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我从庭院散步回来,见张管家行色匆匆赶往父亲的书房。父亲手底下的得力干将向来都是镇定沉稳、遇事不乱,他这副神态令我心生疑窦。
父亲的书房在走廊的尽头,比较隐蔽,佣人一般不会经过。我从不敢探问父亲的事,这天却好奇心使然跟了过去。不知是老天助我还是害我,门居然是虚掩的。
“老爷,M国中央银行的线人建议我们……转移这部分钱,现在风声紧哪。”张管家深沉的声音隐约传来。
转移?钱?
“嗯,让他们暂时停止交易,等风声过后再说。剩下的存货还有多少?”是父亲沉声吩咐。
“不多了……这周应该能把存货转手完……”
风声紧?存货?
都说好奇吓死猫,我宁愿那天犯傻充愣加耳背。平静逍遥的过了十几年的千金大小姐生活,却在这段时间惊变频出,就好像正态分布的前半段,开始平缓,骤然爬升。
从几个关键词读出的讯息把我惊出一身冷汗:父亲在进行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我不是圣洁的白莲花,尽管父亲强调乐家做的是正经生意,但心知白手起家从一个穷小子奋斗到今天的成就,肯定有使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从道上对乐家闻风丧胆便可窥见一斑。
退一步讲,CZ一年二十多亿的销售业绩,上市公司八十多亿资产价值,得多大的暴利才让父亲铤而走险。
巨大恐惧黑压压的笼罩下来,心跳擂鼓密集,大脑如超负荷的机器,一时难以运转。我紧紧扶住门框,支撑着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
“谁?”门忽地一阵风打开,“小姐!”张管家一脸惊愕,回头望了望父亲。
“你先去安排。”父亲道。
“是!”
我呆呆的站在门口,脚下跟灌了铅似的迈不开步。
“进来!关上门!”父亲的声音透着发怒时的严厉。
我机器人般挪到了沙发前,颤声道:“爸。”
“爸爸有没教过你,窃听窃听,与偷无异。现在长大了,敢不听我的话了!”
“爸,我刚才听到……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我怎么会相信。”我哽咽着,泪眼开始迷蒙,“爸爸不是跟我说,乐家做的是正经生意吗?这是正经生意吗!”
他突然投来鹰鹫般的眼神,直逼着我:“这是跟爸爸说话的态度吗?越来越没规矩了!”
“爸,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他冷峻的眼神盯着我,几秒后说道:“这便是乐家生意的一部分。我本想在你接手乐家后再告诉你。现在你知道了,我也省得说了。乐家靠这生意发家,之后才有的CZ。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女儿,有必要了解这些,更要理解。”
“爸!你要我怎么理解不正当的生意?”我晃着纷飞的泪花,痛心道。
“没什么不好理解。你是乐家未来的主人,当与乐家共进退,你要从爸爸的位置考虑,从乐家继承人的立场去考虑。爸爸为了CZ呕心沥血,你这样的态度让爸爸寒心哪!”父亲两眼猩红,执拗的看着我。
我大声道:“难道明知不正当还要共进退吗?爸,从小你便教我做生意要本本分分,君子爱财,要取之有道,不贪不义之财。现在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把戏。你让我如何自处!”
“小瑶,你一时难以接受,爸爸不怪你。你以后会明白,这个世界总有一双无形的手主宰着世人。你以为HJ这种大企业就干净了吗?这背后又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年头做生意难,做好生意更难。你年纪小,父亲本不愿你过早的趟这浑水,可作为乐家的女儿,你迟早都要面对!”
“爸,我无法理解!”像是寻得救命的稻草,我扑到父亲跟前,慌乱抓住他的手,“爸,不管您以前做过什么,趁现在没事发,我们赶紧收手,宁可少挣点,我们安安心心做CZ。现在CZ发展得挺好,完全可以摒弃那部分业务!”
“收手?现在行业区域竞争那么激烈,别说10%的增长,保持原有水平都举步维艰,何况,这条业务上关系盘根错节,一旦从我们这里断裂,将有多少人失去营生,他们会放过咱们吗?你以为这是玩家家,想玩就玩,想放就放吗?父亲从小教你与人诚信,父亲不能失信于人,断了别人的生路啊。”
父亲轻拍我的手,泰然处之的态度如同一股冷气让我寸寸心寒。
我泪水止不住的流,心里冷到极点,难以置信,“爸,你口口声声说理所当然,难以抽身。在我看来就是贪图其中的暴利!”
“闭嘴!越来越不像话!长大了,嘴硬了,回来跟父亲顶嘴了是吗!你以为挣的每一分钱都容易吗?你现在坐享大小姐的荣华富贵,可曾知道父亲当初经历的腥风血雨!你现在质问财富的不义,你要将父亲置于何种境地!你要将父亲呕心沥血打下的江山置于何种境地!”
他一把甩开我,厉声斥道:“你要是想父亲早点死,就去告发!如果不去,就给我闭嘴,好好做你的大小姐,念好你的商科,这些事你先不用管!将来乐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还有什么怨言!”
他不再理会我,径直走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