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我,关切的问感觉怎么样。
我疼的浑身发酸,哪还有力气说话。直到阿赞昆沙念完了咒,仑登抱着墓碑离开,才算恢复了一些力气。
二叔把我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阿赞昆沙又端着一个碗走来,示意我将里面的东西喝下去。我扫了一眼,见里面是黄橙橙的东西,看起来像油,但没那么粘稠。二叔也不问是什么,直接端过来掰开我的嘴灌了下去。
还别说,这一碗水下肚,整个人都精神许多。无论疼痛还是疲惫感,都比之前有所减轻。
阿赞昆沙看起来也很累,浑身都是汗,他坐在椅子上,手都有些发颤。二叔可不管他有多累,直接用泰语询问现在的情况。阿赞昆沙平复了自己的呼吸,然后把事情说了说。
我虽然就坐在旁边,却一句也听不懂,只是从二叔又惊又喜的表情来看,结果应该是偏好的。
见阿赞昆沙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我转头看向二叔,问:“阿赞怎么说?鬼仔取走了吗?”
二叔点点头,又摇摇头,弄的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你倒是说句话啊。可能阿赞昆沙说的比较复杂,二叔思考了一会,然后才告诉我具体情况。
灵鬼仔因为耽误的时间太长,加上郑学长父子俩天天用血去喂养,灵力远比阿赞昆沙想象的更强。虽然他之前在我身上刺在了缚鬼经和镇魂咒,又以六名童男的血,加上各种阳物来克制,但依然没能达成预期效果。
所以,灵鬼仔才能逃脱束缚,打伤仑登。幸亏阿赞昆沙的法力高深,在紧要关头作法成功,否则仑登必死无疑,就连阿赞自己也可能会遭遇不测。
这件事的危险性,绝非之前那三言两语所说的那么简单,就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二叔,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让我惊奇的是,之前看到的羊头蛇身怪物,以及那滔天海浪仍在眼前回荡,二叔却说他什么也没看到。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这话应该不是在骗人。而二叔也在之后询问阿赞昆沙,得到的回答是,那是摩迦罗的法相体现,寻常人是看不到的。而我能看见,是因为当时被灵鬼仔控制了躯体,借由它的意识才能看到。
摩迦罗是印度神话中的神祗,也是掌管法规与阴间之神伐楼拿的坐骑。而这种密咒,也并非泰国本土流行。当年阿赞昆沙的师父古巴婆罗,曾在锡兰修行过,并在那里见识了来自孔雀王朝的真正佛教经典。
最早的时候,阿育王将佛法传入锡兰,因为派系争斗,有僧人将之化为南传佛教的五部阿含经。后来,觉音尊者把这种极为古老的僧伽罗文翻译成了巴利语,一直流传到今天。现在很多人判断阿赞厉不厉害,就要看他们对巴利语掌握有多少,否则的话,只能说是略懂皮毛。
阿赞昆沙跟着师父古巴婆罗在泰北修行许多年,从其口中得知了一些不同于普通黑衣阿赞的特殊秘法。当时用在我身上的,便是其中一种。用他的话来说,鬼仔太厉害,一般的方法已经不行了,只有请来更凶的才能镇住它。
至于我所看到的法相是真正的摩加罗体现,还是密咒显化出的幻相,就算是阿赞昆沙,也无法说清。也许,那是神话的某种证明,也许只是密咒的特殊作用。就像我们可以利用火药,在天空勾勒出各种各样的图案。
之前被仑登抱走的墓碑,常年不接触阳光,阴气极重。阿赞昆沙利用摩迦罗的法相把鬼仔抓出来送入石碑中,然后以经咒镇住,等以后慢慢炼化,还可以做成非常厉害的阴牌或者小鬼卖出去。
这个我倒无所谓,因为二叔随后说起的另一件事,让人心里很是发毛。
比起古巴婆罗这种曾在锡兰修行过的大高手,阿赞昆沙就算再厉害,也是有限的。他所用的秘法虽然是亲传,但因为功力和理解不够,所以结果并不完美。否则的话,鬼仔根本不可能脱离束缚,更不可能让其中一根蜡烛熄灭。因此,我体内残留了一小部分鬼仔。
最关键的是,残留的鬼仔已经近乎破碎,深藏体内,以阿赞昆沙的本事,已经无法消除这最后的痕迹了。
他只能告诉二叔,让我平时多做善事,没事去寺庙里祈福,请高僧加持。也许时间久了,可以让鬼仔被自行感化得以超脱。也许是为了安慰我或者掩饰他的那点瑕疵,阿赞昆沙又说,这其实也是有好处的。
体内有残留的鬼仔,相当于我进行了血肉寄养,需要帮忙的时候,也可以找鬼仔许愿。当然了,只要许愿就得坚持供奉,否则会像那些养小鬼遭到反噬的人一样,没什么好下场。但因为鬼仔已经破碎的缘故,能不能成愿还得两说。
我当场就要吐血,这算个屁的好处,无端端的被人送了个小鬼养着,还没法摆脱。二叔见我脸色难看,只能宽慰说:“阿赞说了,只要你不经常用它,它始终都是那样,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喔,可能偶尔会让你撞个邪什么的,这应该不算什么吧……”
我彻底无语,撞邪还不算什么,难道要死于非命才算有影响吗?
可这件事二叔也没办法,阿赞昆沙是整个泰北都数得上号的人物,他搞不定这鬼仔,其他人也够呛。唯一的希望,就是我尽量别利用鬼仔做事,没事多跑跑寺庙,扶扶老太太过马路什么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没啥好说的了,只能认命。末了,我还得跟着二叔向阿赞昆沙道谢。这让我想起过年时看的那部小品,好好的腿被忽悠瘸了,买了副拐杖回去还得跟骗子说谢谢你喔!我喔你大爷!
这件事,对我影响极深,不仅后来闹出许多事端,就连身体也跟着遭罪。一遇到阴天下雨,就浑身酸疼,半夜不喝水都尿急,感觉自己已经快活不长了。
出了阿赞昆沙的家门,坐在汽车上,二叔见我还是满脸不高兴,说:“你小子就知足吧,要不是阿赞昆沙本事厉害,现在你早被鬼仔折腾死了。而且,你以为只有你自己受罪?那六个帮你克制鬼仔的,今后估计也得经常倒霉。”
我愣了愣,这才想起来,之前涂在身上的血,来自六名童男。这让我有些忐忑,觉得凭白害了别人。二叔不以为意,在他看来,那些人拿钱办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种结果。所以,没什么好在意的。
相比这件事,最让我不爽的是,原本以为阿赞昆沙用刀子划在身上的伤口,会像之前做血肉寄养的那人一样自动愈合。谁知擦干净一看,浑身上下稀巴烂,跟在铁丝网里滚一圈似的。阿赞昆沙说,这些伤口被鬼仔的阴气入侵,无法立刻恢复。等过段时间,会慢慢好转。不过要是想疤痕消失,可能得十年八年。
我很是哀怨的看着二叔,想问他能不能帮忙搞个二等残废证明来,据说可以坐公交车不要钱。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去过公共浴池洗过澡,除了有限几位女性外,再没人见我脱光衣服的模样。所以说,人这辈子什么最重要?干干净净,没病没灾最重要!
离开清迈,二叔没敢直接带我回曼谷,怕被爷爷看出什么来。他开车把我带去芭堤雅,一来宽慰我那颗受伤颇重的心灵,二来嘛……让自己爽!在这一点上,我很鄙视他。
有了吕老板给的六十万泰铢,我们真是胡吃海喝,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几天后的一个中午,我迷迷糊糊还没从宿醉中醒来,忽然接到从大陆打来的电话。摸索着接通,里面立刻传来一个愤怒的女人骂声:“沈忆,你个王八蛋!有本事你就别回来,最好死在泰国!”
这恶狠狠的话语,让我立刻惊醒过来,拿开手机看一眼,竟然是秦学姐。这女人疯了吗,大清早就骂我?
我自认没得罪过她,还好心贴钱送了块佛牌,莫名其妙被这么骂,心里很是不爽,便说:“你有病啊,我干嘛了你就想杀我,抱你上床了还是把你孩子打了!”
“放你个狗屁!”秦学姐显然愤怒到有点失去理智,说:“你说到了泰国就给我寄佛牌,佛牌呢?”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啊,随之又很是郁闷。秦学姐在学校也是个淑女形象,怎么一跟我说话就像吃了枪药似的。虽然来泰国耽搁了一个多星期,又因为鬼仔的事情把佛牌给忘了,可也没必要这么骂人吧!
看在因为她的宣传,才引来那么多学长学姐争相交易的份上,我只能耐住性子,说:“佛牌已经问好了,正准备给你寄过去呢,只不过因为……”
“不需要了!”秦学姐说。
我呃了一声,还不等说话,忽然听到秦学姐在那边痛哭出声:“现在还要佛牌有什么用,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