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早晨已经微凉,承安坐在床上把凉被往胸口拢了拢。屋内的光线微弱,也不知道到没到卯时。
她伸了下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睡眼惺忪,懒洋洋的。
这两天是离家出走之后睡得最舒服踏实安稳的,并且还做了香甜的美梦,她与醉书画年少的时光在梦中重现。
她看了下这简陋的房子,以及书桌上那未合上的医书,她严重怀疑他是不是给他的药中加入了什么安眠的成分。
脑海中他的模样与记忆中的明润如玉的少年重叠,她心一触动,福至心灵。一个想法在她的心中油然而生,他就是醉书画!
她糊涂了吗,还是没睡醒。
她拍了自己几下脸蛋,让自己更清醒。人是清醒了,心中却似乎更加认定了这个想法。长相及其相似,也是行医的,但是自始至终她试探过多次,他却从未露出端倪。
外表端端是明恩如玉,性格方面却风流不羁,与醉书画沉默拘谨中规中矩不同,她并没有过多的依据去证明,内心却下意识的肯定。
感觉!感觉这种东西虚无缥,可靠吗?
天下之大,相似之人有甚奇怪。
她长吁了口气,但愿今天别过后,还有机会相见。
小白一早就在外面熬药,这可苦了酒中仙了。
他的鼻子异常敏感,这些难闻的药味他怎么也无法安然入睡。
小白许了替他配置一副药酒的材料,他才总算是勉强闭嘴了,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他忙碌着,心中却暗笑:"这家伙是异人,异乎常人的人!”
这个药物里面加了发散的药物,汤汁要多,不能过浓,而且必须要趁药热入口,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
小白双手端了热气腾腾的汤药,腾不出手来,就用身子蹭着门。入眼就是她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和小时候还真有几分相似,看她发呆的可爱模样,他似不忍心破坏这美好的气氛。
承安安远远的就能闻到和着他体味的药香,发现他了,他也看到了她的目光,他却抢先一步说话,“大小姐,已经卯时了。某人昨天不是就闹着要离开这里有急事,怎么现在还赖在床上。是要我伺候你起床吗?”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早上就疯言疯语。
承安二话不说,执起竹枕就向他不偏不倚的砸过去。他的脚与地面似乎有着磁力,身子笔直迅速后倾,双手执着药碗平平的端在胸口上方,待枕头落空,身子弹回原处。碗里的稀薄的汤汁纹丝不动,没有一丝涟漪波动。
他飘逸的白衣上未粘一滴杂色,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次打斗输可以说是她未做准备,这次在他毫无准备下发难,他却从容面对。上次输得不是不服气,这次却是心服口不服。
她撇嘴,她在他面前比武,就是自讨没趣了。
他肤色白皙,白衣胜雪。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明润如玉中又带着一抹邪气!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好复杂,像是各种气质的混合,但在那些独立矛盾的气质混合中,矛盾而统一,又有着他自己独特的空灵与俊秀!
总之不可否认,他真的好看。在她认识的美男子中,他独树一帜。不同于爹爹,不同于易文清,不同于酒中仙。钟直嘛,平庸之姿,与美男子沾不上边。
一抹素色出现,就能无声无息的夺了眼球,让多少的少女心变得像水晶。
如水晶般的渴望与他有段干净透明浪漫的恋情,最后却不得不像水晶一样碎了满地。落英姑娘就是其中之一,还有许许多多错付君心的入迷女子。
他拿着汤药放到桌子上,撤手甩了甩,俊眼微闭,须眉微张,春山如笑。
他的笑容不是阳光般的耀眼,而是如皎洁的月光,温柔如水,恬静如画,忧伤如风。干净的的笑容中又带了几分风流戏谑的味道。
“我知道我好看,你也不用一直盯着我看。再看我会要.......”他故意迟疑了一下,把“要”字拖得老长。
“要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不让人看,你就滚出去!”承安警惕的看着她,不自觉的把被子拢了又拢,手下用力把被单绞得一团。
“要你把药全部喝完......”他脸上的笑容更浓了,承安还想再说什么,刚开口,一勺药就滑入了她口中,辛辣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涩辣辣的味道四面八方的传导,苦不堪言。巴掌大的小脸立即皱成了山核桃,眼睛瞪得像葡萄圆溜溜的,睫毛一扇一扇的上下拍打,像是煽动翅膀的蝴蝶。
“这是什么药,好难喝,给我水。”她的鲜红的小舌轻吐,手急促的煽动。她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吃药,吃了多年还是怕。估计是年少的喝药如喝水的经历让她有了骨子里的阴影。
“乖,吃完了我就送你去你要去的地方。”他哄小孩般的拍打的她后背的脊梁,轻柔的哄着。
“不,昨天的药怎么没有这么难喝。不信你尝下。”辛辣的药物入喉,脸色红润如霞。这个样子最让人心动,他深吸了一口气。
“我都尝过了,难喝了点,良药苦口,这幅药下去,你的裂心掌的毒性就可以清除了。你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下就不觉得有这般难喝。”
承安还是不情愿,看着药不禁打了个寒颤,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小白搅动了几下的瓷勺只好放下,威胁道:“你不想喝,是不是想和我来个喂饮,我不介意渡药给你。”说罢他咕噜的呷了一口,语言含糊不清,“准备好了。”
“流氓!”她咒骂一声,夺起药碗一饮而尽。气息紊乱,连连几个寒颤。“给我梨脯。”
小白屁颠屁颠的给她拿来,在她的白眼中,又给她递梨脯,看着她大口的吃着,他的眼睛里光泽流转,熠熠生辉。
“早就该如此听话了。一口气喝完比一口口的喝容易多了吧。等会身上会出一身热汗,等出了换身衣服,包你身轻如燕啊!”他嘴角上样,自信飞扬。他掏出素白的手绢,轻柔的替她擦去嘴角的药汁和梨脯的残渣。
承安嫌弃的推开他的手,嚷嚷:“我自己可以弄。”扯着衣袖胡乱的擦拭几下。
小时候喝药不是撒娇办可怜,他不去她就不肯喝药。
他只好听着师父的吩咐,硬着头皮去执行命令。每次喝完都要求他替她擦嘴。现在长大了,也知道男女之别了。
“呦呦,美女总得有个样子,瞧瞧这个样子,怎么嫁得出去。”他笑着摇摇头,把帕子叠好纳入衣袖。
“我嫁不嫁得出去,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既不是我爹爹,也不是我兄长,更加不是我意中人。“承安忽然有些生气,语气咄咄逼人。胸口闷闷的疼,剧烈的咳嗽几声,她捂着胸口怒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他见她蛾眉紧蹙,脸色有些空洞苍白,厉声道:“坐好!一点都不知道保养自己,当初还不如不救你,省得我白忙活。”
他突如其来的脾气好似吓到她了,她可怜兮兮的蜷缩在靠墙的床头一脚,双手抱膝,楚楚可怜。
看她受伤的样子,意识到语气太重了,他的心头百般滋味掠过,悔不当初。刚才一刹那血冲了大脑,才会情绪失控。
“你胸口还痛不痛,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刚才我就是开下玩笑,嫁不出去我娶你,不用担心。”他不由分说的反钳住她的手腕,替她把脉。
承安嘴唇蠕动了几次,看他认真凝重的样子,也不再挣扎,任他就这样扣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胸口的心跳一声一声的砰砰跳动,有几次承安感觉已经跳到嗓子眼了,只差没有蹦出来。
房间的光线越来越多,已经开始看得见屋内的陈设了。她心下有些着急,要准备出发了,不然她会错过决赛的。
今天是决赛,无论如何她是不能缺席的。
时间短暂而冗长。她打算打碎沉默,打定主意要和他说时,他做了个”嘘“的动作。过一会才缓缓松开,“去擦把汗吧,马车已经备好了。你要去哪?"
"马车就不用了,还是骑马方便点。”她拿回右手放在左手掌心的虎口处摩挲,被抓得太久了,手腕上还有他温暖的体温,这种感觉极不习惯。
“什么事情这么急。刚才情绪激动下你就脉象不稳,一路颠簸回去,就只能剩下个人架子了。你若是不听吩咐,今天你就休想出这张门。”他又有些恼怒,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
他不明白,她怎么这么能惹他生气。酒中仙之前笑他,要是哪个人能惹得他发毛,他一定要和那人交朋友,找个人来治他。
“你要去哪里,我勉为其难的给你当回马夫。”他最终还是松了口气,温柔的问她。
她“切”了一声,一脸的副不情愿。心想不会有什么目的吧,无缘无故对自己这么照顾。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要是害她那是不可能,要害早就害了,不必要救她。这当头她不能乱说话,怕这主一生气,就不放她走了。
她只好老实道:“我去天下山庄。”
他听了远山的眉头好看的皱起,“去哪里做什么,那么吵?”
“自己说给我当马夫,客家让你去哪就去哪,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啰嗦。男子汉理应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承安麻溜的跳下床,取下挂在竹墙上的红玉宝剑。她又补充了一句:“不去你就不是男子汉。”
他又无奈的摇摇头,真拿她没办法,这种低级的激将法都拿来用。嘴上嘀咕的是某人,驾车甘愿当车夫的还是他。
承安坐在马车里,不时的撩起门帘催促她驾车,嘴里帮忙喊着:“驾!驾!驾!”
她坐在车里轻快的哼起了歌谣,马车在她的悦耳的歌声中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