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内,有人在打闹,有人在闲聊,像云之仁这样沉默着的,很少。不过云之仁一向这样安静惯了,其它人对他的静默早就见怪不怪。所以当云之仁叹了口气后,也只有坐在他后面的亲弟弟云之信注意到了他垮下的双肩以及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云之信知道,哥哥之所以发出这声叹息八成是想到了娘亲的那封家信,便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娘亲说,若是哥哥还是没有心仪的女子的话,她就要委托伯母和三婶给哥哥安排相亲了。
云之仁和云之信的娘亲马绣巧与她的大嫂夏韵笙不同。夏韵笙总觉得孩子们太小,不赞同他们过早成亲。马绣巧则觉得,男子成亲以后才会更有责任感与担当,她丈夫就是例子。所以兄弟俩一过十五岁她就开始替二人张罗娶媳妇的事情,她的目标是儿子们二十岁的时候必须娶上媳妇。
马绣巧并不是那种包办的家长,她给儿子们自由选择的权利,儿子们十八岁前可以自己选择将来成亲的对象。但她也有自己的底线,儿子们十八岁时若还没有想好,就必须无条件接受相亲。
令马绣巧感到欣慰的是,小儿子云之信在很小的时候就找好了青梅,并且二人发展的势头一直很好。可惜的是,大儿子天性懒散,对男女之事一点都不上心。
所以,趁上次云之礼回家探亲,马绣巧托他给兄弟俩、主要是云之仁带了一封言辞激烈的信。
云之仁绝对相信他娘亲的行动力,若自己的回信中不提已有心上人。等她娘下封信到来之时,便是他身陷相亲烦事之时。
云之仁给他娘亲回了一封信,信誓旦旦地保证他已有心上人,怕她娘亲不信,说那位姑娘温柔娴淑,深得他心。只不过由于不久前才确认自己的心意所以还没有向姑娘表白,恳请他娘宽限一些时日,半年之内必定有所斩获。
真实的情况是,云之仁觉得温柔娴淑的女孩一般都讨人喜欢,他这样说娘亲应该不会怀疑。往日他的休息时间不是睡觉就是发呆,根本没有时间结识女孩子。总之,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只不过,她娘亲的眼线太多,他也不能照旧一幅与世隔绝的状态,有些时候必须做做样子,比如去结识一位温柔娴淑的姑娘。
想到要去结识姑娘,云之仁只觉得心中万马奔腾,实在是觉得麻烦;但若不去,相亲更麻烦,他根本不喜欢与女子相处,麻烦;若不去相亲,娘亲估计会从北境杀回来,到时家里估计都呆不下去,也麻烦。全都是麻烦。
先假意逢迎一下,争取点时间想办法,相对而言是最不麻烦的了。他已经观察好了,那位姑娘是好说话之人,每次晚交作业她也只是淡淡一笑。到时和她讲明情况,请她帮帮忙相信她应该会理解。
云之仁站起身来,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向青菡的身影。
云之仁来到学堂后院的小花园,她果然在那里。
向青菡所在的小花园因为位置有些偏僻,所以来的人很少,她天性喜静,也没有什么特别熟悉的朋友,所以休息时间时不是帮外祖分发批改好的作业,就是来这块小花园里发呆。那个小花园云之仁也爱去,他既不喜欢在学堂里和人打闹,又不喜欢在人多的前院里和人闲聊,平时不想趴在桌子上了就来这个小花园里发发呆。
两人遇到过几次,因为各自的性格原因,仅仅点头致意一下,便各自想各自的事情去了。
向青菡正在看山茶花上的两只蝴蝶,白的那只飞,黑的那只就飞,白的停,黑的也停,不知道它们在玩什么游戏,她觉得有趣,脸上便不自觉带上的笑意,没有注意到走近的云之仁。
云之仁见她弯着腰站在花前,眉眼弯弯的样子,心想这哪有什么好看的东西。由于好奇,也弯下腰,凑了过去。
感觉到有阴影掠过来,向青菡本能的抬起头,看到个低头看花的云之仁。心想,他今天怎么来这边了?往常不是在花园的亭子里躺着的吗?低头一看,原来自己刚好站在路的中间,花园里的小路本就窄。
向青菡站起身来,见他此时也站起来看着自己,于是像往常一样和他点头致意,侧身让出路让云之仁通过。
云之仁并没有如向青菡料想地走过去,而是问她:“你在看什么?”
嗯?他怎么说话了,这很罕见。向青菡先是一愣。见他确实是在问自己,她答:“蝴蝶,花。”
“这有什么好看的呢?”云之仁好奇。
“呃……有趣。”向青菡答。
“哦。”
两人无话。
云之仁很少与女子交流,在与女孩子交流的方面极度缺乏经验,他决定直接说明来意。
“不知道以后可不可以和你多说说话?”
“嗯?”向青菡疑惑,这是什么问题。
没说清楚?云之仁疑惑。那解释一下吧。
“老在这里看见你,不知道可不可以过来和你说说话?”
这是什么要求?向青菡想,不过说说话应该可以吧。
“嗯,可以。”向青菡答道,耳朵红了红,家人希望她能够多与人沟通。
“那以后就多多打扰了。”云之仁目的达到,露出笑容。
“那我就告辞了。”云之仁施礼离开,留下一脸茫然的向青菡。
向青菡马上就十五岁了,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上面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都已经成亲。
向氏夫妇一直觉得向青菡太过内向,怕她老闷在家里越来越内向,于是将她送至锦都青城先生这里上学,他们觉得这里同龄人多,希望能让她开朗点。青城先生只有向青菡她娘亲一个孩子,见女儿女婿将向青菡送过来承欢膝下自然欢喜,便应女儿女婿之请将她安排进学堂。
向青菡体谅外祖父年事已高,便主动承担了收发作业的活。她不知道怎么主动和人结交,也不想参与到学堂中女子之间的拉帮结派,更不知道怎么和男子沟通。因此无论对谁都是淡淡的微笑,在学堂里成了一个独立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