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细雨连绵。
李逸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镂刻精致的四角长亭中。
亭外,百花竞放,垂柳依依。
石桌上放着一把古朴锋锐的长剑,随着微风的吹拂,发出隐约的剑鸣之声,寒锋的光泽映的李逸双眼生痛。
“你来了。”李逸微笑着,并未回头。
轻而有节奏的脚步声,在他亭外的台阶下倏然停住。
“出剑吧。”
在这句话猝然响起之时,神鬼莫测的剑气,自极为刁钻的角度切入,距离李逸的后心已是不足三寸。
剑尖穿透雨珠的声音,以及划破空气的锐利爆鸣声,皆让人清晰感受到其中纯粹无比的杀意。
李逸只是淡然一笑,桌上长剑已然掌握在手中,反手横切出去——对方的剑尖,径直撞在了突兀横于背部的剑刃上。
铛——
一声剧烈的金属震颤声响起。
那剑气竟越过了格挡,余波刺痛李逸的后背,将他的衣袍切下几绺丝絮,宛若狼牙撕扯过一般。
但一剑刺杀李逸的绝好机会,亦是同他擦肩而过。
李逸骤然回首,飞身向后倒退出去,同对方拉开了距离。
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和自己有着相同体态、相同容貌、相同境界的男子。
或许,称之为心魔更为准确。
对方的剑,比之现在的自己,更狠辣无情,丝毫不拖泥带水。
心魔毫无感情的望着李逸,手捏剑诀。
霎时间,风云雷动,数十道燃着熊熊烈火的剑气漂浮而起,幻化成无数傲啸的巨龙,向李逸攻杀而来。
“呦?我这才升级太一诀,你就学会了啊?”李逸眨了眨眼,“不愧是我。”
李逸虽嘴上调笑着,但却丝毫不敢怠慢,一指打向心魔。
对付心魔这种灵识衍生出来的存在,没有什么比带着浩然正气的浩然指更有效的了。
然而浩然指刚点出去,数道碧绿色的光芒从天而降,衔接射出的剑气,笼罩在心魔的身上。
“木灵符?瞬间解除负面效果,厉害啊!”
李逸来不及惊讶,烈焰长龙已然靠近他。
两者之间数尺的距离,让人根本无法躲避。
不过,李逸原本也没想躲。
他微抬手臂,在太一真气的牵引下,烈焰长龙竟然静静悬浮于他的面前,发出阵阵哀鸣,连一丝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逆!”
李逸捏住剑诀,眼中隐约有暗金色光芒流转。数十条烈焰长龙挣扎片刻,旋即迅速调转方向,转而朝心魔攻杀过去。
呼哧——
巨龙所过之处,席卷而起的滚滚焰浪,将周围的百花焚烧殆尽,垂柳亦燃起烈火,枝干发出“噼里啪啦”的烧灼声。
整个空间,都因为两人的战斗而变得炙热起来。
“呵呵。”面对巨龙,心魔只是冷笑一声。
只见一道炫目的剑光闪过,从火焰虚影中穿过,突兀的掠向李逸。
李逸微抬手臂,冰冷的铁剑骤然上扬,奇准无比地将对方的长剑撞飞。
剑刃交错间,迸射出了灼目的火花!
倒飞出去的剑刃在半空划过,下一刻,它的旁侧便浮现漆黑如墨的雾气,逐渐凝聚成心魔的身形。
轰!
火焰长龙扑了个空,却将种植着百花的土壤给掀起来,漫天飞石沙砾,使人的视线有些模糊。
“我是真没想到,斩断情丝、一心为战的我,有这么厉害。”李逸自嘲道。
但……赝品,就是赝品!
想杀了他,并取而代之,可能吗?
心魔自空中跃下,悠然刺出一剑。
这剑灵动却又不失温柔,似与周围的春雨融合在一起,剑势绵延不绝,竟是敛去了一身杀意,隐藏于劫后余生的花海里。
被烧灼的只剩半瓣的花片缓缓落下,如一叶障目般,遮住了李逸眼前的景象。
剑芒亦是悄然而至。
李逸提起手腕,陡然和心魔的剑撞在一起。
一击未中,对方亦再次拉开距离,刺出第二剑——
双方接连对招,在这种诡谲的攻势面前,李逸刚猛的剑气居然奈何不了对方,反而被其一一化解。
“在春雨中领悟出了剑意,难不成我真的是个天才?”李逸自嘲道。
当心魔的第九剑落下之时,那种恬静的氛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浓烈而纯粹的杀意,带着必死之心刺出来的最强一剑!
心魔的脸上无喜无悲。
李逸喟叹一声:“或许,这才是剑道巅峰应该有的样子。”
无欲,无求,亦无我。
但这一世,我要走自己的道!
耀眼金芒在那生死一剑来临之前,陡然闪烁而起,连接成硕大的阵法。其上的法咒皆由梵文刻画,隐约间可听闻佛音渺渺。
心,于一切法中最胜。
一念起,一念灭,心为业主,统摄万法。
“你不过是我的心魔而已。”
李逸手中的剑瞬间消失,而随着他手臂的微微抬起,几十道纵横交错的金色圣光绵延而起,发出无穷尽的爆裂声。
轰!轰!轰……
心魔被这金光轰飞,面色惨白。
在极致的死亡威胁面前,他体内的真气尽数爆发出来,凝结成一条威仪霸气的五爪金龙,狠狠扑向李逸。
这是他的执念,傲啸九天,斩尽天魔。
他不能死。
“你错了。”
李逸眉毛都未皱一下,只是轻描淡写的向前踏步,从容不迫的挥出拳头。
五爪金龙在拳风扫荡之下,骤然炸裂开来,发出凄惨的哀鸣后,便悄无声息的隐没于无。
原本在李逸手中的剑,此刻插在了心魔的胸口。
他半跪在地,眼神亦冷漠如初,倔强的望着李逸:“为什么我会败?无念无我,我才是最强的,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李逸是一个人。”
李逸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将杀意清扫一空。
“一个人?”
“对,一个为梦想拼搏的人。”
“可这里,并不是你的归宿!”心魔不甘的吼道。
“我知道。”李逸想了想,缓缓开口:“他不应该是一个被教条束缚住、无情冷血的神。”
“当神有什么不好?你修炼,不就是为了成神称帝,有什么好伪装的?”
李逸将手搭在剑柄上,笑了笑,“你并不懂我,我修行的目的,除却走自己的道,便是想要给自己寻一个真相。”
“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当天道的狗。”
“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我死了,你也活不久!”心魔咆哮着,渐渐如尘埃般随风飘散。
李逸睁开了眼睛。
他终于踏出了最后一步。
就在登上山顶的瞬间,仿佛触发了某种机关,整个幻云山在瞬息之间,便不受控制的震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