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怀英可是憋着一口气在黎胜客栈住了几日,其他人也不敢打扰他。
门外来了一堆乞儿,哄闹着,掌柜的却是赶都赶不走,只是他们的哄闹传到了黎怀英的耳朵里。
“财源似水滚滚来,祖宅如火漫天去。”那些乞儿反复念叨的这几句无非就是要传到黎怀英耳朵。
黎怀英一掌拍着桌子,可谓是怒气冲天,一个没有武功的人却能将上好的红木桌拍出裂纹,可想而知他的手也感受不到哪去。
“来人,将三少爷给我找来。”黎怀英发誓,不杀了纵火之人,誓不为人,可惜啊!
“是。”守在门外的家丁战战兢兢地,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他,那可就是一个字——死。
说实话,黎力央也是很怕他爹的,如果可以他宁愿待在外面,可是他要见他,没办法只好壮着胆子来。
“爹,孩儿无能,还未查出纵火之人。”不等黎怀英质问,他就自己先认罪。
“这也不怪你,你起来吧!”奇怪的是黎怀英根本就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反而态度较之之前像是换了一个人,当然了,黎力央不可能问为什么,好不容易得些好脸色,他可不想自讨没趣。
思前想后,黎力央只觉得是他爹自己查出了人,“爹,您可是想到是何人动的手了?”
黎怀英并不答,这样一来,黎力央也知他没有查到,也就转移了话题。
“爹,为何不让官府介入此事?我们黎家被烧,官府不可能不得知,可是并没有来人处理,孩儿想,定是爹暗地嘱托让他们不要插手。”
“不错,我确实派人过去交代过。”黎怀英再怎么气愤也不会失了理智,何况他还一心向着钺国,若说是报官那也是无用的。
“爹,孩儿愚钝。”黎力央也真是够傻的,这么明显的事还早他爹提点,看来真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匋关虽说是交界,却还是归为大周,官府也是大周的人,平日也就算了,这个时候有心之人再到上京添油加醋说上一番,我们黎家处境不比站在还好过,再者,官府若是不介入此事,那么也就属于个人恩怨,查出来后我们要将那人怎样都可,若是官府介入,那人有些后台,又会怎样?”黎家在匋关这十几年可不是白混的,这种简单的问题都分析不清的话只能说黎力央愚不可及。
“爹教导的是。”黎力央其实也不笨,只是娇生惯养的少爷当惯了,能使唤人的时候绝不会自己动,长此以往,也就这样了。
“力央,你想想在匋关敢动漠黎两族的人都有谁?”
漠家被砸,黎家被烧,其他人也惶惶不安。
“爹是怀疑漠家被砸和我们黎家……是同一人所为?”黎力央可不敢再提“祖宅”“烧”那些字眼。
“可能吧!”黎怀英不敢肯定,可是他确实有种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有一只手在背后默默地推动着。
“爹,孩儿去查查漠家被砸一时,没准能查出些头绪。”黎力央再不开窍了就真的气死他爹了。
“去吧。”黎怀英还得好好想想到底是谁会做这种事。
黎力央出去时,黎怀英叫住了他:“等等,力央,顺便查查近日匋关可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出现。”如果是匋关的人不会等到现在才动手,一定是从外面来的人。
“孩儿知晓。”黎力央这人动脑子不行,使唤人倒是一把好手,让人去查不就完了呗,他照样做他悠悠闲闲的少爷。
漠家自从被砸之后,漠世闵可是按耐住找漠世郴麻烦的心思,表现出一副“好兄长”的样子,不得不说,过犹不及啊,漠世郴还是起疑了,而漠世闵在曼华的指点之下就是要他起疑。
果不其然,漠世闵仔细一盘查就查出派人去砸的就是漠世闵,漠世郴很是奇怪,还是禀告了漠佐勒。
“爹,大哥此番对他有害无益,他为何这般?”漠世郴再怎么聪颖也绝不会料到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够了。”漠佐勒听完漠世郴说完也是忍了好久。
“郴儿,爹以为你平日对你大哥不过是恃才傲物罢了,却原来你惦记的却是家主的位子,你真是太让爹失望了。”漠佐勒很是痛心,遇上这样的事谁又能不痛心呢?他本以为他们兄弟看不惯郴儿不过是因为他对郴儿颇为看重了些,却原来他也不是那般良善。
“爹,您此话何意?”漠世郴可是听得云里雾里的,怎么他来告诉他漠世闵自砸家族铺子的事,反而被他这么说了?
“还跟我装糊涂?郴儿,从今往后,你回家里帮着夫人料理家事。”漠佐勒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根本原因不在于漠世郴,若不是漠世闵之前便来跟他说过,漠佐勒也绝不会对漠世郴这么大的改变。
“闵儿,你来可是有事?”漠佐勒正准备去安寝,漠世闵却来找他,肯定是有事。
“爹,经过此番意外,孩儿真心觉着二弟能够帮您也是好事,是孩儿一直小心眼了,日后孩儿不会再同二弟作对,爹您就尽管放心好了。”
“这些话本该是当着二弟及众人所言,然孩儿身为大哥,却如此为大不尊,实在是没有脸对着二弟,加之,孩儿尚还有廉耻之心,对着众人也是难为情,故此,等夜深了,方才来同爹说出口,还望爹谅解,若是爹觉着还是要对着众人认个错,孩儿也不敢多说半句。”漠世闵“认错”的态度倒是很诚恳。
倒是漠佐勒很是欣喜,拍着漠世闵的肩头很是认可地道:“闵儿啊,你能有如此觉悟爹真的很高兴,认错就不必了。”
“多谢爹体恤。”漠世闵当然知道他作为嫡系子孙,又是长子,他自己说出口,漠佐勒一定不会让他向漠世郴认错的。
“闵儿,陪爹坐坐吧!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同你说说话,也是为父失职啊!”漠佐勒这话也不是糊弄漠世闵的,他这么多年来都在为大周鞍前马后,对漠世郴的才能是有些看重,这下倒也觉着有些亏欠了他剩下的两个儿子。
漠世闵点头,也不回话,在他看来如果不能能让他爹动容,他说什么都无用,更何况,多说多错的道理,曼华可是提点过他了。
“闵儿,你怨爹吗?”不想漠佐勒一开口问的就是这个。
“爹,若说恨那孩儿是半分都没有,可是若说怨……不管爹您怎么看孩儿,孩儿确实怨过您。”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来。
曼华交代过要真假掺半,这样才有说服力。
漠世闵也确实怨过漠佐勒,不仅有过,而且现在都还在继续,也许哪天他真的冷漠了漠世郴,他也就不怨了。
“孩儿无意与二弟为难,只是有时嫉妒他,少时,我与三弟总是欺压他,爹只问我们为何那般做,那时我与三弟就是宁愿被您打也死咬牙关,其实每次我们欺负二弟都是在爹您夸耀他之后,我们也想搏得爹的瞩目,终究稚嫩了些,却是以那样的方式,现在想来孩儿当时当真大错特错。”这认错就假了,不过一直以来他确实也嫉妒过漠世郴,只不过现在不仅仅是嫉妒那么简单了。
一席话听得漠佐勒心里也很是不好受,他确实有些注重培养漠世郴,有些忽略了另外两个儿子。
“闵儿……”一时间他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嘴巴颤动了几下,还是说不出道歉的话。
漠世闵这时可就“善解人意”多了,直接道:“爹,您对二弟好肯定有您的原因,日后孩儿不会再与二弟为难,不会让爹难做了。天晚了,爹早点休息,孩儿回去了。”倒是走得潇洒,也是,计谋得逞,内心不知怎样的欢腾,步子也就潇洒了,落在漠佐勒眼里,却是真的认错,一切都看开了。
现在漠世郴根本不知自己查出来的事怎么会让漠佐勒怎么不高兴。
漠佐勒本来也不想这般,若是放在以往他没准还真的毫无疑问的相信漠世郴,可是漠世闵这么大的转变在他眼里就是及其难得,何况,人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也或许有着对漠世闵和漠世铮的愧疚,他现在根本就不信漠世郴所言,这话若是由别人告诉他,不管是谁也许会可疑几分,可是这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怎么可能轻信漠世郴?
不久,黎怀英却带着众多人手上了漠家。
“不知黎老爷到寒舍有何要事?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纵使漠佐勒再怎么沉得住气也还是能听出有些不悦,这么大的家族被人这么明火执仗地到了家里,脸面上也不好看不是?
“漠佐勒,何必装傻?”黎怀英这个时候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怎么可能还会顾及礼仪?
“黎老爷,您身为长辈,在我等小辈面前提及家父名讳,有失礼仪。”说话的是漠世闵,漠世铮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反正他就不担心,黎怀英说番了天也就辱骂几句,不敢对漠家怎么样的。
漠世郴也没有说话,只是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既然大公子知礼仪二字,不知烧人祖宅又是有失什么?”黎力央可真是气坏了,这几天他就没有好日子过,怎么不气。
“尊舍之事,我尝听闻,深表同情,可是若是因着心中不快便这般上门闹事,若是我漠府是一般的家族也就罢了,你们这般让我们怎么拉得下脸面?”不得不说,这漠世闵毕竟是在外面做生意的,这嘴皮子磨得还不错,平日也就靠着这张嘴糊弄漠佐勒来着。
“少跟老子装模作样,烧了我祖宅,我今日来就是讨回的。”黎怀英可是发火了,他知道黎力央在漠世闵嘴皮子下不落好,不是气愤自己儿子没用,而是祖宅被烧,现在他要杀了纵火之人,天王老子拦着他连天王老子也杀?
黎怀英连“理论”,“讨说法”都不说了,也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样,他就认定是漠家做的,直接就是来“讨回”,怎么着?难不成也要烧了漠家祖宅?可是漠家是从外来的,这府邸都是新建的,他上哪里烧祖宅去?
“黎怀英,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漠族行得正做得直,这烧杀抢掠之舍绝不会做,你若是觉着我有嫌疑,大可让官府来查。”漠佐勒也没给他留面子。
“你明知官府定会偏袒于你。”黎怀英一开始没让官府参与此事,就是为了私下好好惩戒,这个时候也不会牵扯官府。
一旁的漠世郴也看不下去,这不是脸面问题,若是黎怀英小题大做,不管是今日还是日后,漠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他身为漠家子嗣,自是不能任由事情发展下去,遂,上前,略微礼貌地问道:“那么,黎老爷私自闯入我漠府,不知官府会不会小惩大戒?”
黎怀英也不怵官府,可是若是官府真来了,也是漠家占理,他这个时候无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得不偿失。
可是,漠世郴好像高估了黎怀英,他根本就没放心上,明显就是在气头上,谁惹他都不好过。
“肯定是你烧了我祖宅,今日我就要你留下命。”说着就示意手下人动手抓他过来。
“等等,黎怀英,你这不是欺我漠家吗?我儿子什么时候烧了你祖宅?你又有何证据?你今日不说个子丑寅卯,我就让你知道我漠佐勒是不是好欺负的。”这都跑来抓他儿子,无异于跑到他的头上拉屎了,漠佐勒再不发作,那就真的是纸老虎了。
“证据在此。”黎力央拿出一推纸,撒到漠佐勒脚下,漠佐勒一看脸也白了,这是漠世郴的字迹,而,上面写的是什么他也没看清。
漠世郴先是一怔,而后坦然地笑了,仿佛那个被诬陷的人不是自己,和自己也没有一丝半厘的关系。
漠世闵可是暗自窃喜,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漠佐勒当然不信漠世郴会做这种事,虽觉着他近日所做的事有些丧失理智,略微有些失望,不过他也了解自己的儿子,不会荒唐到这个地步,是以,根本就没仔细看那些纸上写了些什么就对着黎力央冷斥道:“随便几张纸也做得了证据。莫不是我漠家真的好欺?”
黎怀英可不是好对付的,接过话道:“烧我祖宅,是可忍孰不可忍,若不是顾念你漠族的颜面,我连几张纸都不会找,明摆着拖时间,你若是再不识趣,莫要怪我不敬。”
黎怀英说的也是事实,把祖宅都烧了,谁能再忍?不过这人也是听风就是雨的,黎力央找出些信笺,他就昏了头脑,以为是漠族坐的,不过他也清楚就算是漠佐勒派人做的他也不能将他怎样,不过他最心爱的儿子可就不能这么放过了,怎么也要挫挫他的锐气。
漠佐勒也还真不敢怎样,黎怀英是全族人都在这里,他不过是移居来的,若真的一发不可收拾,那么他真的是孤立无援。
“郴儿,你说句话。”漠佐勒此时也真的是没办法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无话可说。”漠世郴不是不想为自己辩解,而是他以为是漠世闵做的,这件事不管是谁做的,只要那个人姓漠那么就很难善终。
漠世闵没有做过,当然不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还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就盼着黎怀英将他抓去。
不过,还是不能面上看不过去,也虚情假意地为漠世郴说了话,“二弟,你别把什么烂摊子都往自己身上揽哪,这可关系到我们漠家的名声哪!”
“大哥,这不正遂了你的心吗?”漠世郴根本就不屑辩解。
“二哥这是什么话?自己做的就自己承认算了,免得全家人跟着遭殃。”漠世铮可就是个看戏的,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闭嘴!”漠佐勒对这个没头脑的儿子也还真只能恨铁不成钢,这件事看来,不管是不是漠世郴做的,他都跑不了,但这又不仅仅是他一人做事一人当就了了的,这可关系到漠家的存亡,若是整个匋关不容,那他只怕是不能完成任务,这也就罢了,漠世郴可是他最为器重的儿子,不能放任不理。
“漠佐勒,你别演什么把戏,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带走漠世郴,你若是阻拦就别怪我心胸狭窄,容不下你。”这话说的可真是够明显了,也就是说你今日不让我带走,只让在这匋关也待不下去了。
“来人,带走。”黎力央指挥着下人。
“等等。”漠佐勒呵住他们。
“莫不是你要阻拦?”黎怀英可是来了许久,都有些不耐烦了。
“你那证据我不信,我儿子是清白的,你要带走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在我查清楚之前,他若是少了一根手指,我定踏平你喀黎族。”这话说的也真是够有气势,黎怀英也只得他绝对不是红嘴白牙一碰就能说出来。
“好。”黎怀英倒也爽快,其实他本就不信是漠家人做的,毕竟这匋关漠家都还要看他三分面子,可是祖宅被烧脸面放不下,有了漠佐勒寻找他也轻松不少。
“不过,得有个期限吧?你若是十年八年找不出,我还得好吃好喝的招待贵那许久公子不成。”他也不是傻子,了不能这么无限期下去。
“就三个月如何?”漠佐勒也不啰嗦。
“三个月,我屋子都能建好了,到时再让……让贵公子顺便在我府邸烧了不成?不行,就一个月。”他本想说“他”,可是这么一说,不就等于承认了他在诬赖漠世郴不是?
“好,就一个月。”这说话的不是漠佐勒,而是漠世闵。
若是外人,那么只怕这几日都跑得无影无踪,就算是查出是谁,只怕也不能将人抓回来,到时漠世郴不就……
“大公子就是爽快。”黎怀英对漠家的事了如指掌,漠世闵兄弟物漠世郴不和他可是知道,却不想他却要置于死地。
“闵儿……”漠佐勒可是有些气恼,可是嘴巴长在漠世闵脸上,管不住,何况,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收回?
“爹,二弟在他们手里。”这个时候依然还是一副关心弟弟的好兄长,眼神都有些无辜了。
只怕漠佐勒又要以为他是太紧张漠世郴了,再加平日也没什么脑子,也就情有可原了。
“如此,还望漠老爷尽心尽力,否则,逾期二公子有何闪失我黎族可是承担不起,有请二公子走一趟吧!”说完就带着人走了。
漠世郴也住在黎胜客栈,只是有人轮番看守,根本就不可能出门。
这边,曼华住的小客栈来了几个人。
“你听说没,放过烧了黎家祖宅的人就是漠家二少爷,当真是没想到啊!”
“怎么会?二公子平日温文尔雅的一看就是个文弱书生,怎么可能烧了黎家祖宅?你这是以讹传讹。”
“哎哎,我可是听我娘子说的,她在黎家做事,现在漠家二少爷可是被黎家关了起来,饭菜还是我娘子做的嘞!若是没有做,那漠老爷是这么好欺负的,儿子都让人关起来了,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什么啊,那是人二少爷帮着黎家抓纵火之人。”
“帮?那还用人看守啊?我前几日去黎胜客栈送货,看到就打听了一番,果然是漠家二少爷。”
“这么一说,没准还是真的。”
三个人可是大老爷们的,大白日聚在一起,喝喝酒闲的无聊就聊聊人家家长里短,何况这漠黎两家可不是一般人家,他们可是很感兴趣啊。
这小客栈就是简陋,房子不好,隔音也差,这些话全都落在了楼上的曼华耳朵里了。
曼华眼眸子抬,嘴角勾了勾,看来,漠族同拉黎族之间的争斗可是一触即发了。
唤来一只灰鸽,将书信传出去后,曼华可就睡了。
楼下掌柜的也很是奇怪,曼华整日除了用膳时间就是睡觉,不过只要他有银子赚他也不会过问半句。
慕容正德一接到曼华的书信就即刻奏请派人整顿镇*压,说到底根本没有什么动*乱,可是他要说有,那就是有了,大周皇帝也不是傻子,可是这种小事就遂了他的心意,好歹澜妃现在身子不好,虽和慕容家并无多大往来,却也是她的父亲,这么一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可是曼华要的是督军的位置,他却替他求个安抚的闲职,也不知曼华该如何是好?可是慕容正德又在想些什么?莫非他不愿助曼华了?
曼华接到慕容正德的回信时已经过了大半月,离黎怀英给漠佐勒的期限只有五日了,可是漠佐勒还真的只能干着急,根本就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