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渺渺的烟雾从精致的鎏金香炉中缓缓升起,散落在美轮美奂的内室之中。
精致的镂空牡丹雕花黄花梨木架子床上,躺着一个娇美的女子,她的额上缠了白色的细布,更显几分柔弱。
她的床脚上,倚着一个小丫鬟,正坐在地上,微蹙着眉头闭着眼睛打盹儿,看起来睡梦中也很是不安。
这床上的女子和地下的丫鬟,正是何婉与那醉欢楼伺候她的小丫鬟杏儿。
内室里的窗户是打开的,窗前的白瓷花瓶里插了两只黄玉兰,花瓣边缘有些蜷缩发乌,看起来已不新鲜,想来应是昨日所摘。
“郡主,郡主?”
门外的丫鬟敲了敲门,轻声唤了几声。
这敲门的丫鬟看起来已过及笄之年,杏眼弯眉,嘴角微翘,看起来很是喜相,一身青绿色的缎子,衣襟和裙边绣了花鸟的纹样,让人看了神清气爽。
她身后还跟了一些低眉敛目的丫鬟们,手上有的端了盛了水的脸盆,有的端了漆案,上面叠着擦脸的帕子,也有的端着精致整齐的衣裙,各个分工明确。
待了片刻,听着门里没有声音,她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见那杏儿蜷缩在何婉的床角,她微微蹙了蹙眉头。
她弯着身子拍了拍杏儿,将她叫醒。
杏儿迷蒙的睁开眼睛,瞧见这位姐姐,立马清醒了过来,她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喏喏道:“青枝姐姐。”
青枝看了杏儿一眼,颇有一些责备的意味。
青枝撩起纱帘,轻声唤着:“郡主,该起了。”
何婉睁开朦胧的双眼,瞧见青枝,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眼神变得清亮起来,扭头看了看窗外,院子里生气盎然,天已是大亮了。
这真的不是一场梦吗?何婉撑着身子起来揉了揉眼睛。
她一路坐马车从丰县到长安,走了才不到七日。
这七日,除了吃饭和晚上在驿站里休息,何婉一直是呆呆愣愣的坐在马车里。
只要马车停下来休息,或是第二日还呆在驿站不走,她就会慌乱的催促着快些上路。
雍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自己的宝贝女儿,连着多日吃不好睡不好,还受着伤,又不肯休息,这可如何是好?
但也不敢强迫她,生怕刺激到她,只好万事由着她,一路上风尘仆仆,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长安。
其实何婉也知道,醉欢楼已经被查封了,赌坊也不复存在,无论是沈三郎、丽娘还是那个黄牙婆子等人,都已经锒铛入了大狱,就连邱县令也被罢了官职,被关了起来。
可她这心里总是不踏实,一闭上眼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也许下一刻,雍王就会把她扔下,告诉她,是他认错人了,她不是他的女儿。
而她就又要回到那个噩梦之地。
何婉颤栗了一下,闭上眼睛。
“郡主,您怎么样,是头晕吗?”青枝担忧的扶着她。
何婉呼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事。”
青枝看着也不由得有些心疼,虽然郡主生的花容月貌,皮肤白净,可这手脚却骗不了人,昨夜她伺候着,发现郡主才小小年纪已经长了茧子。
还有这额上的伤,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明明是天之娇女,却偏偏自小流落市井受尽苦楚,这可真是造化弄人。
青枝暗暗叹了口气。
“若是您不舒服,婢子就去回禀一下王妃,今日就不去拜见王妃了。”青枝道。
“真的无事。”何婉对她笑了笑,““几时了?”她问道。
青枝轻声答道:“回郡主,辰时刚过。”
何婉点了点头。
“那婢子,伺候郡主梳洗一下可好?”青枝试探的问道,她总觉得郡主的精神头不太好。
昨晚王爷还特意吩咐了,说郡主一路颠簸,没睡几个囫囵觉,让她点些安神香,好让郡主好好休息。郡主这一夜倒是睡的安稳,只是这早上看起来也没什么神采。
何婉是昨夜到的王府,鞍马劳顿对于她来说,实在算不上一提,只是进了府以后,倒让她有些不太习惯。
光是睡前梳洗,身边就围了七八个丫头,她就像是个玩偶,只需坐在那里,被人摆弄就行了,沐浴更衣也是一样,洗头的,擦身的,按摩的,丫鬟们各司其职,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她垂着眼睛抿着嘴,点了点头。
青枝瞧不准郡主这表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不敢作声,赶紧唤了门外的丫鬟们进来伺候。
一时之间,屋内仅有着衣服的簌簌声和涮毛巾的水声,静得很。
被人遗忘的杏儿被挤在小角落里,怯生生的看着这么多婢女伺候着何婉,倒有几分可怜的意味。
婢女们手脚利索,手法轻柔,很快就伺候着何婉洗漱完了。
那些端盆端巾的婢女齐齐行了个礼,悄然退下了。剩下的婢女们,端的都是些衣裳和饰品还有鞋袜。
青枝站在一旁恭敬的问道:“请郡主瞧瞧,这些衣裳,可有合心意的?”
何婉打量了一下,屋子里还有这么多人。
她扶着青枝站起来瞧了瞧丫鬟们手中端着物件,惊讶不已。
光是衣服就有五身,打眼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无论是料子还是绣花都是顶好的。还有三个漆案里,摆满了各样的首饰,金的玉的珍珠宝石,都是何婉没见过,想都不敢想的珍品。
何婉呆呆的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简直如同在梦境中一般,不,平日她就算做梦都梦不到这些的。
青枝瞧着何婉只是盯着这些衣裳首饰愣愣地出神,疑惑着出言提醒道:“郡主可是没有中意的?”
何婉回过神来,僵硬的笑了笑,也不去细细展开来看,伸出纤细的手指随意点了一身嫣红色的衣裳,“就这身吧。”
看着何婉随意一指,青枝心里暗暗赞叹,郡主就是郡主,不似那些眼皮子浅的,天生的贵气做派就是不一样。
若是何婉知道青枝竟是如此想法,定然汗颜无比,她只不过是看花了眼,越看越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雍王的女儿而已。
青枝一边拿起衣裳,一边笑嘻嘻的说:“郡主这样好看的人儿,穿什么都好看,您肤白,这样的红色粉色穿起来更显娇艳呢。”
听见青枝的夸赞,何婉抿嘴笑了笑,任由她服侍着自己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