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莫颜兮和南柯在东市走了一遭,四处都能听到议论南市香铺的声音。
“看了是成了。”
莫颜兮对着南柯说着,却见那人并未搭话,一直盯着一个巷子口看!
“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妥?”
“那倒是没有,就老觉得有人在看我…”
“南柯啊南柯,怕不是那个小公子看上你了?”
清蓉在一旁打趣到,惹得南柯一脸娇羞,瞬间一扫阴霾,和清蓉打闹起来。
莫颜兮并未松懈下心神。第二日就吩咐了不许南柯出门,在宅子内帮忙。
十天过去了,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南柯也是个待不住的,日日央求着想出门,莫颜兮生怕出什么事端,特别叮嘱了明桑与照花盯着她。
又平安的过了两三日,这日酉时莫颜兮刚从香铺回来,照花兰溪等人已经聚在焚香苑焦急等待。
莫颜兮环视了一圈儿,问:
“怎么了?”
“颜兮姐姐,南柯姐姐不…不见了。”
唐明桑低着头哭着答,莫颜兮闻言,心中咯噔一下,眉头紧皱,周身瞬间遍布了冷冽气息。
“细说!”
明桑连忙道:“今…今日…我们都在收拾个个园子,那匠工说主梁上缺一块儿上年头的老银子镇邪,香雪姐姐在别处忙着调教新人,我与其他姐姐们都在卿语轩布置客厅,本来说等会儿就去的,不想南柯姐姐趁着没人溜出去了,这都三四个时辰了,还…还没有回来。大家分头出去找了,还是没有找到…”
莫颜兮心想这人必不会凭空消失,也不知道出没出城,要是出了城怕是糟了!
“问人了吗,尤其是东市城门那块儿?”
“问了,我去的,听到消息之后,我就去了东市,那边的人也都见过我和南柯的,我问了一圈,都说没见过,城门口那边的小摊小贩也问了,还是没有!我让长安流银他们四人在东市和城门盯着了。”
香雪相比其他人沉稳许多,事出之后立刻去了靠近城门的东市寻人。
莫颜兮问:“你们何时去寻的?”
香雪答:“南柯出去一个时辰就去了。”
“一个时辰,卖古银的店铺在西市,一个时辰绝不可能到东市过来,应该没有出城!”
“长顺人呢?”
莫颜兮说着,忽而想起了长顺。
香雪赶紧回道:“长顺去给樱姑娘送东西了,应该快回来了。”
“进屋等着。”
众人进屋,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屋内气压极低,莫颜兮坐在桌前,一只手搭在桌子上轻轻地敲着。
半个时辰后,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莫颜兮停下手里的动作,坐直身子等着来人。
不一会儿,有人掀了帘子进来,原是长顺!
“小…小姐!我回来了!”
因为跑过来的,长顺头上流着豆大的汗珠,呼吸急促。
莫颜兮道:“你先喝杯茶,我前些日子让你盯的人怎么样了?”
长顺赶紧喝了口水,道:“前几日,一直盯着,那人跟着小姐的马车到莲菲巷口便不跟了,后来应是发觉南柯姑娘并没有和小姐在一起,就在漫枫巷转了几天,之后再没有见过。”
莫颜兮皱眉:“莲菲巷住的什么人?”
长顺想了想,道:“莲菲巷住着两户官家,一家就是高知州,还有一家是原来的知州,被调任去了闻熙任职,如今家中也就剩一些妇人,仆役。”
莫颜兮闻此想了一会儿,这高家太老爷正是当时灭了南柯全家的人,如果要抓人,当时就理应捕获,又怎么会等到南柯被买到平役坊或者来到莫宅在行动,另一家就不用说了,一家子的老弱妇孺,断不会为难一个毫无干系的小姑娘。
如此想着,莫颜兮又问:“这巷子交口可还有其他?”
长顺回道:“有到是有,不过也是前几日搬过来的,这莲菲巷,漫枫巷,还有雨烟巷是交织在一起的,离得最近,前些日子搬来了一户人家,好像姓韩,整日宅门紧闭,偶尔见几个小斯走走进进,从来没见过主人。”
莫颜兮想了一圈儿,自南柯家中出事至今已经半年多了,这半年的时间,甚至待过平役坊,要是城中人出手大可不必等南柯来她这里,但是那新来的……为什么?
嗯??!!!那日的那个人吗??
莫颜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赶紧道:“长顺,准备马车,去…雨烟巷,韩家!”
亥时,一辆马车出没在漫枫巷口,快速向左边转到了雨烟巷,停在了韩宅门口。
莫颜兮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漆红色大门,只门口挂着一只随风飘摇的昏黄灯笼,再无一点生息。
长顺上前敲门,大约一刻钟后,才传来懒洋洋的声音。
“谁啊?”
莫颜兮答:“客人”
大门吱呀吱呀的被打开,开门的是位年近六十的老者,头发花白,但是从手指的纹路来看,不是普通人!那双透露着精光的眸子向外边儿扫了一圈,瞧着是些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这才懒懒的答道:
“这大晚上的不睡觉,扰人清闲。我们主子说了,晚上不待客!请回吧。”
莫颜兮道:“慢着,事关今日你们带回来的人,恐怕还要劳烦阁下通报一声。”
那人闻言,明显一顿,而后轻飘飘的说:
“什么人?我怎么不清楚,姑娘怕是记错了。”
语罢,便要关门。
“阁下!当真能做的了主子的主?不怕误了大事?”
莫颜兮放高音量,严肃的问道,周身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就连长顺,香雪二人也心中一颤。
那老者听了亦是如此,这才有点慌张的喊人前去通报。
三刻钟后,来了个小斯,身形矫健魁梧,也是个练家子。对着老者低声说了些什么,那老者这才让开道来,却只让莫颜兮一人进去。
“小姐……”
香雪抬脚,打算跟进去,却被莫颜兮拦住,叮嘱道:
“无事,你们在此等着。”
说完,那小斯便引着莫颜兮往里边走去,整个韩宅竟然没有点一盏灯!那人走的极快,又能趁黑前行,莫颜兮为了追赶,中途摔倒了好几次。一刻钟后才进了一处园子,有了一点儿光辉。
那小斯到这里便停了,门口站着一位丫鬟,笑着将她迎入屋内。
屋子很大,摆了四盏极高的琉璃灯,入门右边摆着一只浑圆的三角鼎,里边儿燃着精品紫云香,对门的地方建造了一张极大的床,床边竟然也镶了金边儿,从房顶处垂下好几层淡紫色的烟纱笼着,只能隐隐瞧见里边铺着一张雪白的皮草,左边立着一块巨大的屏风,闪烁着微弱的灯火,里边有水声传了出来。
莫颜兮微微作揖,道:
“在下漫枫巷莫宅莫颜兮,不知阁下是…”
里边水声依旧,半饷才传来一句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
“居然能找上门来了。”
莫颜兮轻笑:“阁下不也是没打算暗中行事吗?”
是的,这样的手法绝对不能算是暗中行事,甚至可以说,有点招摇,毫不避讳!
里面人,笑道:“倒是个有脑子的。”
莫颜兮不理会他,试探问道:“……,敢问阁下,南柯可有得罪您?”
“并未”
莫颜兮松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我想阁下带走我的人多半是看上了她的本事,不如我们好好商量。”
“商量?我看上的东西,还需要商量?”
里面的人态度强硬,话语中,满是高傲与不屑。
莫颜兮深吸一口气,道:“话是这样说,但是阁下也知道,强取豪夺并不是上上策,我想南柯也定不会尽心尽力为您办事,不若我们和平处之,只要您所求之事不触及我们的利益,我们自然尽心尽力为您效力!”
“你…?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并非谈条件,您府上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对付我们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我自然是没有资格谈条件,这样做只是想让彼此利益最大化,您不用使手段,就有人乖乖卖命,岂不美哉。”
莫颜兮说完,依旧低着头,那边没了声音,几个呼吸间,突然有很多水花掉落在了水里,屏风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具极高挑矫健的身影拿衣服,莫颜兮不敢多看,自顾自的低着头,盯着地板,这地板也是上好的大理石搭建而成……有钱!
突然一股淡淡的檀香萦绕在莫颜兮周围,莫颜兮赶紧回过神来,那人已经出来,却并未多做停留,直直的朝着床榻走去。
莫颜兮直起身子,往那边挪了挪,这才看到那人的真容。
那人身量约八尺有余,身上只穿着一件儿深紫色流云锦袍,松松垮垮,露出了极深的雪白锁骨,肤色白皙,一头柔顺的乌发散落在各处,并未束起,慵懒的斜靠在床榻上,手里拿着伯秦子的《风草集》,灯光之下,那人的睫毛更加浓密,眉若利剑,鼻似高峰,唇似桃瓣儿,桃花夭夭,灼灼其华,此人乃天人之姿!
那人并未放下手中的书本,慵懒的声音透过书传了出来
“我讨厌麻烦。”
莫颜兮皱眉,道:“阁下应该知道,人要是想死有一百种方法,南柯家中早已没有牵挂,我在平役坊正是看到她面有死相,这才决定带她出来,既然阁下好不容易找到了,为何不好好利用,况且,我敢在此保证,除此事外,绝对不和阁下有任何牵扯。”
“很好,我喜欢这样听话的小猫咪。”
那人嘴角微微上扬,终于放下书,朝着莫颜兮走了过来,莫颜兮这才完完整整的看全他,那双琉璃眸子像一潭死水一样深邃,捉摸不透,莫颜兮竟然有点心悸,嗯……还有,这个人真好看,语言无法形容。
那人上前来,离莫颜兮极近,身上好闻的檀香更加浓郁,他伸出修长的一只玉手,轻轻玩弄着莫颜兮的一缕青丝。
半饷才在莫颜兮耳旁轻轻说道:
“去院子里领人吧。”
语罢,又缓缓回到床榻,继续看书,莫颜兮迅速的对那人行了一礼,退了出来,在园子门口就看到奄奄一息的南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