在云隐客栈。
用完晚膳,奚星微眉眼间忽染了些神秘。我见他和钟离偷偷出了门,未带一个侍从。素来爱凑热闹的奚小九一身男装风度翩翩而贼眉鼠眼地跟了过去。
镇里似是有灯会,很是热闹。我仅仅是流连了片刻,便发现人已经跟丢了。懊恼持续了三秒,我便随遇而安,眼里发光地游走于每一个小铺子旁。银子带的够多,花起来便无所顾忌,很快手里已经多了好几款颜色艳丽的小纸灯。
有人突然拍了拍我的肩,我扭头,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他指了指街角的方向,说:“公子,前面有位公子在等你过去。”
我喜上眉梢,奚星微总算有些良心。
走着走着,人声渐弱,却没有见到奚星微的半点鬼影。警觉心苏醒,我心里暗骂了一声。果不其然,转身见那络腮胡恶狠狠地逼了过来,前方亦有两人接应而来。
师父说,万事皆需冷静,无论你面对的是怀疑、是恐惧还是生死。师父还说,万事皆可抛,生命最重要,尽管他自己为我做了一个反面例子。
我在嘴边挤出了一朵微笑。
挑了三人中最像老大的络腮胡,我笑嘻嘻道:“这位大哥,这,几个意思?”
三人未见我惊慌表情,也是一愣。络腮胡也咧嘴笑了笑,应道:“小公子,兄弟几个求财而已。”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从腰上扯下钱袋,洒脱地递给他。
络腮胡打开钱袋,里面仅剩下二十两碎银。他的脸上显现出一丝莫要骗我的神情,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赶紧献殷勤,递上刚买来的可能被坑了的昂贵花灯,“实在不行,这个也给你吧。”
他更恼,朝另一人使了使眼色,说:“搜搜身。”
我笑容僵住,后退一步。“这样不好吧”,顿了顿,我板起脸,“求财乃小事,但若是贪得无厌,招惹上你不该招惹的人,就不好了。”
三人着实被唬住了片刻。一人粗着喉咙,逼近了一步,“我们流窜之辈,今日不知明日在哪,你休要吓唬我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话毕,三人齐齐逼过来。
我连连后退,摆着手堆笑着:“搜就搜嘛。一人来可好?”转眼间,双手被二人挟制住,动弹不得。络腮胡子的手伸了过来,我听天由命地闭上了眼。
络腮胡子却是嗷地叫了一声,声音凄厉地吓得我一抖。睁开眼,他握着左手倒在地上。他身边站着一人,杀气凛冽,眼如刀锋,没有一丝温度。他冷冷吐出一个字:“滚。”三人连滚带爬,落荒而逃。
我似是全身的力气被抽光了一样。靠着墙借了点力,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笑了笑,“钟离。”
他一言不发地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臂,径直带着我往前走,直到镇里最热闹的放灯桥口。人声扑面而来,充斥于耳内,继而钻进心内,一点一点挤走心内的恐惧。
我们坐在桥洞口台阶上。夜气似浓烈了些,从脚下蔓延而上,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钟离靠近了我一些。我瑟缩地吸收着身边传来的温暖。我扭头看他,他正仰头看着天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墨蓝的天上星星点点,映衬得玉盘愈发晶亮。
内心的最后一丝恐惧抽离之时,我对钟离说:“借借你的肩膀好吗?”没等他同意,我将头埋在他的肩胛处,嘤嘤哭出声来。
哭得差不多时,钟离转头对我说:“你也够豁出去啊,搜身都这么爽快。”我听出些调侃,却不敢顶嘴。讪讪问了句:“我八哥呢?”
钟离答:“喝酒去了。”
我要命地接了一句:“喝花酒?”话毕我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钟离挑眉看着我,“你知道什么是花酒?”
我不敢告诉他奚小九为了听一个青楼女子的故事早在十二岁时就背着师父乔装进了青楼,用了师父一日的诊金买了一个悲情的故事。
我硬着头皮将罪名污蔑给师父:“师父说喝花酒就是漂亮的女孩子伺候人饮酒。”
他笑道:“你师父常去喝花酒?”
我咬着牙答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夜色下,钟离的脸柔和了许多,我见他嘴角轻扬,眼里盈盈皆是笑意。他用他好听的声音说道:“我觉得你今晚一定能见到你的师父。”
我哆嗦了一下。
“在梦里。”他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