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休！子休！”
声音很熟悉，周子休艰难地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几根长长的透明管从上方的挂架上垂下来，氧气罩因为他的呼吸而蒙上雾气。
我在哪？
“夏灵儿！”周子休想喊出声音，却发现自己极其虚弱，全身僵直，连说话都费劲，他想调动灵气检查身体状况，结果什么都感知不到。
我的灵气怎么了！周子休感到惊慌。
“子休，你醒了！”
激动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向旁边看去，一张熟悉得有些陌生的脸出现在他眼中：“哥！”
红着眼坐在一旁抓着他的手与他面容七分相似的人正是哥哥周子琰，此时哥哥神色激动：“医生！医生！我弟弟醒了，子休醒了！”
周子琰似乎想起在医院大呼小叫不好，起身就往门外冲，一个不小心被凳子绊了个狗吃屎，飞快爬起来继续往外冲，完全忘了病床旁就有呼叫的铃。
周子休嘴角不由扬起一个艰难的弧度，手指动了动，仰躺在病床上。
片刻之后，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给他进行了周密的检查，向周子琰说明他的情况，周子休静静地看着在站在病床旁对他上下其手的白衣天使，跟哥哥交谈的医生，心一下子安了下来，似乎不在意自己身体的状况。
后来便是一系列针对性的治疗，期间发小兼同事的小李子，来看望他好几次，给他讲远程沉浸技术上的突破，让他好好养病，尽快回来。
周子琰几乎每天都在医院，直到周子休开始做康复训练，才被周子休笑着赶回去：“滚回去睡觉，别打搅我跟小姐姐们亲密接触的美好时光！”
帮助他做康复训练的护士，发现这个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的病人醒来后，脸上总是挂着笑意，似乎有什么高兴不完的事，每次把自己哥哥赶回去后又像小孩子一样眼巴巴地等他来。
他总是说自己做了个多神奇多真实的梦，康复训练也特别积极，只是偶尔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会露出一股迷茫和担忧之色，喜欢在人前开玩笑，说他没来得及给梦里的朋友送药就被带回来了，又说他已经托人送了。
很快周子休便出院了，时隔一年之后回归研究岗位，受到了不少非议，发小小李子作为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力排众议，说没有他后面工作没法进行，趁早不干了。
周子休适应能力很快，一周时间便赶上了丢失的进度，效率高的惊人，小李子觉得这个‘爆肝’狂人从医院回来最大变化，就是会给自己放假了，他开始尝试各种各样以前嫌弃浪费时间的事，甚至请过一次假飞往加州监狱见了捷尔斯一面。
在那个手足飞舞激昂演讲的外国人面前，他显得很平静，甚至还隔着厚厚的玻璃做了个拥抱的动作，像是久违的老友。
据传他走后捷尔斯止住了近乎癫狂的愤世嫉俗，少有的冷静下来，抱头痛哭。
他开始用相机记录每一个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看过的风景。
“远程沉浸试验，第一千零八十次，开始！”
时间过得飞快，他们的远程沉浸取得成功，被沿用至社交、办公、医疗、娱乐等各个领域。
三年后哥哥周子琰结婚，新娘子是那个一直陪着他照顾周子休的护士，那天周子休喝得烂醉如泥，狠狠拍打着小李子的肩膀：“看到没，我在医院就觉得他俩有问题……就剩你他妈还单身了……”
小李子一脸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老子年底就准备订婚了，你他妈才是单身！”
“哦，原来是我啊……什么你他妈、我他妈的，粗……俗！”说着晕晕乎乎地吐了他一身。
一年后，在小李子的极力反对下，周子休卸任了技术部总工的职务，做了个闲散董事抽身而出，独自一人钻研人工智能，编写他心目中的系统，除了必要的技术交流基本上看不到他的人影。
“叔叔，你在做什么？”扎着两个小辫的小侄女手里抓着独角兽布娃娃，眨着乌溜溜的眼睛问道。
满脸络腮胡的周子休，一把将小侄女抱起来，放在腿上，用胡须蹭她幼嫩的脸颊：“当然是做好玩的东西咯。叔叔示范给萱萱看。”
“莫斯卡，把天窗打开。”周子休道。
“好的！”一个与周子休声音相近的语音在周围响起，顶上天窗的帘幕缓缓拉开，柔和的阳光照亮整个房子。
座下的椅子，缓缓从带着几个屏幕的操作台移动到房子中间，周子休打了一个响指，纷乱的房间片刻之间被各种机械手臂整理成空荡荡的空间，就连不远处的操作台也完全收起，场景变换，两人像是坐在一片湖面，湖面倒映着蓝天白云还有远处的草原。
这时一个跟周子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差别便是他没有胡子。
“两个叔叔！”小侄女萱萱眨巴着眼睛道。
周子休牵着她的手，从座椅上下来往湖边走：“他叫莫斯卡，是叔叔的管家，很厉害的哦。”
“真的吗？他会什么？”萱萱蹦蹦跳跳，用脚使劲踩他们立身的湖面，两只小脚踩出一片片涟漪。
“他能给萱萱讲故事，教萱萱不会做的作业。”
“我们作业超级超级难的，”萱萱踮起脚用拿着布娃娃的双手在胸前画了一个老大的圆，“有这么难！”
周子休被她的动作逗笑了，蹲下身子，伸直了双手也画了个大大的圆：“这……么难的都可以！”
“哈哈哈哈，那他不是比叔叔还厉害，我也可以叫他莫斯卡吗？”
“叔叔会做这么难的哦！”周子休又笑着比了一个大圈，“萱萱叫他莫斯卡他会很高兴哦。”
因为对这个‘管家’的好奇，萱萱不停地叫莫斯卡的名字，莫斯卡则一个劲回应。
“叔叔，你不是说要带我看好玩的吗？”
“这就来！”周子休道，“萱萱想不想看爸爸妈妈在干什么？”
“想！”
“好嘞，叔叔收到！”
周子休打了个响指，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画面，场景正是哥哥周子琰的房子客厅，两家隔得不远，原本周子琰是让他住一起的，被周子休拒绝了，理由是单身狗受不了刺激。
“是，奇奇！”萱萱蹦蹦跳跳指着，在客厅中一闪而过的猫。
而后两个相拥在一起的人走到镜头之下。
“爸爸妈妈！”
接下来两人的动作让周子休猛地捂住萱萱的眼睛，手一挥，画面消散：“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什么东西？怎么看不了了！”萱萱不满道。
“没事没事，信号不好，咱们看其他的，萱萱不是想看世界最高的山吗，叔叔给你看好不好？”周子休满脸尴尬，完全没想到客厅会出事！
小孩子倒是好哄，一下就忘了：“好！”
整个画面几乎都是全息投影，两人还在草原上骑了马，小丫头兴奋得大叫，又跟莫斯卡一起在各种巷道里捉迷藏。
最后周子休抱着玩累了的小丫头坐在一处山峰上看日落：“萱萱，以后叔叔把莫斯卡叔叔送给你好不好。”
莫斯卡叔叔是萱萱对莫斯卡的称呼：“好！莫斯卡叔叔真的会做作业吗？”
“当然，他会很多哦，将来要是你觉得莫斯卡叔叔变笨了，记得好好教他哦。”
“好！”
小丫头疯了大半天，安安静静地在周子休怀里睡着了，周子休一挥手，景象消失，他摘下戴在萱萱头上如发饰一般的仪器，将她抱回房间，小心翼翼盖好被子，走的时候蹑手蹑脚，生怕把她吵醒了。
“先生，您明天有个会议，建议您还是把胡子挂一下。”莫斯卡的声音响起。
“知道了。”周子休道，“把我的报告整理下，按老规矩分类打印出来，我明天用……”
莫斯卡便是他基于鸿鹄系统做得智能管家，虽然没有所谓的自我，但功能性却是不错的，不少工作都可以丢给它。
由于专业不对口，周子休死磕了好多年才整出来。当然，这有一部分得归功于捷尔斯和他的那一段程序，没有人知道周子休从出院后便再没有做过任何体检，唯有在加州监狱里的捷尔斯明白周子休活不长了！
接下来的一年里周子休，变得忙碌起来，所有人都诧异于他无限的精力，戏称他为“不倒的周”！
不仅如此，这家伙的思维、行事、抉择都奇快无比，让熟悉的人都不吝冠以天才之名，最常说得一句话便是：相信我，这玩意儿已经在我脑子里过了不下十遍了！
三年后，‘不倒的周’倒了！
抢救室外，医生对着周子琰一家惋惜地宣布他的死亡时间。
“不会的，他这些年一直好好的，连病都很少生，医生……”周子琰不敢相信，“他才三十几岁啊！”
一周后，周子琰接到律师电话，宣布周子休早已立好的遗嘱。
回到家的周子琰叫来女儿萱萱，将一个精致小吊坠挂在她脖子上：“这是叔叔送给你的。”
“叔叔去哪了？”
“叔叔去了很远的地方旅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