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士府。
过了一天的时间,尔康身上的伤不止没有好,看着反而更加骇人了。
不提他背部,腿部的淤青,单说他那张脸。
左眼似乎被棍子的底部捅了一下,眼圈四周乌黑发紫,充满血丝的眼球格外突出,看起来就像万圣节戴在脸上用来吓人的道具一样。
当然,福晋不知道什么‘万圣节’,更不知道什么‘道具’,她只知道她的儿子被打的不成人样,她一边拿着帕子抹泪,一边给尔康擦药酒,嘴里还不时发出‘哼哼唧唧’的哽咽声。
“额娘,你不要再哭了。”尔康眉头紧蹙,心烦意乱,有气无力。
他此刻又是担心,又是忧心,又是烦心。
所谓知子莫若母,福晋当然知道此刻尔康心里在想什么。
她劝他:“不要再想那个紫薇了,她简直就是咱们家的灾难,自从她来了咱们家后,令妃娘娘失宠,你父亲在朝堂上处处被人针对,如今你又被打成这样。”
“我让你不要再说了……”尔康一挥手,将药酒打翻在地,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福晋则被吓得站起来,哽咽着用帕子捂住了嘴。
如今的尔康,心心念念的都是紫薇,紫薇在她心中,俨然就是女神的化身,他哪里容得下有人这般说紫薇。
尔康道:“这一切,都和紫薇没有关系。”
“什么叫没有关系,要我说,就是有关系,有大大的关系。”
这话不是福晋说的,是福尔泰说的。
他是五阿哥身边的伴读,在皇宫里暂时没有任何职务,所以朝堂上的事,后宫里的事,父亲都很少与他提及,但他并不在意这些,他早已习惯了家里有一个事事比他出色的哥哥。
可是今个,他却对自己的哥哥失望之极。
“你竟然闯进了还珠格格的漱芳斋,你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福尔康朝他大吼:“那算什么还珠格格?那根本就是假的!紫薇才是真的格格。”
听到他的话,福晋大惊失色,想要捂住他的嘴。
尔泰却先福晋一步,一把将尔康从床上拉起来。
房间的角落放着洗漱用的水盆,里面还装满了水,福尔泰就将尔康拉到水盆边,将他的脑袋按在水盆里。
福晋惊叫:“尔泰,你做什么?他是你哥哥。”
“额娘,你别拦着我。”他扭过头用眼神制止福晋,一手还掐着尔康的脖子:“他现在是想用我们一家人的性命去给他的爱情陪葬,他想死,我还不想死呢!”
福尔康挣扎着,水花溅得四处都是,他两手按着水盆架子,撑着身子站起来,好不容易喘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就又被福尔泰压了下去。
福尔泰恼恨至极:“像是‘紫薇是格格’这种废话,你以后要是说一遍,我就打你一遍。”
是的,福家一家人都知道紫薇是格格,包括福尔泰。
可紫薇是格格又怎么样?皇室没承认,皇上没承认,就连五阿哥也不承认。
他道:“五阿哥现在是认定了小燕子,认定了她就是自己的妹妹,你以为阿玛最近在朝堂上为什么会被针对?还不是因为我们家收留了一个紫薇的缘故,如今紫薇进宫了,你不但没有收敛,反而还大张旗鼓的闹去漱芳斋,再这样下去,不用皇上出手,五阿哥一个人就能了结我们。”
福尔泰是五阿哥的伴读。
五阿哥是什么样的人,他有什么样的本事,福尔泰一清二楚。
福晋在一边愣神:“你哥哥,闹去漱芳斋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昨天的事,身处皇宫的福尔泰能调查出来,可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福晋,却是不知道的。
尔泰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福晋。
福晋听罢,除了认为自己儿子冲动,糊涂外,更多的却是怜惜自己的儿子。
儿子是御前侍卫,武功何等高强,却被那些个小太监,小宫女打着玩,还不能还手……
福晋嘤嘤哭泣:“还珠格格,她即使得宠,但你哥哥好歹是臣子,她怎么能,怎么敢……”
言外之意,便是要去告御状。
如果令妃娘娘还得宠的话,她当然是要去后宫与令妃娘娘通通气的。
可如今令妃娘娘失宠了,她便想到了自己的丈夫,希望丈夫能为儿子出头。
福晋抬头看了看天,这个时辰,福伦也该下朝了。
果然,下一刻,她就看见了福伦推开门走进来。
福伦显然是听到了她们说的话,叹了口气道:“这件事,皇上已经和我说过了,皇上让我警告尔康,要他行为检点一些,暂时也免了他出入后宫的权利,并且停薪留职,要尔康好好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说到这,他又看了尔泰一眼:“尔康的职位,暂时由尔泰补上。”
福晋有些喘不过气来:“皇上这是,厌弃我们尔康了?”
福伦烦躁极了:“也不能这样说,职位还给他留着呢,兴许过段时间,皇上心情好了,就让尔康复职了。”
尔康还被尔泰压在水盆子里,口中发出‘呜呜’的声响,眼见着水盆里冒出一个又一个泡泡,尔泰这才意识到,他将尔康压在水里太久了,当下就将尔康拎了出来。
尔康大声喘气,嘴里喷出一大口水,双手又一推架子,将水盆推到在地。
耳边是‘哐嘡哐嘡’的声响,地上被撒了一滩又一滩的水。
尔康靠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说的第一句话便是:“盆里的水,是烫的。”
尔泰:“……”
福伦:“……”
福晋:“……”
是的,水盆里的水是烫的。
因为福晋听说,冷水里有不干净的物质,不利于伤口恢复。
于是,福晋就让家里的丫鬟把水烧的滚烫,倒进水盆里放凉,再用来给尔康清理伤口。
尔康进房前没多久,丫鬟才将滚烫的水倒进水盆里……
福晋大叫:“大夫,找大夫。”她简直就不敢去看尔康那张脸。
脸上本来就有伤,脸颊肿的馒头那般高,紫的发黑,如今被水一烫,会不会毁容?
还有尔康的唇边似乎起了一圈的水泡,他刚刚还呛了好几口水,嘴里面是不是也起了水泡?
福伦瞪了福尔泰一眼。
福尔泰有些内疚,他真不是故意的,他刚刚是气急了,只是单纯想要让尔康清醒清醒,根本没有注意到那水是滚烫的,是还冒着热气的。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果然也被烫红了……
耳边传来福伦教训他的声音:“你哥哥现在已经成了这样了,皇上不待见他,五阿哥也不待见他,他的职位已经是你的了!难道你还不满意吗?难道你就非要置他于死地吗?”
“我……”福尔泰想解释,福伦却压根不给他机会。
家里的丫头带着大夫赶来了,是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大夫,想来是经验丰富。
然后大家的眼光又全部回到了福尔康身上。
看了看福尔康的样子,尔泰心里唯一一点儿‘嫉妒’就没有了,他上前,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福晋却推开他:“你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
福伦也拉他到房外:“你不是和五阿哥亲如兄弟吗?那你便去和他当亲兄弟吧……”
不待尔泰辩驳,福伦就进了房间,并‘啪’的一声,将房门关上了。
尔泰看了看房门,又看了看他的手,似乎也开始起泡了……或许,他真的该进宫去向五阿哥讨些药来擦……
福尔泰向大门的方向走,身后,依稀有他阿玛的声音传来。
他阿玛在对大哥说:“是你的职位,永远都是你的,阿玛会帮你想办法……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再去找紫薇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想必她也不想看到你……”
而福伦口中的紫薇,却是在漱芳斋食不下咽。
金锁难过极了:“小姐,你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
在无人的时候,金锁还是会叫紫薇‘小姐’。
紫薇摇头,神情难过:“我吃不下。”
平常无事时,紫薇就习惯‘欲语泪先流’,而此刻她是真的有五分难过,便表现的好似身患绝症,快要死了一般。
金锁无奈,便去找小燕子。
她穿过回廊,绕过厨房,最后到达了前院,又向打扫的小卓子打听:“格格在什么地方”
小卓子指了指外头:“格格在晒太阳。”
金锁一眼望去,果然见到小燕子在晒太阳。
同样的,小燕子也见到了金锁,她向金锁招招手,金锁咬了咬唇,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一到院子里,金锁就给小燕子下跪磕头:“还珠格格,求求你放过我们家小姐吧。”
她咬唇低语:“只要小姐愿意吃饭,金锁什么都愿意干。”
小燕子叹了一口气:“我什么时候不放过你们家小姐了?”
她问金锁:“是我逼着她进宫,逼着她去让皇后打,逼着她不吃饭的吗?”
金锁哑口无言,她本就嘴笨,又是个没主意的,平常紫薇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可如今,紫薇并不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