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宇薇总觉得自己心神不宁的,白日里在屋里和小院之间游荡对什么事也提不起兴趣,林莫为了逗她开心总是为她讲一些不知道从哪淘来的幽默段子,小西为了让她高兴也经常带来一些她从未见过的稀奇古怪的小物件,可是她依旧打不起一丁点的精神......
自从那日从河岸回来,宇薇的心情就再也无法平静了,她急切的想知道玩伴儿们的下落?更急切的想知道爸妈的现状?还有学校、同学......她不可抑制的去想他们,想的她头都要裂开了,她现在虽然得救了,可是却像囚徒一样被困到这里,也许会耗尽一生的被困在这里,她被别人服侍着,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样的生活对她来讲还有什么意义?这种衣食无忧,所有的一切都要受制于人的依附于别人的生活,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烦躁和厌弃。
吃过晚餐后,宇薇便独自一个人沿着迂回的小路向河岸走去,那日摆放在河岸缓坡上的石块和古松早已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矮矮的、绿茸茸的开着黄色小花的草地,抬眼望去,河堤上数不清的花草姹紫嫣红,河堤下一条大河蜿蜒的流向远方,好一副优雅闲适的人间仙境!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又有谁能想到这里曾遭受了一次泥石流的疯狂冲击呢?
这是地心?那地表呢?看着已恢复了往日景色的河堤,宇薇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寒意,地表肯定也和这里一样,早已恢复了往日的青山碧水,遇难者的不幸离去留给大自然的就像是几颗游荡在空气中的尘埃,早就随着山间的清风飘然远去了……
宇薇静静的站在河岸上,任由着河水溅起的水花在她身前绽放又散开,任由着掺杂着细微水珠的凉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和纱裙,她看着眼前的这条连接着地面的补给河流呆呆的出神,因为她实在是想不出自己是怎样从那边来的?更想不出自己该如何回到那边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巨大的水花在内河中飞溅,随之,一只长着龙角的怪兽出现在内河的水面,宇薇吓得赶紧向后面倒退了几步,惊恐的看着那只向她游来的眼里略微带丝喜意的怪兽。
怪兽昂着头,慢慢的游到岸边,嘴里发出了欣喜而扭捏的声音,既像是对远方亲人的呼唤、又像是对自己长辈的邀宠,宇薇全神贯注的看着它,一颗吓得‘砰’、‘砰’的快要越出喉咙的心也随着它流露出的善意渐渐的平复了。
她壮起胆一步一步缓缓的向它走过去,它也低下头来用十分喜悦的目光看着她,她试探着轻轻地抚摸着它伸过来的头颅,它也不断在喉咙里发出欢愉的声音......
“你认识我?”怪兽向她点了点头,“你,能听懂我说话?”怪兽仍旧向她点了点头,“你知道我从哪里来吗?”怪兽用尾巴拍打了下水面,“哦,我是从水里来的,也对,我是被泥石流冲下来的。”宇薇幽幽的说:“可是,我想回去,我想我的爸妈了,还有我早已习惯的深入骨髓的生活了。”
怪兽轻轻地触碰了下宇薇的手掌,鼻腔里发出了低沉声音。
“你也想你的亲人了对吗?”怪兽又朝她点了点头,一丛泪水突然模糊了她的双眼,她沮丧的坐在河堤上,任由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流淌下来,她看着奔流而去的河水悲切的说:“我是个看不见亲人的可怜人,你是个等不到亲人的可怜兽,怪不得我一见你就有一种天生的好感,原来我们都无依无靠、同病相怜。”
宇薇靠在这个怪兽身上,相对无言的呆了很久,直到漫天的繁星闪耀她才站起身来。
天黑的很快,河岸边的树林早已陷入了一片黑暗,在那片影影绰绰的树影里,她仿佛又看到了出现在泥石流前夜的那双深邃而高贵的眼睛,那双眼睛就在那片婆娑的树影里凝望着她,突然一飘,便越出树林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惊诧、迷离的看着这双眼睛,脑袋里一片迷茫......
“你还要看我多久?”直到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在宇薇耳边响起,她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她定睛看了下来人,原来是穿着一袭黑衣的冰块脸。“好像啊!刚才真的好像!”她喃喃的说。
“好像什么?你吃完晚饭后也没说一声就消失无踪了,你可知道现在全府的人都在出来找你吗?你可知道你独自一人来到河岸有多危险吗?你可知道在这看似平静的内河中隐藏着多少利齿型的猛兽吗?今天多亏了有蛟兽王出来陪着你,不然我们可能连收尸的麻烦都省了!”冰块脸火气冲天。
宇薇被冰块脸的狂轰滥炸惊的目瞪口呆,她既没弄懂冰块脸为什么这么气愤?也没弄懂在这波澜不惊的河面下到底有怎样的能让她尸骨无存的猛兽?就在她还没有缓过神的时候,一个有力的臂膀将她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本能的挣扎着,却被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包围起来......
“将军唱的这是哪一出啊?刚刚还命令全府的人出来寻找宇薇姑娘,此刻却在这夜色中独拥美人,真是让本世子无语啊!”一个如清溪般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
“大世子殿下是哪只眼睛看到我在这夜色里独拥美人了?”冰块脸冷冷的回答。
“星离,你怀里抱着的不就是漂亮姐姐吗?”跟大世子一起前来的小西傻傻的问。
“哦!你们说的是宇薇姑娘?宇薇姑娘受到了蛟兽王的惊吓,早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当我寻到她时,她便紧紧地抱住我不放手,难道你们是想让我把一个病人从我的怀里推出去吗?”冰块脸依旧声如寒冰。
“姐姐!姐姐!你还认识小西吗?怎么一会儿不见你就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小西听闻便快步跑了上来。
宇薇也连忙装作一脸痴愣的样子茫然的看着小西。
“姐姐!姐姐!你醒醒啊!你不要吓小西。”小西拽着宇薇的手哭声哀求着。
“哎!”宇薇听着小西真诚地哀求心里不禁一片歉然,“姐姐没有生病,是星离为了掩盖他的尴尬才说谎骗你们的,我也是觉得难为情才配合演出的。”
“这里风大,宇薇姑娘穿的也单薄,既然宇薇姑娘身体不适,我们就赶紧送宇薇姑娘回府吧!”已走到近前的大世子一副不急不缓的斯文模样。
冰块脸听闻也未作分辩,伸手将宇薇打横抱起,刚要离开,就听见大世子依旧和风细雨的说:“将军位高权重,宇薇姑娘又冰清玉洁,将军如此这般的把宇薇姑娘带回只怕落人口实,还是请将军将宇薇姑娘交给本世子的侍卫吧!我已叫侍卫备好简易绳床,我们就跟着侍卫一同送宇薇姑娘回去吧!”
正躺在冰块脸怀里心急如焚的宇薇,听到大世子的安排,差一点忍不住拍手叫好!就这样被一个大男人抱回去,她肯定会成为尔多族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要真的神志不清了让他吃了豆腐也无妨,可这次明明是他想存心占自己的便宜,偏自己因难为情而不能有丝毫的反抗,大世子还真是火眼晶晶,没有让别有用心的小人趁自己式微而占了便宜。
冰块脸毫无表情的将宇薇放在简易床上,宇薇躺在简易但很舒适的绳床上优哉游哉的返回了她的小院,刚到小院她就感觉到了一片肃杀之气,就连站在门口的侍卫也比平时多了许多,白熙和青絮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早已哭成一团,林莫也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站在小院里一声不吭,这都怎么了?宇薇的心里一阵儿狐疑,“姐姐找到了,快请康神医!”小西冲着院里打了鸡瘟的一群人大喊起来,院里的人听闻,便赶紧七手八脚的从地上爬起来,谢天谢地的把宇薇从侍卫的手里接了过去。
宇薇刚躺在床上,白熙就双手合十的感谢起她从未听说过的不知道是哪的神灵?之后白熙就絮絮叨叨地诉起苦来:“姑娘!您以后千万不要再吓奴婢了,奴婢也有家人,如果这次不能将您完整的找回来,我和青絮不仅会被将军扫地出门,就连我们的家人也会受到连累,从此以后我们和我们的家人都会受到族人的鄙弃,没有人愿意和我们来往,更没有人愿意和我们结亲,我们两家就彻底地被尔多族抛弃了。”
白熙的一番话实在是超乎宇薇的预料,她只是想一个人出去散散心,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她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一个遇了难的地表人,蒙将军不弃才得以在将军府暂时栖身养病,但无论在地表还是在地心,她都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怎么可能就因为这么一会儿功夫不见,就弄得这么多的人鸡飞狗跳?难道她这次是因祸得福变得身娇肉贵起来了吗?要真是这样,恐怕以后的日子就变得更加的没有自由了。
宇薇转过头看着站在床边的一脸担心的小西,终于对隐藏在小西内心深处的不为人知的苦楚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正当她胡思乱想时,穿着一黑一白衣服的两个高挑男人带着康神医走了进来,他们一进屋就双双的坐在了靠窗的石桌前,用眼睛紧盯着康神医独自向宇薇的床前走去,等康神医在床前捋着胡子坐定后,白熙才轻轻的抬起被角将宇薇的一只手拿出来放在了脉枕上,康神医将手指搭在了宇薇的手腕上,过了良久才满脸愁苦的站了起来,他转身走到星离和大世子面前颇为踌躇的说:“姑娘的精神恍惚恐是忧思过度所致,姑娘身体娇弱,旧病未去,又添新愁,光靠老夫的药物恐难痊愈,还请将军和大世子殿下见谅!”
“神医,何出此言?”一丝惶恐从冰块脸眼中闪过。
“老夫治得了病,恐救不了命,姑娘连日忧思太重,心思全然不在这里,既然已经毫无生念,我纵有救死扶伤的神技也是枉然呐!”说完向两位行过礼后便拖着拖拖拉拉的步子走了出去,只留下两个互不相容的男人面面相觑的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