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彗星当空,因此崇宁五年的元宵夜大多数人家都只是草草了事,就连宫中也没有多少喜庆的氛围。
尽管王皇后强撑病体带着一群嫔妃称贺,但是,赵佶却意兴阑珊,一连几ri都是一个人独宿在福宁殿。
而底下指斥时弊,弹劾朝臣的奏折,已经足足堆满了整个案头,再加上政事堂一下子缺席了两个宰相,人手顿时更加入不敷出。
看到火候差不多了,张康国终于指示一干御史尚书弹劾尚书左仆shè蔡京,罗列其擅权误国、结党营私等诸般不法事七条,更直指集英殿修撰蔡攸以大臣之子折辱名儒,有失朝廷用人之明,蔡京对其子管束无方,教导有失;弹劾尚书右仆shè高俅党附蔡京,交结后宫;弹劾知枢密院蔡卞以病胁君、罔顾圣恩。
总而言之,十几封奏折把所有能用上的罪名通通用上了,显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一时间,朝中大臣人人自危。
正月二十,赵佶下诏,知枢密院事蔡卞罢知河南府,以尚书左丞张康国知枢密院事。
中书侍郎、尚书右丞吴居厚以老避位,下旨照准,罢为资政殿学士,东太一宫使,恩许仍服方团金球文带。
紧接着,又进户部尚书刘逵为尚书左丞,进吏部尚书何执中为尚书右丞;以知成都府赵挺之为观文殿大学士,诏其回京。进给事中席旦为显谟阁直学士,知成都府。
以安惇去世之故,遥进严均同知枢密院事,节制西北六路军马。
一番眼花缭乱的诏令一下,傻眼的就不止是一两个人而已。张康国满心打算奏章一上,以群臣之力足可让蔡京高俅罢相,谁知只罢斥了一个蔡卞,而自己非但没有更进一步。
相反反而却只得枢府,内心的苦涩就别提了。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赵佶居然以此为契机召回了赵挺之,须知赵挺之的资历更在他之上,一旦回京,可以想见宰相之位更是没有他的份。
同一时间,得知了诏书内容地高俅却禁不住哈哈大笑。若非在病中浑身无力,他倒是很想上朝去看一看张康国等人的嘴脸。什么叫做千辛万苦反为他人做嫁衣裳。
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即便知道赵佶不见得能保住自己,但是,只看如今的局势,他仍旧觉得很是有趣。
吴居厚是超级老滑头,一大把年纪正好趁着星变的机会告老求去,反而能保住老来后福;阮大猷最善于观风sè,此次本着缄默的宗旨,反而岿然不动;何执中乃是京党中坚。
这一次借着弹劾的机会一举进尚书右丞,不得不让人赞叹赵佶此举的巧妙;刘逵原本也是京党,星变之后听说多有活动,基本上又是一个张商英或张康国;至于赵挺之,在西南那块地方呆了好几年。
论资历论功绩也该回中枢了。而新调去成都府地乃是宗泽的好友席旦,可想而知便是赵佶对他高俅的弥补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张康国这一次估计是有苦说不出了!”高俅舒服地靠在枕头上,笑吟吟地对旁边的宗汉等人道。
“你看看他都弹劾了我一些什么,党附蔡京,交结后宫,这不是老生常谈么?我和蔡元长之间的关系圣上最清楚,至于后宫,那些御史也不想想,我当年为端王府翊善,夫人和王皇后交情深厚是很自然的事。
至于伊容和郑贵妃王淑妃的感情,更不是旁人一两句话就能够说清楚地。找不到别的就拿这几条开刀,怪不得人家说,御史若是一旦无耻起来,便如同疯狗一般乱咬人!”
见高俅一边带着笑脸,一边说着如此尖酸刻薄的话,在座的四个幕僚全都面面相觑。谁都知道这位当朝宰相心中很不痛快,换作任何人。
在所有事情都顺顺当当的时候突然来一个彗星示jing。恐怕都会有同样地情绪。只是,纵使有天大的本事。又有谁能够管得了天象运行?
“其实,若是真的要弹劾相公,应该抓住西征的事大做文章,只不过,平羌和伐夏都是连场大捷,况且又是圣上一力主张地,张宾老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宗汉在高府的时间最长,此时翘着二郎腿悠然而坐,狡黠地一笑道,“他一心想取宰相的位子,此次圣上却突然将他调到了枢府,这一招实在是妙!”
吴广元情不自禁地捋起了胡须,这几天一直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圣上对相公还是存着相当的保全之心,否则,恐怕张康国这一次就要得逞了。
不过,发落了蔡元度,却留下了元长相公,看来圣上还在犹豫。”由于有旧ri之谊,因此他对于蔡京的称呼仍是相当礼敬,但对于张康国就毫不客气了。
“不过,赵正夫这一次回来,局势就有些变数了。”
高俅不禁想到了历史上蔡京和赵挺之针锋相对的情景,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兜了这么大地一个圈子,想不到最终还是回到了老路。
如此一来,只怕是赵挺之的结局恐怕也不太妙。
此次若真的罢斥两位宰相,赵佶也不过是因为星变的压力,等到这彗星一消失,如果朝中政局不如意,赵佶肯定会重新起用他和蔡京。
只不过,白白浪费了宝贵时间,还真的是可惜了!
“何止是变数,赵正夫这一次回来,应该是圣上要用他了!”金坚一拍大腿,异常肯定地道,“圣上的心意很清楚,如今京中的大臣互相争斗,他已经看得烦了,所以希望从外面调一个人来收拾残局。
”
高俅微微点头,心中却思索起了赵挺之这个人。
当初将赵挺之调去西南,是担心蔡京把这家伙彻彻底底地收拾了,再加上那时自己没有可用之人能够镇住西南的局面,所以才力荐了赵挺之。
可以说,如今赵挺之能够回朝,也是占了安抚西南有功地光。只是,在如今自己似乎要失势地时刻,赵挺之是会雪中送炭,还是会落井下石?
“只可惜,圣上怕是看错赵正夫这个人了!”吴广元摇了摇头,语出惊人地道,“我当年在蔡相幕府时,见过赵正夫多次,曾经听过蔡相对赵正夫此人的评语。
赵正夫有雄心,却无与之相配地才干,只知道因循守旧的那一套。不过其人多智,行事往往会令他人在前,自己在后,因此能够独占好评而使他人分谤。”
“元长的话果然jing辟!”高俅顿觉jing神一振,重重点了点头,“圣上召赵正夫回来,是为了息党争,所以,倘若他一心改先头的崇宁之政,怕是会很快失了圣心,位子也就坐不长了!”他说着便夸张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含笑看着身前的四个人,“现在既然有空,不妨大家分摊一下差事。
既然知道结局,我也没必要留在京城招人嫌,索xing出去散散心,你们谁愿意跟我南下,谁愿意留在京城?”
见高俅一下子心情大好,宗汉吴广元等人也顿时轻松了下来。
四人对视了一眼,宗汉便笑道:“我和范长明留下吧,横竖我是在后方呆惯了,正好让吴老和成夫兄跟着相公出去一览山水。”
四人之中原本就是隐隐以宗汉为首,听到他这么说,其他三人都无异议。范明哲心里还有高俅曾经交待的事,所以压根就没心思游山玩水。
反倒是吴广元和金坚已经当了多年幕僚,少有松乏的时候,自然满意于宗汉的安排。
这边宗汉等人刚刚起身辞出,那边英娘伊容白玲便推门走了进来。英娘先是扶着高俅坐正了,然后便从伊容的手中接过了一碗药汤,竟是亲自给高俅灌了下去。
只可怜高俅一向最讨厌苦涩的中药,到了大宋之后也几乎没有生过病,这一次却不得不捏着鼻子勉强喝下去。一碗下肚,他只觉得满嘴都是苦味,眉头顿时拧成了一个结。
“你呀,堂堂宰相却怕喝药,传出去可真要成了笑话!”伊容接过了碗,没好气地数落道,“若不是你病了,谁耐烦给你熬药呢,我也最怕闻着那药味了!那些大夫全都是开一些中庸的方子,若不是阿玲别辟蹊径找了一些罕见的玩意熬药,你哪会这么快恢复jing神?”
“什么,这是阿玲开的方子?”高俅禁不住瞪大了眼睛,见白玲露出了促狭的神情,心中不由连连叫苦。
白玲出身乌蛮族,又曾经推荐过巫医给那位胡家小姐治病,倘若这一次是她开的方子,保不准有什么蜥蜴蜘蛛之类的东西。
一时间,他只觉得五脏六腑犹如翻江倒海一边,脸sè着实难看。
白玲似乎看出了高俅的心思,挤了挤眼睛道:“你放心好了,我那偏方治好过不少人,不会害了你的。至于配料就不告诉你了,免得你睡不安心。
你好好养病,我们就不打扰你了!”说罢她一把拉起英娘和伊容,嫣然一笑便出了房间。
高俅一愣神便发觉大门紧闭,顿时气急败坏。天哪,自己这病为什么偏偏就来的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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