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他刚刚睁开眼睛,便发觉两个孙子一前一后奔了上来,不由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他没有理会两个人的问长问短,而是问了一会他们的学业,然后便把长孙打发了出去,单单留下了小孙子王敏中。
见到这个情景,王敏中心中自然有数,连忙上前站在爷爷身边,只是心中却不知道王恩会吩咐些什么。
而王恩在沉吟良久之后,最终问道:“敏中,你真的决心从军,走你爷爷的老路么?”
“是!”听到是这个问题,王敏中哪里还有犹豫,连忙郑重其事地答应道,“我最钦佩爷爷在沙场杀敌建功的壮举,男子汉大丈夫,当马革裹尸方才是最好的下场!我愿意学爷爷那样外御敌寇,保家国平安!”
听到这样意态激昂的豪言壮语,王恩却觉得心中异常苦涩。
年轻人都是这样,希望能够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博得一个封妻荫子,但是,只有他这样已经打倦了仗的人方才知道,平静是多么可贵。
他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亲随尸埋战场,也不知见识过多少袍泽一去不回,所以绝不希望孙子再走这样的老路,可是如今看来,这绝不是他能够用言语劝阻的。
“你这些天随禁军教头练武,我也不知道成果如何,这样吧,你便在院子中舞一回剑。若是舞得好,我便请圣上先把你调到御前,等到有一个出身之后再让你上战场。
若是仍像当初那般只是好看的花架子,今后我便再也不许你谈习武从军之事!”
王敏中闻言等时大喜,答应一声后便匆匆前去取剑,然后便在院子当中舞了起来。
这一次远远不如高俅上次来时那般花团锦簇泼水不进,而是一招一式有板有眼,虽然看上去颇为呆板。
但却带出了几分肃杀的气息,看得王恩也暗自点头,最后更是在心底感慨了一声——儿孙自有儿孙福,看来这孙子的从军之路,他是阻不住了!
“嘿,老王你这孙儿舞的好剑!”
他正看得入神时,却只听这么一句赞语,不禁回过头来。见是郭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如今正双目炯炯地站在他身边观看。
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略略点头便照样伫立在那里。直到王敏中收势而立,他才点头示意其过来。
“这是你郭爷爷!”
郭成不等王敏中行礼,便连连摆手道:“别叫我郭爷爷,我那儿子也比你大不了几岁,这一声郭爷爷,让我的年纪一下子就长了不少!我比你爷爷好歹也要小上十几岁。
这样,你叫一声郭伯伯也就是了!”
王敏中从善如流,立刻就改了称呼,喜得郭成当即便解下腰中一柄匕首作为见面礼。而王恩见其一片诚挚,便点头示意孙子收下。
沉吟片刻便说道:“老郭,我这孙儿自幼便喜欢舞枪弄棒,如今眼看也已经大了。西北的仗怕是打不了多久,我也不准备让他到西北去锻炼。你这次奉旨教导那些军官。
我想把人托付给你,怎么样?”
“嗯?”郭成闻言大感奇怪,“你如今是殿帅,托付谁不行,为什么要找我?我这手重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对麾下大方,可军法也同样是狠,这一次虽然教导地是军官。
也同样不会放手,你就不怕好好的孩子给我折腾坏了?再说,此番人选都是枢密院拟定的,怎么好随便加上一个进去?”
“这一次训练的不仅是军官,还有预备军官。
”大约是对后者这个称呼还有些不习惯,王恩的口气颇有些犹豫,“圣上和蔡相公高相公他们商议过,说是那些上战场打过仗的军官固然需要系统训练。
那些世代从军的世家中承袭军职的子弟也同样需要教导。当然。那些不愿意从军地除外,而像敏中这样想要从军的。
也需要在上阵之前多多训练,而不是只以家传教导充数就算了。”
说道这里,王恩稍稍停顿了一下,低头思索该不该现在便完全抖露出去,但最终还是踌躇着开了口:“枢密院的重组只是第一步,河北整军也只是半步,圣上和诸位相公的意思是,以后但凡是军官,只要有条件,便须参加这样的训练,圣上有意为此赐名为军官讲武堂。
”
“嗯?”郭成听得心中大动,兴趣顿时更浓了。
只是看王恩的样子似乎有所保留,他也不好多问,只是连连点头赞道,“好法子,真是好法子!向来军官便只凭借军功提拔,往往都是战功彪炳,认得字的却没有几个,更不用说什么军略了。
依我看,以后朝廷的政策不该只惠及军人世家地子弟,而应该向寻常军官倾斜一下,这样大家都能有机会。看来,这一次定下的三十名军官还是太少了!”
“三十名?”王恩苦笑一声,忍不住透露了实情,“第一批三十名都是身经百战的,这只是第一期而已,训练时间不过一个月,接下来还有二百七十人。
老郭,你是别想消停了!”
对于郭成的抵达京城,赵佶极为重视,召见了之后便立刻让政事堂发了圣旨,正式委任郭成为殿前副都指挥使,兼提举军官讲武堂,让其为第一批抵达京城的三十名军官作讲。
当然,郭成几乎是一个大老粗,此次不过是借他地威名压住那些年轻军官,至于具体的军略大势,自有枢密院派人讲习,而这件事便作为这些天最大的新闻,很快传播了出去。
有郭成坐镇,那些年轻军官无论是上课还是下课都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而姚平仲和钟达终于在第三ri课完的时候得以面圣。
召见照例是在崇政殿,和姚平仲地平静相比,钟达便显得有些不老实,时不时四处观望,待到最后赵佶驾临的时候,他却有些战栗,根本不敢抬起头来。
赵佶见多了这样诚惶诚恐的军官,当下也觉得心中有趣,微微点头后便示意两人起身。
先是问了一些军中情况,又问了问两人的功勋,最后,这位天子才把事情转到了如今北方的战局上。
“二位卿家都是屡建功勋的沙场悍将,朕之所以把你们调回来,不是为了让你们在京城拱卫什么京畿,而是希望你们在北面继续为朕,为朝廷立功!”赵佶见两人一瞬间脸涨得通红,知道这句话到了点子上,“趁着年轻多多建功,朕等着你们倒是授都总管为一方节帅的那一天!”
这嘉许已经说得很重了,以王恩当ri的资历,从一介军校到最后地武信军节度使,也足足用了大半生的时光。
当然,王恩虽然机遇好,但毕竟及不上这两个人遭遇的都是大仗,军功提升得异常快,所以不到三十便已经全都是一路都监,若是再打上十年仗,兴许他们确实有可能成为大宋最年轻的都总管。
直到两人离去,赵佶方才摇头笑了笑。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他登基已经是第十个年头了。这十年中,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事,如今膝下已经是儿女满堂。
再过十年,他说不定还要添上一群孙子孙女,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那曾经雄踞北方的辽国又会如何?
有了侯蒙这个同知枢密院事,蔡京高俅的工作轻松了很多,而阮大猷和何执中两个人,最近更是有旨免了枢密院的事,只需专心致志处理政事堂公务,这样一来,事情自然更是顺遂。
不过,辽金之间的战报依旧不断,眼看着辽国今天三千明天五千地损伤,所有人地心中都有一股笼罩不去的yin霾——即使辽国人多,即使辽军不怕损伤,若是一直这么耗下去,结果究竟会如何?
而就在人人关注北方局势地时候,西北传来战报——夏主李乾顺之弟,晋王李察哥战死。西军十万人马困西平府灵州,正在扫荡周围援军!
赵佶听到消息的第一时刻,几乎失手摔碎了手中的茶杯。
也难怪他如此激动,要知道,当年神宗皇帝五路用兵西夏,便是在期待这样的结局,如今到自己的手中终于完成了这一点,作为一个皇帝,他怎能按捺得住心头喜悦?
而不单单是赵佶,得知这个消息,整个东京城都几乎沸腾了。
由于西北和北边的局势动荡不安,天子破天荒地将科举ri程延后,而结合之前的例子,但凡能够得到天子赏识的文章策论,全都是切中时弊的,也正因为如此,天下士子无不对时局密切管芯。
如今获知这样的大事,街头酒肆茶馆顿时议论一片。
这是继太祖平定南北以后最大的胜利!
几乎所有的人都有这样的想法,无论先前曾经怎样开疆拓土,湟州鄯州这样的地方毕竟太遥远了,对于中原人而言远远不及灵州这样的地方更加引人注目。
更何况,自从西夏占据兴庆府之后,宋军还从未取得过这样大的战绩。在这种情况下,取得灵州只是早晚的事。
而趁着大胜的当口,赵佶终于颁下诏令,自即ri起,取得功名的士子可以佩戴刀剑一类的兵刃;河北边境一带的寻常百姓经官府核准,可以凭借官引携带兵器,官引以官府印信为准,若有伪造,罪当连坐,若发觉其中有违例事,追究主官责任。
尽管这尚且算不上全面开禁,但与先前百姓只能使用朴刀一类粗陋兵器的惯例相比,已经是大有进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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