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敲在青石板上,发出噔噔噔的急促而有规律的声响。
云之义不时用扇子将车窗上的帘子撩起放下,一会儿看看车外,一会儿看看车内的两人,心中长叹不断,这俩人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呢?就要迟到了,一个在悠闲地吃着包子,一个还在闭目养神。
嚼着包子的云含之此时心情不错,对厨娘的手艺很是满意。见云之义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忍不住劝道:“二哥,老马已经尽快在赶车了,这里的车速就这样,你就是把帘子撩烂也没用。”由于口中有包子,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
云之义闻言皱了皱眉头,又叹了口气,道:“云含之,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俗话说食不言寝不语,你在马车上吃包子本就不对,你还边吃边说话。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就不知道注意点仪态呢?”
在云之义看来,女孩子就应该像易倾灵那样,坐有坐样,站有站样,温婉娴淑,端庄大方。
云含之白了云之义一眼,拿起包子狠狠咬了一口,腮帮子鼓鼓地问道:“你觉得你有资格说我?”
云之义虽然心里承认自己在仪态方面做得也不尽人意,但口头上是不会落下风的,大声道:“我一个大老爷们,哪用在意什么仪态,但你是个女子啊!当心将来没有敢娶你。”
云之义说完有些恼,他也是为了她好,偏偏她总是不领情,但他觉得自己也是没有办法。
阿爹一向少言,自然不会时时对妹妹进行提点;娘亲是个不靠谱的,应该想不起来给妹妹进行指导,再说她越是指导越是乱套;大哥常年在军中,纵使有心提醒也隔着十万八千里;他身为亲哥,虽不能以身作则,但凡事想起来就提醒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云含之自然不知道云之义的想法,只觉得二哥特别逗,明明他就是家里最不靠谱的孩子,偏偏每次见到她都要耳提面命一番。
“没办法,近墨者黑,有你这个哥哥榜样在前。”云含之摊手,随即补充道:“你就放心好了,你未来妹夫不光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到时你别自惭形秽。”想起穆逸轩,云含之心情更好了,笑眯眯地咬了口包子。
见云含之一副欣喜的模样,云之义心惊,这个丫头难道有心上人了?
云之义轻咳一声,语重心长道:“你这丫头,口无遮拦的,小小年纪不许胡思乱想,什么妹夫姐夫的?婚姻乃大事,须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说完后,云之义回味了一番自己的话,他觉得这番提得既委婉又有原则,妹妹不是个笨的,应该能听进去。
云含之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云之义那番提醒上,她眼珠一转,忽然想逗一逗他这个二哥:“我年纪小,不可以胡思乱想;二哥你年纪大,你可以想,你想娶谁啊?”
云之义没想到云含之有此一问,心中一惊,差点实话实说,好在他本是机敏之人,马上就想好了应对之词:“越说越没边了,赶紧吃你的包子吧,那么多话,再不快吃就要到学堂了。”
见二哥转移话题,云含之心中偷笑。
云之义那点心思云含之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以前倒没发现二哥也是个害羞的。看他此时假装若无其事的撩着帘子看车外,她估计他心中早已是心潮澎湃了。
云含之冲着云之义的后背做了个鬼脸,然后继续乐呵呵地吃她的包子,没注意到原本一直闭着眼睛养神的云之仁在听了她问云之义想娶谁时眼开了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兄妹二人。
云之仁早就察觉到云之义有心仪的姑娘了,不过他本是个懒人,也没多加打听。如今听见云含之这一问,而后看她一副偷笑的模样,心中暗想,难道她是知情人?
云之仁不动声色开始分析。
云含之向来与东安里的闺秀们性格不合,相互之间连勉强的客套都维持不住。
若云含之知道的那位姑娘是那些闺秀中的一员,她定会反对或者是炸毛。从她刚才说话时的证据和神态来看,她对那位姑娘应该没有反感,甚至还有些好感,说明那位姑娘不是东安里的那些闺秀。
以云含之目前的交际圈来看,让云含之有好感的姑娘并不多,一是她的两位密友,萧天语与易倾灵,二是先生的外孙女向青菡;三是听说她最近和府里教她绣艺的楚姑娘走得勤;四是宫里那位小公主。
以他对云之义的了解来看,云之义向来欣赏那些知书达理,温柔的女子,如此看来,萧天语和小公主需要排除。楚姑娘他没接触过,不了解,暂时算作候选之一,如今看来,那位女子八成就是易倾灵、向青菡、楚姑娘之间的一人了。
云之仁分析完毕,重新闭上了眼睛,心中暗忖,稍后到学堂一观便知。
路程本就不是很长,就算是东安里限制马车疾驰,不到一刻钟也到了。
“吁”地一声,老马稳稳停下马车。云含之刚好将最后一口包子放入口中,拿手抹了抹嘴角,而后漫不经心地用云之义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手。
兄妹三人拎上书袋,跳下马车。
三人双脚刚踏上学堂门外的台阶,正好听到先生将戒尺在桌上一拍。
三人拔腿就跑,赶在先生道“上课”之前,急急跑入自己的座位中。
学堂的少男少女们原本正襟危坐、准备上课,突然听到响动纷纷忍不住偷偷侧目。霎时间堂中眼风不断,齐齐刮到了三人身上。看到此时出现的云含之,学生们顿时眼前一亮,心道这下热闹了。
见到三人毫不形象的狂奔,青城先生眉头一跳,学堂之上岂能这般没有规矩,忍不住将戒尺再次拍响:“云之义、云之仁、云含之,迟到,罚字五百。”
其它人一听,庆幸迟到的人不是自己。先生这惩罚,看似简单,却是很难。
先生历来的要求是:那五百字须用小楷写于一张纸上,错一笔,重来;漏一字,重来;乱一字,重来,个中滋味,写过的人才懂。
正当其它人或是同情或是兴灾乐祸之际,堂中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女声:“先生,我们并没有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