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年4月24日,米拉尔共和国海威尔港东城区
火药燃尽的硝烟声中,老人无情地说出了那个令在场人心中不由自主地发寒的名词。
安德烈心中有了几分退意,此时的图兰西朵令他感受到了与曾经完全不同的杀气。在几十年前两人都处与中年时分这个人生的巅峰之时,这个男人就以接近贤者的能力压过自己一头。而不管在这之前还是之后,当自己还固执地坚守在家族中时,他已经离开家族去那个神圣的国度奋斗了;当自己再一次见到他时,他已经以男爵的身份衣锦还乡。而现在,当自己因为衰老而越来越弱时,这个男人却比曾经更上一层……
“我从以前起就不如你,当我们在你父亲的宴会上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在羡慕你,羡慕那个从骨子里透露着狂妄的男孩。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感觉到自己这一生也许无法超越你了……”
安德烈也为自己搬了一张椅子与图兰西朵面对面坐着。
“在东龙帝国覆灭的时候也是这样,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代表米拉尔劝降的你直接将当时正打算同归于尽的海威尔港战区总指挥打晕之后挂在市政厅的高塔上,问整个城市十多万的军民是打算和他一起去死还是今后好好地过日子。”
“那个时候我自己都感觉我帅呆了。”
图兰西朵不知羞耻地插了一句。
“真是羡慕你啊,图兰西朵,我们都一天天老了,而你还是和年轻时一样精力充沛,又自恋。”
“嘿!你难道不知道爱情会让人变得更年轻吗?爱情的欲望可是会让我感觉自己年轻了十岁。”
“即使你再年轻十岁也是一个七十岁的老头子,连大叔大伯都不算。”
“那也最少算个帅老头——那怕是现在,我对那些年轻姑娘们也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我承认五十年前你是让整个神圣天堂都为之头痛的少女杀手。但这并不代表你现在可以泡到和你孙女一样年轻的小女生。她们之所以将视线投向你,完全只是因为你脸上的疤足够吓人——他们觉得进来的是某个穷凶恶极的老混账。”
“米拉尔的女生原来已经这么开放了吗?对了,听说你那个孙女是一位沉鱼落雁的大美人儿来着?”
“你这个老东西给我住口!别指望我会让你认识她——早在几年前我就告诉她你的样子,并叫她离你远点了!”
“什么嘛,我本来还担心自己的魅力不比当年了呢,听你这话就让我放心了。如果我没有一丁点机会的话,你是绝对不会挡着我的。”
“你这个没脑子的白痴!我是担心你直接用强!”
“两、两位……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吧……”
一身冷汗的雷冯试图赶在话题彻底偏向奇怪的地方之前将它拉回来。好好的抒情竟然能莫名其妙地变成流氓吵架这实在是不可思议。而且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一转变竟然没有任何违和感……
“是这样的,图兰西朵先生。”为了避免话题再次偏各不可控的奇怪地方,雷冯决定剩下的话题还是由自己来进行下去,“虽然您是我的长辈。但是为了避免因为不理智行为而对你我双方造成不必要的伤害,我们希望您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可以休息一会儿……”
“嘭——”
就在这时,像是存心打断一般,房间的木门被推开了。一名黑派的年轻人匆匆地跑到安德烈身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然后,就看到在场的几名高层干部表情一下子僵了。安德烈更是痛疼无比地将脸给埋入了手中。
“给我找!你们这群饭桶!给我找到他!你们都是活人吗?!为什么在她消失了超过十二个小时才告诉我?!”
三秒钟后,安德烈暴跳如雷的怒吼声响了起来……
243年4月24日,东南海域兰顿湾(苏菲尔半岛东边的海域)“蓝蔷薇”号
“蓝蔷薇”号客船是一艘快速帆船。在米拉尔共和国的常规船只中,它的航速可以排上前十,最高速度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一。当然,乘坐的价格也绝不是普通帆船可比的。是经常来往于海威尔港与苏菲尔的首都吉尔阿米什之间的船只中最有名,也是最豪华的一艘。
而现在,这艘最著名也是最豪华的快船航行在吉尔阿米什外幽黑的海面上,可它并没有驶向港口,而是偏离了以往的航线向更远的方向驶去,对于这种情况停泊在码头的船只上那些守夜的老水手们早已见怪不怪,偶尔有几个羡慕地嘀咕了一声“真是有钱人”。
——每当发生这种情况,这就意味着有某个有钱的大款将这艘船给包了下来了。
“那个,小姐,你真的决定不去吉尔阿米什补给一下吗?……”
此时,格林兰斯卡一头冷汗地试图劝说菲丽让船只靠岸——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将菲丽的位置给传递出去。如果真的让这个疯丫头一路飙到目的地的话就算埃尔维亚家看在菲丽的份上饶他一命,圣主教会也会直接叫人把他给干掉的……
但是无奈菲丽似乎一直都提防着他的这一手,在她的命令下“蓝蔷薇”号一直都在远海位置航行,而船长大副也不打算听从他的调遣。如果是在路上的话他也许还可以通过威逼利诱的方式来让这些家伙听一听话,但是这些终日在海上混饭吃的家伙九成以上都没有家人存在,而偏偏缺少了他们仅仅靠格林兰一个人也不可能开得动这艘船。因为这些原因,威逼根本无从谈起——至于利诱,有哪个蠢货会放着明显是头儿的家伙的话不停而去听一个明显是部下的家伙的话?
“不用,格林兰斯卡你也许不知道,船只航行的一路上一般都会带上一周的补给,我们才刚刚出海,连储存的水果都还是新鲜的,所以完全不用关心补给的问题的。”
尤其是那个家伙还摆出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样子更是让格陵兰斯卡欲哭无泪。
“那么至少不要离海岸这么远吧……很容易遇上风暴的啊……”——这个距离上我就是想弄几只海鸥帮忙传信都做不到啊——这是格陵兰斯卡没有说出口的话语。
“没关系,‘蓝蔷薇’号的水手们都是资深的老水手了,如果有变天迹象他们会立刻离开的。”直接无视掉格陵兰斯卡最后的挣扎,留下了一个漂亮的背影:“我要回房间休息了,你就在这里慢慢放哨好了。”
“噢,我亲爱的菲丽小姐,不管如何,非常感谢您的帮助——不过请相信我,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在进入房间的一瞬间,一本黑皮封面的书本自动打开,漆黑的灵魂迫不及待地从书本之中钻了出来,仅仅具备上半身的雾状躯体灵活地环绕着少女飞行着。它既是亡灵,也是知识的看守着,在神秘学中像它这样寄居在魔道书为魔道书挑选主人的活化生灵被称作“书中灵”。由于它们可以动用魔道书的力量且充满了智慧,从某些方面来说它们是最为危险的亡灵了。
“已经到达船上了,你该告诉我答案了。”
丝毫没有理会书中灵的解释,菲丽严厉地问道。
“噢——这个我恐怕不能直接说出来,因为这关系到我的主人的存在,在这方面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多言的。”
“那样你就可以直接把别人带到你的主人身边去?”
“噢——不不不,这不同,你是作为将我‘带去’的对象而过去的,因为我们没有脚,所以这样一来是符合道理的。”
书中灵一边绕着菲丽飘荡,一边喋喋不休地解释。
“这种话的可信度可不高。”
“噢——对于你们人类来说的确如此,但是对于我们‘神秘’来说,物理的障碍毫无意义,只有这种仅仅存在与灵魂内部的障碍能够对我们造成影响——菲丽小姐,请记住我这句话,你以后与我们打交道之时请千万要记住这一点。”
对于书中灵每说一句话就要在前面加上一句‘噢’的习惯菲丽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习惯下来,虽然对方看似是出于好意,但是菲丽还是拒绝了对方的提议:“免了,我认为我以后是绝对不会再和你这样的东西打交道的。”
“噢——不,亲爱的菲丽小姐,请相信我,你的命运已经与‘神秘’相连,你为对抗神秘而生,也终将在对抗神秘的战争中走到自己的末路。命运早已注定了这一切,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的……”
不等菲丽再多说一句,书中灵就消失在空气之中重新钻入了书本之中。几乎在同时,身后的房门被人粗暴地敲响。
“小姐,我们可能要遇上风暴了,请尽可能的不要到处走动,之后会有些颠簸……”
根本等不及菲丽将门完全打开,“蓝蔷薇”号的二副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
“啊……知道了……暴风的确要来临了。”
新历243年4月24日,米拉尔共和国海威尔港
“这么说,我们的菲丽小姐失踪了。”
一个平静的声音像刀锋一样斩断了安德烈愤怒的吼声。原本有些纷乱的房间在刺骨的寒意中瞬间安静下来。
这股锐利的寒意来源于此时坐在人群之中的调查员。
“永恒”贤者,图兰西朵·海威尔·格陵兰·泰米尔。
巨大的压力一瞬间将所有人压制,一直坐在椅子上的老人缓缓地站起,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却令人化出一股来自骨髓的颤抖。所有人都从那个苍老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那股锐利无比的气势——
宛如利刃出鞘!
一瞬间,将所有人压制住的强大气场断开,没有任何人看见过程,但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那股从皮肤一点一点钻入骨髓的杀气。无可抵挡的凌厉杀意。在所有人都被这股杀气所震吓之时,狮子一般的男人拔剑而出。这一剑即便最为优秀的剑术大师都无力从中吹毛求疵,剑的杀戮之美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但是,他们连感叹的时间都没有,或者说,早在杀意升起的瞬间,这一击就结束了,以远超旁人感知的速度。
直到此时,他们的眼中才闪过那如闪电般的橘红色弧光、刺耳的声响中惊人的气流姗姗来迟。
但这一刀注定是不完美的。
因为敌人还站着。
再快的刀,也无法逆转时间,这也是这一刀的无奈之处,唯一值得自豪之处在于——
“如果你是先手的话,我也许还没回过神就死了吧?”
看着身上从肩头一直延伸到胸口的刀痕,图兰西朵向这位十年来唯一伤到自己的老友说道。
“幸运似乎是站在我这边的。”
“你无法再发出一次那样的斩击了,不,应该说你已经已经失去战斗力了才对。”
看了眼安德烈鲜血淋漓的双手,图兰西朵无情地说道。
的确,刚才那极速的斩击安德烈不可能再次用出,那是肉体与精神共同的超常发挥,才使出的突破音速的极限斩击,而代价,则是破碎的音障所形成的风刃将他的双手近四成的肌肉削断!整个人即使是说废掉也毫不为过!
“保护家主!”
直到现在,两派的精英们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五名干部几乎在瞬间贴入到图兰西朵身边一米的距离。他们都是贴身战的好手,他们的近身战斗水平是整个家族之中的佼佼者,甚至有人与家主不相上下,他们有信心合五人之力战胜任何单个的敌人。
但是,生活在没有贤者级人物存在的海威尔的他们在今天之前从来没认识到“贤者”做为与战略魔法同级,甚至隐隐更胜一筹的国家威慑力量,他们所拥有的力量是多么强大。
所以,他们的合力在被称作“单兵无敌”的永恒贤者面前毫无意义。
在人的眼睛都无法反应过来的瞬间,第一名黑派的精英被一记打断了他三根肋骨的膝撞将肺中的空气全部打出,只用了十分之一秒就失去了全部的战斗力;第二名精英被扭断了右手后用每秒数十米的速度扔向了第三名精英,用时五分之一秒;第四名精英被直接一脚踢入了刚刚完成装填工作的火枪队的阵列之中,而第五人则被一记干净利落的手刀劈断了锁骨——共计耗时半秒。
再之后,仅剩的两名没有被撞倒的火枪手终于瞄准了敌人,抠下板机,但他们还是没有命中目标。第一名火枪手的燧发枪爆炸了——枪管不知什么时候被掐扁了,而第二名火枪手,他的枪口在燧石的火花点燃火药的瞬间被扒开了,将两名刚刚冲入房间的同伴打伤。而他自己则撞在身后的另一人身上,不醒人事……
枪声,呻=吟声,骨骼碎裂声……所有的声音仿佛连绵不绝一般响起,战斗依旧在继续,但是却早已结束。
仅仅八十秒,整个房间两个家族共计四十八名精英外加闻讯赶来的二十名精英就全部推动战斗力。整个红蓝两派在半个小时时间里都没能做到的事情此刻一名老人仅仅使用了短短不到一分半种就宣告结束……
“好了,我先走了。我得把目前的情况上报教国,具体惩罚相信‘必要之恶’会来处理的。剩下的可不关我的事……”
图兰西朵的声音一下子被掐断了,他惊愕地看着不知何时挡在酒馆门口的男人。
“晚上好啊!泰米尔男爵。”
男人缓缓地开口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您能够和我走一趟的。”
酒馆门口的年轻贤者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