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顺兵的再次卷土重来,安庆府全境被纳入大顺朝势力范围这内,怀宁知县杜明也从代理知县转为大顺朝廷实授,这让他更为欢喜,使出全身的本事来为再次赶来的李来享的大军筹集粮草。卐卍中文?◎◎卐?网§ 卐? w、w`w、.`8-1、z、w-.-c`o、m、
原大明安庆知府周世宁见大势已去,也只得带了几个随从,带上官印趁顺兵还没进城时就渡过了长江,弃城逃命去了,李来享兵不血刃,进驻安庆城,原本想打开府库补充军需,却没想到自己这哪是来打仗的,明明就是来救饥荒来了,当初刘泽清走的时候,不但是搬空了府库,稍带手将民间的粮商也哄抢一番,弄得城内粮价是打着滚的往上翻,城里百姓有钱无处购粮,一时是饥民充城,盗贼四起。
李来享傻眼了,明军坚壁清野也不是这么玩的吧,拿三十万百姓的命不当命,这种朝廷活该被推翻,他无计可行,大军前来时间仓促,带的粮食不多,不出十天,大军肯定会因为断粮而哗变,到时候,全城都要被大军抢之一空。
为此,他只得一面上书西安,让李自成加紧调粮,另一面则四下派出斥候前往探查明军的动静,得到的军报却让他十分苦恼,明军驻守在和州的黄得功竟然兵分两路,分别驻守在和州城与庐州城,这两城相隔不足百里,先取哪一城呢?先取哪个也不好使呀,看对方那架式就是想让自己主动攻击,取彼则此至,取此则彼至,如果分兵取之,兵法有言,攻城之军兵力至少要过守城方三倍之上,没有这种压倒性的优势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攻下城池的,若是时间一长,大军困于城下,这粮草就是个大问题。
但这还不是最主要,顺兵探子来报,说原怀宁守将王岚平带着十五营大军出了南京城,并在加紧操练兵马,兵势震天,另有大明水师已经集结于江面上,按兵不动,其目的不得而知。
这下让李来享有些纳闷了,明军如果要增兵也只能就近调兵,观大势,凤阳驻军离和州最近,从南京调援军,八百多里地呀,这到底是明廷晕了头,还是另有目的?这个王岚平到底想干嘛?一直以行军迅捷的李来享这次却迟疑了,足足在安庆城里待了五天没有任何行动,这一耽搁不要却给了明军和州总兵黄得功从容部署的时间,加固城墙,备齐各种守城器械,光在和州城墙上就有火炮三十门。№八№§?一№中卐文№网w`w、w-.
李来享实在看不懂了,也万没有想到,王岚平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撑控住明军的十五营大军,如果他顺水而来,对自己将很不利,不过李来享想错了,王岚平还是那个王岚平,想把六万京营军从南京调到安庆前线,那是痴人说梦。
在长江边上的一处密林内,李定国满头大汗,背着王老夫人艰难地行走着,芸娘手里撑根棍子失魂落魄地一步一晃跟在后面,脸色惨白,蓬头垢面,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流淌,在满是灰尘的脸上划出两道浅浅的泪痕。
自从李定国在怀宁城外顺兵的手中将她二人救下之后,一路东躲西藏,有好几次都险些被前来搜寻的顺兵给抓住,李定国是拼死保护,几次死里逃生,终于来到这长江边上。
穿过树林,前方是一片开阔的绿意盎然的荒草甸,江风一过,沙沙作响。
李定国吃力地将王老太太轻轻放了下来,靠在林边的一棵树下。
“来,太夫人,咱休息会,过了江就好了”李定国背着她一口气走了五六里的山路,体力也渐渐不支,再不休息会,可能两人随时都能载倒下去。
“阿国呀,你也累了,老太婆拖累你们了”王老太太一脸的病态,眼神朦胧,但意识还算清醒。
这从怀宁一路逃亡而来,风餐露宿,王老太太上了年纪,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折腾,病了,受了风寒,混身无力,想找个户人家休息都难,大明朝有规定,老百姓外出没有路引寸步难行,若有百姓接待外乡人,经官服查知,轻则罚银,重则收监打板子,虽然现在改朝换代了,但这种观念早就深入人心,更何况现在兵荒马乱,四下里是盗贼出没,村村多组织起乡勇自保,哪个村子都不敢收留外乡人,万一收留的是个山贼的内应,那全村人都得遭殃。
一路上无医无药又身无分文,好在是还能不时遇上几个逃难的人,同是天涯沦落人,有好心人给了点吃的,这才保住三条命。小說網w-w-w`.、8、1`z`w`.、c-o`m、
李定国扶老夫人做好,摸了摸她的额头,好像没早上烫了,心下安心不少,又取出随身的水壶,给老夫人喝了点水。
这时芸娘也慢慢跟了过来,李定国忙放下水壶跑了过去,关切地道,“芸娘小姐,来,你也来歇会,喝点水,一会我去找条船,咱们过了江就好了”
李定国不敢扶芸娘的身子,只是在一旁伸伸手作势,毕竟这芸娘是个黄花闺女,听王状元对她关心的态度,可能将来还能成了状元夫人。
芸娘眼神空洞,看了李定国一眼,一声不吭地走到了老夫人边上。
王老夫人见芸娘过来了,忙吃力地坐直了身体,拍拍地上,“丫头,来,坐下”说完又加紧喘了几口气,她的身体太虚弱了。
芸娘放下木棍,蹲在她边上,没出声,伸手在老夫人的胸前揉了揉,又轻轻地替她捶着肩,脸上的泪水滴滴滚落在老夫人花白的头上。
王老夫人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亲眼见到双亲死得那么惨,作为女儿却无能为力,这份痛苦全压在芸娘的心里,这一路,芸娘就没说过一句话,没有露出过一丝笑容。
老夫人拉过芸娘的手,拍了拍,“丫头,别哭了,伤身子,人死不能复生,你还年轻,你得好好活着,等过了江,找到你岚平哥就好了”
哇!的一声,这么久了,芸娘似乎一下将心里的悲痛大声的哭了出来,她伏在老夫人的肩头,身子不停地抽搐抖动,悲伤的哭声足以让闻者落泪,听者感伤。
李定国忙四下张望,别声音在这空旷的山野里,能顺风传出去好几里,万一让杜明的人现了,那就坏了。
“芸娘小姐,这里还不安全,别……”李定国走了过来,有些不忍心地打断着。
芸娘很懂事的抬起头,止住了哭声,脸上的泪水和灰尘交溶着,遮住了原本的俏丽多姿。
“婶,我想我爹娘”芸娘抽搐着身体轻声说着。
老夫人点点头,拨弄着芸娘额前乱遭遭的头,“婶知道,丫头,想开些,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世道活着也不容易,死了倒是一切都解脱了,像我这老婆子,现在除了拖累你们,一无是处,丫头,一会呀,过江的时候洗把脸,让你岚平哥好好看看,只要老婆子不死,你就是我王家的媳妇…..”
芸娘抽泣着忙打断她,“婶别说不吉利的话,芸娘现在就您一个亲人,您不能离开芸娘”
王老太太和蔼一笑,“好好好,婶还要看着你和平儿成亲,给王家多生几个儿孙”
“婶!”芸娘破涕为笑,羞涩中充满着对岚平哥的思念。
王老太太惆怅若失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也不知道平儿现在怎么样了,哎,原以为做了官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哎!”
李定国不想打搅她们共聚天伦似的聊天,四处查看一番后,确定没有危险,这才言语一声去沿江找寻船只了。
江北哪还有船,就算有也没人敢过去,对岸池州府的明军见天的在江面上巡逻,但凡看见有船过江不管是百姓还是顺军,就是一顿炮轰,为的是防止有奸细混过江。
江面上漂浮的尸体与日俱增,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那一具具被江水泡得白肚皮滚圆的尸体随着东南风缓慢地涌向北岸,李定国站在江边,看着眼前水草丛中几具已经被鱼虾啃食过半的尸体,忍不住叹息一声。
几只乌鸦在天空盘旋几圈,落到一具尸体上,贪婪的啄食着,李定国捡起一颗石子用力的扔了过去,水花四溅,乌鸦惊飞,一大团苍蝇也随之而起,李定国摇摇头,挖苦着自语,“这辈子再也不吃江里的鱼了”
顺着北岸,随处可见一间间简易的草棚,李定国上前一打听,原来都是逃难来的百姓,不敢过江又不想回去,就在江边搭个窝棚,等着什么时候不打仗了或是有了船再走。
沿着江岸,李定国来回走了五六里一条船都没找到,由于担心王老太太,只能折回来令想办法。
回到林边,芸娘正依偎在王老太太的怀里睡觉,睡梦中的芸娘不时出一声声梦呓般呢喃,爹,娘,你们在哪?岚平哥,你等等我……
李定国心里一阵阵酸,暗道无论如何也要将她们送到王将军身边。
饥肠辘辘,李定国想到林子里找些野果果腹,可现在是五月份,哪有这东西,无奈空手而回,再回来的时候李定国突然现有十几个顺兵正在林子边上晃悠,为的正是新任怀宁知县杜明。
李定国暗骂:王八蛋,吃了秤砣了,追了我们半个月,还不死心,迟早我的亲手宰了你。
趁对方没现,李定国快跑回去,带上芸娘二人,藏进了连绵起伏的荒草甸里。
得赶快过江,入夜后,李定国独自跑到附近的村子里,村子里静敲敲的,转了几圈才现这是个荒废的村子,可能这里的人都逃难去了,只留下随处可见的断壁残垣,可惜的是什么吃的都没有。
好在是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子,门板和粗壮的屋梁触手可及,这让李定国很兴奋,可以扎个木筏过江。
整个晚上李定国不停的往返,两边肩膀都磨出了血,终于搬了十多根屋梁和废弃的门板到江边的草甸中,又回到林子里找些藤蔓,结成绳子,天亮时,万事俱备,只等天黑,便能下水扎筏渡江了。
天再次黑了下来,江风比白天小了很多,李定国将王老太太和芸娘一一背到刚扎好的木筏上,看了看对岸那点点的火光,他知道那是守江的明军兄弟。
李定国暗暗祈祷,千万别把我们当奸细开炮轰了。
夜色里,一弯木筏缓缓使向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