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次日辰时,莫颜兮和香雪经过一夜的赶路,终于到了伯牙岭下的一座驿站,两人商议后,决定先在此休养三个时辰,一来昨夜走的匆忙身上并没有什么干粮补给,二则,这马也是累了一夜,是时候喂点粮草休整休整了。
二人进了驿站向掌柜要了一间中等客房,又点了些吃食命小儿送到房中用了,半个时辰后,莫颜兮让香雪在房中休息,自己则去了驿站旁边的集市采购补给,闻熙城往西边走,大多都是富饶繁华的水乡,聚集着数不胜数的财阀势力和官阀权势,且各官阀财阀之间大都相互联姻,建立牢固的利益体系。
那儿的百姓相对于东边,生活还算安稳,一般也没有什么势力愿意去搅这儿的一滩深水。而东边则大大不同,气候较为恶劣,但是大多数的江湖人士都盘踞在此建立门派,而且这些地方设了很多驿站与其他国家通商,比较混乱。
就说这伯牙岭驿站,虽然离闻熙城挺近,但是完全看不出繁华,一路走来,能看到的大都是来自各国的商人。莫颜兮买了两袋做好的干粮,一袋大米,一袋白面,一小布袋盐,又买了一袋肉干和一些皮草棉被,一小桶灯油,这才心满意足的雇了个帮佣拿了那些东西回了驿站。
大约未时三刻,二人便又匆匆上了路,莫颜兮坐在车内,拿出在驿站掌柜送的牛皮地图仔细端详起来,若要再往东走官道,出了这伯牙岭三百里后便是潇林城,在那里驻扎的队伍是有元凌铁臂之称的威武侯,那老头儿和自家那位关系还不错,和她也是打过照面的,虽说此事未必能传到这里,但是还是要谨慎一些,如今她们的每一步都可以说是刀口上舔血,小心一点总不会出错。
这样看来,她们只能脱离官道,往小路上走,东南方向的渝北山一带都是白家的地盘,去那里容易被认出来,江湖只说药圣白家的人大都儒雅谦逊,才智过人,不过若是没什么手段,又怎么能统御渝北一带数十年不被撼动丝毫?还是不要赶着趟儿的送死。而东南的另一边则被武宗赤练家统治着,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这一路听下来,赤练家和白家好像走的越来越近,隐隐有珠帘合璧,一统东部武林的意思。
就这两座大山都翻不过去,更别说再往深处走,还有女真教,顾泗堂等江湖势力,再看这东北地段,城镇居多,盘踞生存的也都是一些没什么统治力的小门小派,虽然比较杂乱,但是有了这现成的白家倚仗,倒也没必要过于担心。
打定主意后,莫颜兮与香雪二人便驾车脱离了官道,向位居东北比较繁华的临渊城去了。
戌时左右,太阳逼近了远处的山丘,只留了一点血色的半圆弧在外,天边的云霞昏黄一片,就连投射下来的光辉也是昏黄的,带给人一种发自内心的安宁。莫颜兮依靠在车窗前,任由金色的光辉洒落在脸上,睫毛上,瞳孔内,不由得感叹一句: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
说着,马车驶入了一片竹林内,行走了大约一二里,天已经暗了下去,莫颜兮拿着发烛出来准备点亮挂在马车上的灯,看到眼前的景象,突然内心一咯噔。
“不对!香雪快调转车头,往回走!”
香雪闻言虽是疑惑,但还是依照命令快速调转了车头原路返回。
“怎么了,小姐,我们不去临渊城了吗?”
马车死命的往回赶,香雪忍不住出声询问。
莫颜兮环顾四周,面色凝重道:“这路有问题!按理说,夕阳西下,倦鸟归巢,这儿又是竹林,鸟叫声应该更加频繁聒噪才是,但是自打进了这竹林,好像就没听到过一声鸟叫,未免也太过安静了点!你再看那竹林两边,竹子旁边但凡有竹笋的都被掰了,里边的有些地方,竹子全都被削了下来,而且竹竿的倒向明显不符合常理,应该是做了大量的陷阱所致!这荒山野岭罕无人迹的地方,有如此大量的食物需求,又能做这么多捕捉猎物的陷阱,说明生活的群体还算庞大,多半是山贼!”
语罢没多久,莫颜兮二人便看到前方一片火光缭绕,约有二三十人,个个体格魁梧,身穿皮草做的衣裳,勉强能够遮蔽身体,他们一手举着火把,另一手拿着长刀!莫颜兮长吸一口气,心里已经凉了一截,看来是山贼无误了。
领头的贼人挑了挑眉头,恶狠狠的问:“来者何人?还不快快滚下来,乖乖递上银钱,爷自可饶你们一条生路。”
待马车行至眼前,莫颜兮快速拉着已经僵硬了的香雪下了马车。恭敬的向那些人抱拳行了礼,解释道:“各位好汉,我乃渝北药圣白家子弟白麓言,这位是我的随从白泽。因着家中长老派我们前去临渊城为李大人治病,顾才连夜赶路,误闯了各位好汉的地盘,惊扰了各位,我这里有白银五十两,给各位兄弟买点儿好酒好肉,也算是为各位英雄好汉赔罪了。”
莫颜兮说着掏出一枚鼓鼓的荷包放在领头的人手上,那些人瞬间眼睛发直,围在了一起。
领头的兄弟打开荷包,拿出一块白花花的银子咬了咬,又翻着看了看,掂量了掂量才不依依不舍的放入怀中,开始打量起莫颜兮二人来。
“呦,原来是两个小娃娃。胆儿这么大,敢走夜路?身上还有银钱没有?快快交出来!”
那人看着面前的两人不过是十来岁的娃娃,肉皮细嫩,看穿着倒也像是个富家子弟,谈吐清晰,也没有一点惧怕之意。听他们说是什么药圣白家来的,虽然没怎么听说过,但是应该是有点权势的。领头的思索了一会儿,内心悄悄打定了主意,劫财放人!
“回好汉的话,我们二人也确实不算是出什么远门,身上就只有这些盘缠,已经全部孝敬给各位了。”
莫颜兮一直盯着此人的动静,见他听了药圣白家并没有丝毫的动容迟疑,心里不由暗叹一声不好,但见此人眼中并没有显现任何杀意,莫颜兮又悄悄松了一口气,不过依旧保持着警惕。
那人闻言后,略微皱了皱眉头,好像并不怎么满意,又看到这二人身后的马车,逐渐起了兴致。
领头的那人一把推开了莫颜兮,向马车走去,到了跟前,贪婪的摸了摸车上的玉牌和琉璃灯,又挑起帘子看了看里面,命人将里边的干粮,皮草等全部拿出来瞧了瞧,随后摸了摸这匹上好的骏马,眼中贪婪之色愈甚。
领头的土匪转头拉着马车道:“你们二人,还不滚?不要命啦?!”
莫颜兮赶紧解释:“不是的,好汉啊,这辆马车算是我们二人惟一的倚仗了,这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了马车可叫我们怎么活啊。”
莫颜兮说的倒是实话,这个地方,不管是到临渊城,还是伯牙岭都有超过百里的路程,她们二人如今是两手空空,就算不是饿死那也得渴死,而且这种荒山野岭之地,大多有狼群聚集,成了那狼群的口中餐也不一定,若是没了马车也是死路一条!如此想着,莫颜兮决定不如放手一搏,说不定还能挣得一条生路!
“关老子什么事!老子好心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难道还嫌活的长,赶着投胎?”
那人说着,脸上已有了些许不耐烦,眼里也隐隐现了杀机!香雪似是有所察觉,默默的走在了莫颜兮的前面。
“兄台严重了,只是马车与我们而言确实重要,要不这样吧,我有良计一条,可为各位好汉赚得白银千两,就以此来换我二人的性命与马车如何?”
那群人听到莫颜兮的话明显一怔,眼神中或多或少的流露出贪念来。
领头男子眼睛轱辘转了好几圈,问:“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不过是个毛儿都没长齐全的小娃娃,我看你就是信口开河罢了,再说,就算真有什么良计,你们二人怎么不去赚白银千两,当真心甘情愿白白便宜了我们?”
莫颜兮心想,这人看来也不算太笨。随即皱着眉头道:“哎!各位好汉呐,我二人此次并非是为了钱财而出的家门,这赚钱的法子也是偶然听到家族里的长辈说的,自然假不了,因着这赚钱的法子需要足够的人手,就我二人,就算是有心也没那个力啊,这不也是万不得已,为了能够活着早早的去那临渊城完成长辈给的任务,也只能用这赚钱的法子换条生路了!”
领头的人看莫颜兮的神色,坦坦荡荡,因交代了这赚钱法子,情绪失落,面色还有点忍痛割爱的样子,便也了然于心,不由心中大喜,可是脸上依然平静如常,继续问:“这话全凭你一面之词,我等怎晓得真假,莫不是被你利用,白白做了挡箭牌?”
“此话怎讲?我已交代的如此清楚,兄弟还是信不过我!也罢,你只管带我回去,见了你们的头子,我自会向他说明一切,真假全由他来定夺!”
那人见莫颜兮神色激昂,脸上也显现出了怒气,心想这事儿估计八九不离十了,于是带着二人向自己的寨子走去。
“你怎知我就不是这里的头子?”
那人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他们已经在这里打劫过无数人了,但从未有人能如此看的通透,而他们似乎也没有提供什么信息。
莫颜兮莞尔一笑:“您和其他几位兄台,衣服穿着相似,虽然全程他们并没有说什么话,并且对你的指令言听计从,但是却没有丝毫的敬畏之感,刚才你拿了银子,只是勘验了一番,并没有过多举动,眼神中也略有不舍,很明显,这些银子并不属于你,也就是说回去之后还要上交的。由此可见,我完全有理由怀疑,您上头还有人儿。”
莫颜兮说完,那人不由得长吸一口气,打心底里滋生出一股佩服之感,这娃娃看着年龄上小,可是心计远远胜于一些成年男子,此子未来可期啊。
他们一行人约莫沿着竹林行了两刻钟的功夫,就到了寨子里,莫颜兮看了看寨门口的牌匾,随着其他人走了进去,原来这里是狼牙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