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很快那小仆就乐颠颠的拿着一碗鱼食跑了回来。
“这位姐姐,给你。”他黢黑的小手端着递给了霁月。
霁月拿着鱼食转身要走,想到了什么又转过头来,笑着问道:“你这小仆叫什么?”
小仆受宠若惊,答道:“小人名叫小木,木头的木。”
霁月点头一笑,转回头来拿着鱼食往郡主那走去了。
小木望着霁月的背影,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一双黢黑粗糙的小手激动的搓来搓去,喃喃道:“贵人身边的姐姐竟然问我名字了,莫不是天上掉了馅饼,也有了我小木的出头之日了?也不知道是哪位郡主,身边的人都这么和善近人。”
越想越高兴,他干脆哼起了小曲,继续栽着那花苗,比刚才有劲头多了。
“郡主,鱼食来了。”霁月笑眯眯的端着小碗拿到了彤嫣的跟前。
彤嫣高兴的拿过了碗,芊芊玉手伸进去捏了一小撮鱼食,随意一扬,撒入了湖水之中。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湖面,等着鱼儿出水。
不一会,有鱼似是闻见了有好吃的东西,引来了零零星星的两三条红黑白相间锦鲤,游到了水面上,吃掉了鱼食。
“哎,有了有了!”彤嫣笑逐颜开,兴奋的看着青枝和霁月。
霁月也笑道:“郡主,婢子知道这湖里还有好多各式各样的锦鲤呢,什么全红的,金色的,金里泛红的,红白的,丹顶的,还有金黑白相间的,哦对了,还有银色的呢,甚至有的锦鲤还泛着光泽,可好看了呢。”
“是嘛!”彤嫣很惊讶,她从没见过这种好看的鱼儿呢。
她又捧了一小把鱼食,往水里扬着,希望能吸引到更多花样式的鱼儿。
“郡主,你瞧,那有金色的,哎,那还有红色的。”霁月兴奋的指着不远处往这游的鱼儿。
彤嫣扬着脸顺着霁月的手指看去,“哪呢?”
“过来了,过来了。”霁月小声道,指着那游动的鱼儿。
彤嫣再定睛看去,那果真有金色红色锦鲤,还有红里泛金光的鲤鱼,煞是漂亮。
“诶,你怎么声音忽然小了?”彤嫣后知后觉,满目疑惑问到。
青枝微微一笑:“郡主有所不知,这鱼儿最怕声音吵闹了,若是声音太大了,恐怕会惊着它。”
“原来如此。”彤嫣恍然大悟。
霁月兴致忽然高涨,激动的指着那湖面,欢快又克制的小声喊道:“郡主快瞧,那是不是一只银色的,好亮眼,还有光呢。”
众人好奇都抻着脖子往霁月手指的那儿看去。
凝视了一会,彤嫣看见确实有一条纯银色的锦鲤摆着尾巴游了过来。
“这银色锦鲤,听说这湖里就这么一条呢,郡主可真是有福气的人,头一回来就见着了,有的人来了十回八回的,也见不着一次呢。”霁月羡慕的瞧着自家郡主。
彤嫣捂了嘴笑,嗔道:“那十回八回的,不会就是你吧?”
霁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大家都笑了起来。
“那不是吕姨娘吗?”春儿不小心瞧见了回廊另一端刚冒头的人儿,喏喏道。
彤嫣听见了她嘴里念叨的话,也朝着回廊那端看去。
一个打扮的珠光宝气的盘头妇人刚拐了过来,身侧两个小丫鬟,一左一右的扶着她,她瞧见回廊这边彤嫣等人聚集在一块,脚步微顿,似是犹豫要不要过来。
青枝小声附耳道:“那是吕姨娘,前段日子,一直病着呢。”
彤嫣点头,她自回了王府还未曾见过这位姨娘呢,虽然自己是晚辈,但姨娘毕竟只能算半个主人,她作为郡主是不能自掉身价去看望的。
吕姨娘踌躇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毕竟没有避而不见的道理,礼数不可失。
她穿着薑色如意纹的靛蓝镶边窄袖上衫,搭了一条绿白间裙,姣好的面容,眉宇之间藏着一丝淡淡的哀愁。
可吕姨娘既膝下有子,又衣食无忧,何况府里也无甚姬妾,她在忧愁些什么?
而且虽然她是商贾之家的出身,出身低微,可如今朝廷里也鼓励通商,商人也是可以抬起头来的,听闻她还有个弟弟,也很是争气,很会读书呢。
彤嫣不解,这吕姨娘到底在愁什么呢?一个商人之女高攀到王府做妾,不是该偷着乐了吗?
在彤嫣恍惚之间,吕姨娘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行礼道:“妾见过郡主。”
彤嫣早就站了起来,吕姨娘虽然身份低微,可到底也算半个长辈,彤嫣也不好意思全然受了她礼,当下也微微福了下身子,笑道:“姨娘。”
吕姨娘受宠若惊,没想到昭阳郡主还能还了个半礼,心里顿时对昭阳有了几分好感,面上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歉意道:“妾本来该在郡主刚回府的时候,就去与郡主见面的,奈何妾这身子骨不争气,倒是一下子病了一个月,怠慢了郡主。”
“怎么能说怠慢二字呢,病了就该好好休养,谁也不想生病不是?反倒是我,该去探望一下姨娘的。”最后一句话不过是客气话,哪里有郡主去探望姨娘的。
不过彤嫣很是惊讶,没想到吕姨娘的姿态竟放的如此卑微,可想到李绍那畏缩的样子,似乎吕姨娘如此卑微也是顺理成章了。
“哪里哪里,妾,妾当不起的。”吕姨娘涨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半天才憋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讷讷道:“没想到郡主是这样天仙般的人儿。”
彤嫣有点想笑,但又觉得吕姨娘这样子有些卑微的可怜,她的长相明朗,看起来应该是个爱笑张扬的女人,可这言语行为却偏偏如此老实低微。
她不禁有些好奇了,这吕姨娘究竟是天生如此,还是遭遇了些什么?
“不知姨娘是要去哪里,我瞧着这方向,似是往园外去的,可是赏完了景,散完了心,要回去了?”彤嫣笑吟吟问道。
吕姨娘松了口气,点头道:“常在屋里呆着也不是个事,还是得出来散散步才行,这不快到了喝药的时候了,妾也该回去了。”
彤嫣忽然觉得吕姨娘也是可怜人,除了有个儿子,小小年纪还要日日去学堂,平日里身边连个伴儿也没有,深居寡出的,也就身边的丫鬟能说上两句话。
不过想来也是奇怪,自她来的这一个月,从来没听说过阿爹去吕姨娘那看过,也没听说在王妃那留宿过,都是住在书房里的。
彤嫣笑着点头,“那就不耽误姨娘喝药了。”
吕姨娘行了个礼后,由两个小丫鬟搀着与彤嫣别过了。
彤嫣看着她的背影喃喃叹道:“也是可怜人。”
“吕姨娘入了王府可是一步登天了,还有个儿子傍身,哪里就可怜了?”霁月奇怪的看着郡主,很是不解。
“哎。”彤嫣叹气,“这吕姨娘额间都是愁容,日日连个陪着的人也没有,可不是可怜吗?”
霁月撇了撇嘴,“兴许您觉着可怜,人家可不后悔呢,吕家因着王爷也算是发达了,吕姨娘的弟弟读书,还是靠着王爷牵的线呢,要不然哪个书院能收个商人之子。”说了一通,尤不尽意,她小声嘀咕道:“这可是许多人求而不得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一个人一个活法,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呢?”彤嫣笑道。
说着她把剩下的鱼食都抛进了湖里,鱼儿越聚越多,争相恐后的食着食儿。
彤嫣凝视了一会,笑道:“走吧,我也饿了,正好回去用完膳了。”
众婢子行礼应诺,一行人拥簇着郡主往自己院子走去。
此时不远处的彤卉正端坐在桌子前用着晚膳,她夹的每一筷子饭菜,放到嘴里都有些食不知味。
端午那日,她费尽周折,拉下脸面,好不容易与王家表妹搭上了话,可聊了许久,也不过是些日常玩乐的俗事,于她的终身大事并无半点关系。
而彤嫣,什么都不用做,就被太后带在了身边,还一下子就融入了淑宁公主和徐小姐的贵女圈子,得了各样的优待与好处,可她不过是一个突然从乡野之间一步登天的小丫头片子啊,凭什么?
彤卉手里的筷子越捏越紧。
“郡主?”奶娘张氏担忧的唤道。
“嗯?”彤卉回了神,她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撂,柔柔的对张氏笑道:我用好了。”
张氏茫然,着急道:“可您也没用几口,这碗里的米还剩了半碗呢!”
彤卉也不理她,把碗一推就往屋里走去。
“哎,郡主!”张氏皱着眉头吩咐小丫鬟把饭撤了,拉着一个其中丫鬟嘱咐道:“备点粥一类的,等郡主晚上要是饿了,再送过来。”
丫鬟恭敬的应了。
张氏都嘱托好了,赶紧跟着彤卉往屋里去。
“去把我明日穿的衣裳拿来我瞧瞧。”彤卉坐在床边,对着身边的婢女道。
没等婢女应声,张氏走了进来,埋怨道:“郡主这是怎的了,连饭都不好好吃了,老奴瞧着自打郡主从宫里回来就心神不宁的,再说郡主不是已经同王家小姐搭上话了么。”
彤卉不做声,皱着眉头斥那婢女,“快去啊,指使不动你了?”
婢女慌忙往外走去,不明白自家本来温和的郡主怎么突然急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