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高俅回到府邸,燕青打了个招呼便再次溜得无影无踪。
对于他的神出鬼没,高俅也颇感无可奈何,尽管他几次想给这个亲如手足的义弟找一门亲事,可燕青偏偏一听到这个话题就不耐烦,最后还撂下话说这辈子就不娶了,闹得他只能搬出澄心规劝。
只不过,这提亲之事,他也只能暗自留心,当面却再也不提。
见高俅脸sè不佳,一旁的伊容不由眉头一挑道:“姐姐这一走,你就成天唉声叹气的,别人还以为我们给了你气受呢!”
“我这不是在担心小七么?他老是这么duli独行的,我就是担心他一朝有什么闪失。
如今这身在虎穴……”说到这里,他陡地感到说漏了嘴,见四下无人才深深叹了一口气,“他要有个官身还好办,偏偏他最是讨厌官场上的那一套,我也没法给他太多助力。
早知如此,有些事情还不如不对他说来的好。”
伊容自然分得清轻重,也不去追问事情原委,而是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小七是真男儿,事事都为了你着想,你若是不用他,反而显得兄弟间生分了。
他吉人自有天相,到哪里都是独自打拼出一条路子,与其担心他,你还不如好好考虑一下善后事宜。”说到这里,她突然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英娘姐姐捎信来了!”
“什么?”高俅先是一喜,随即埋怨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你自己唉声叹气的,别人只顾着安慰你来着,哪里有那个空闲?”伊容这才变戏法似的一晃手腕,将一封信塞进了高俅手中,“上头可是姐姐的悄悄话。
你自个慢慢瞧,我就不留在旁边碍眼了!”话一说完,她便一阵风似的出了门,只留下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这丫头,嫁了人还像个鬼灵jing似的!”
高俅摇了摇头,心中却觉得郁结全消,连忙拆开信封看信。英娘当年并不认字,读书写字都是他后来教地。虽然不像伊容这样笔迹娟秀,但信上一sè的小楷却端端正正。
然而,此时他却看不见这些,他能够领会的只有那字里行间所讲述的惊人内容。
赵佶为什么会突然询问他的女儿高嘉的情况?
反反复复揣摩着这个疑问,再联想英娘转述的京城流言,他不得不浮想联翩。赵佶今年才二十四岁,按照常理犯不着那么早考虑立储,就算眼下考虑了。
也不应该这么早就把心意摆在别人眼前。
见大臣的时候这么光明正大地把京兆郡王赵桓带在身边,这不是摆明了给人以暗示么?哪怕赵佶如今怜王皇后病重,但也不至于因此而定下立储大计。
然而,这一切他都可以暂且不理,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就会任由自己地女儿任人摆布。他的两个儿子肯定要不可避免地走向官场,可女儿高嘉却不同。
李清照断言高嘉将来必定是才女,他对此并不在乎,只要女儿能够幸福快乐。那么做什么都好,他也不想利用这唯一的一个女儿来做什么政治交易,而嫁入皇家无疑是最坏的选择。
皇家要的是贤良淑德雍容大度,而以高嘉眼下的xing情来看,无疑是绝对不适合的。更何况,就年纪而言,只有京兆郡王赵桓和高密郡王赵楷符合条件,无论是嫁给哪个人。
他将来都必须做出政治抉择,而他偏偏不想过多地牵扯进这种天家事务。
思来想去,他终于站了起来,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大宋对于外戚的提防最严,否则,以史书上蔡京地权势之盛,为什么就没有想过让蔡家千金嫁给钦宗赵桓?但凡一沾外戚两个字的,举家在仕途上便会步履维艰。
尽管赵佶尚未露出话头。但他还是得未雨绸缪,否则到时后悔也晚了!
出了厅堂。他拔腿便往后院,待走近高嘉的小书房时方才停了下来。
透过半开的窗子,他看见高嘉的身边赫然站着高丰景地女儿琅儿,两个小姑娘正摇头晃脑地背书,那稚嫩的声音传入耳中,别有几分温暖胸腑的感觉。
李清照隐约感到窗外有人,便安排了两个小姑娘习字,自己则推门而出。见高俅一脸怔怔地站在那里,似乎完全没有看到自己,不由感到有些奇怪。
这些ri子她常来常往惯了,渐渐地便不再有所避忌,再加上高俅也很少上这儿来,因此她并没有碰上他几次。此时,她踌躇片刻,终究还是出口唤道:“高相公!”
高俅从恍惚中回过神,这才发觉李清照站在不远处,连忙歉意地笑道:“刚才听着两个孩子背书,偶尔想起了别的事,一时感触,也没看到你出来。
小女顽劣,也只好请你多多费心了。”
“嘉儿在读书上肯下功夫,就是琅儿地天资也远胜凡夫俗子,我只有欣喜的道理,何来费心?”见高俅的目光不时落在窗内的高嘉身上,眉眼间似乎有一股说不出的担忧,她顿时心中一紧,犹豫片刻还是出口问道,“高相公,可是我在此地教授嘉儿有何不妥?”
“啊……自然不是!”高俅见李清照动了疑心,连忙设法遮掩,只是,要不说一个明白,只恐怕对方真的有所误会。
左思右想,他只得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今ri内子来了一封家信,事关嘉儿,我这个作父亲的担忧也在所难免。”
事关高嘉?李清照虽然不喜打听别人的家短里长,但是,这些时ri也有高府地下人在她面前提过英娘入京的用意,似乎是为了侄女高蘅的婚事。
眼下高俅突然说是为了高嘉的事而担心,莫不是说京城中有什么贵人有意向高家这唯一的千金求亲?
可高嘉才六岁!她的心中陡地窜上一股怒气,声音也冷冽了下来。
“高相公乃是朝廷重臣,想要攀龙附凤的人自然不少!嘉儿如今不过六岁,便有人看中了这条路子,端得是目光犀利。
只不过,我不希望自己千辛万苦教导出来的人,他ri便知道女训女则!女子纵使不能出将入相,他ri也未必不能鹏飞八万里!”
李清照虽然时刻怀男子抱负,但平ri一向深藏在内心,如今却在一时情急之下完全吐露了出来。
此时话一出口,她也觉得有些不妥,不过好容易找到一个xing子和天赋全都合她心意地弟子,又怎能容忍高嘉沦为政治地交易品?
高俅却被这义正词严的一番话问得一愣,好容易反应过来便明白李清照会错了意。只是,这份呵护地心意却难能可贵。
“以我眼下的官职地位,并不急需和别人结亲以求稳固,嘉儿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当然不希望看到她深陷泥沼。
”见李清照的颜sè缓和了一些,他便摊手一笑道,“只不过,‘垂询’嘉儿状况的乃是当今圣上,你让我如何能够不忧心?倘若圣上真的有意……”
李清照的脸sè一下子白了,如果是赵佶亲自询问,那么,便说明天子官家真的动了心思。
兴许在寻常人眼中,嫁给皇家是梦寐以求的事,但是,又有多少人看到背后的凄凉?若是嫁给寻常宗室,那男子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注定是一世埋没,就算嫁了国之储君,将来的天子,那将来还不是要和三宫六院分享丈夫?大宋虽然时有太后垂帘问政,但是,论其根本,那却全都是失去丈夫甚至失去儿子的可怜人,又有什么好羡慕的?
高俅缓缓踱到门边,见高嘉正伏在案头专心致志地临帖,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转头见李清照的脸sè很不好看,他又想到了这位才女多桀的婚事,心中暗叹不已。
“圣上还没有正面提这件事,你也无需太担心了。
总而言之,嘉儿是我最心爱的女儿,除非是她自己认准的丈夫,我不会逼她嫁给任何人,哪怕是……”说到这里,他便嘎然而止,点点头便扬长而去。
外戚?他高俅眼下最最不希罕的,便是外戚!
李清照回到房内,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刚刚高俅说的那句话,在她心中激起了无穷无尽的涟漪。
虽说当初赵明诚倾慕她在先,但是,最终的婚事依旧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定亲之前,她除了见过那几封辗转送来的诗词之外,从未见过赵明诚这个人。
仅仅如此,她就已经算是莫大的幸运了,至少这时节的更多女人,都是依从父母之命嫁给从未谋面甚至一无所知的人。高俅居然说将来要让高嘉自己择婿,这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先生,先生?”
听到耳边的这个声音,她连忙转过头去,见高嘉的手上满是墨汁,脸上却兴奋不已,不由把刚刚的焦虑全都放下了。
她走过去一看,只见高嘉已经临完了一页的帖子,虽然字体都还稚嫩,但却有板有眼。
她含笑点了点头,毫不吝惜地赞许道:“很好,嘉儿你一ri比一ri进步了!”
高嘉被这一句赞语夸得小脸通红,高兴地嚷嚷道:“娘回来了之后,我一定留给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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