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心中存了恨意,她又哪里会将自己逼迫的这般狠呢。
和敏望着沈碧灵的背影轻微的叹了口气,光这小小的双清坞,似乎就已经演绎了各种不同的故事,只有她自己,从小被家人娇宠着长大,若是在不知足,可就太说不过去了。
故此,她也就不再关注建宁公主的事情了,好不容易重新来过一次,若是为了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她都觉得得自己傻的可以,只知道她走的很焦急,却也没生事端,和敏想着应该是因为柔嘉公主做了什么事情才让她如此的吧。
沈碧灵每日都会去练武场,和敏慢慢的同她接触的也多了起来,她习武只是想要强身健体罢了,故此完全不必如同她一般,和敏有时候看到她那般拼命,都忍不住劝诫道:“碧灵,你也该注意自个儿的身子才好。”
当然,沈碧灵在她说这话的时候,往往是理都不理会她的,若是先前儿,和敏定然是要生气的,只是如今,她却是没办法对着这样一个认真而有执着的女孩子生气,她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自己却已两世为人,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双清坞的女孩大多三十日才能回去一次,至少婉容是想要同她的小姐妹儿一同下山的,只是在知道是法喀来接的时候,婉容很遗憾的放弃了这个决定,她嘟嘟囔囔的说道:“大哥哥怎么会来?我以为会是二哥哥来接咱们的呢。”
和敏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道:“大哥哥他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么!”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总觉得大哥哥很严肃,她看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害怕。”婉容可怜兮兮的看着和敏,大大的眼睛眨了眨,说道:“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每次看到大哥哥,我就不由自主的想将自己缩起来好让他不能看到我。”
和敏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半晌后才道:“那你以后只管跟着我,他不敢瞪你。”
“我也这么想的。”婉容看着和敏甜甜的一笑,道:“三姐姐真好。”
“好啦,过几日带你去见二姐姐,她定然是喜欢你的。”和敏摸了摸她的头顶,笑着说道。
“我…我我我的身份……”婉容瞪大眼睛,说话都开始结巴了,颇为不敢置信的样子,道:“娘娘她会不会喜欢我?”
“会的。”和敏肯定的点了点头,却也不是说假话,姐姐虽然看着冷淡了些,可对自己却是极好的,她先前儿说过婉容的事情,姐姐却也没有反对的。
婉容脸上露出的笑脸,不自觉的握紧拳头,道:“我我一定好好表现,不给三姐姐丢脸。”说着看向和敏又担心的说道:“我已经有好好的跟着先生学规矩了。”
“我知道,你的成绩还不错呢。”和敏笑着说道,“你先在这呆着,我去唤红玉过来,说好了带她去府上的。”
“没有关系么?”婉容有些担心的问道:“毕竟这里的人并不知道姐姐的身份呢。”
“没关系。”和敏摇了摇头,下意识的想起那个显得有些自闭的女孩,叹了口气,道:“红玉她并非多嘴的人。”
法喀来的很早,在刚下山的时候,就碰到在山底下伺候着的小子,以静以柔两人看到和敏的时候,更是快步跑了过来,道:“格格,您们可算是下来了,老爷已经等了许久了。”
“先上车吧。”法喀站在边上,脸上扯出一丝笑容,道:“瞧着是瘦了许多。”
和敏撇撇嘴,哼唧道:“瘦了才好呢,否则又要被人笑话了。”
法喀脸色一僵,斥道:“你还好意思提?雅利奇和阿灵阿纵使有错,你却也不该动鞭子的。”
红玉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和敏有些发恼,嗔道:“哥哥!”
“好了,赶紧回去吧。”法喀自然是知道红玉要来家中做客的,也不好在妹妹的同窗面前提这事,遂道:“额娘从三天前就开始盼望着了。”
“我也想额娘了。”和敏在以静的伺候下爬上马车,在婉容和红玉上来之后,法喀才交代了一声,让她们做好,这才骑车离开。
回到钮祜禄府上的时候,红玉愣了一下,才道:“原来你是钮祜禄府上的格格啊。”却也没别的反应。
和敏点了点头,还未再说些什么,就被舒舒觉罗氏身边的嬷嬷接走,她倒是个能言的,笑着说道:“格格可算是回来了,太夫人已经等了许久了,只担心格格在山上不习惯呢。”
“嬷嬷莫要担心。”和敏弯了弯嘴角,看着着实文静了不少,道:“额娘在家中可好?她头疼病可还有在发作的?”
“格格放心,太夫人好着呢,只是见天儿的忧心格格,一会子格格可要好好劝慰一番呢。”那嬷嬷笑着开口说道。
和敏应了一声,也就不再多言语。
婉容自进府之后,一直不大言语,只同红玉在一起跟在和敏的身后。
“我的儿,你可是回来了。”见到舒舒觉罗氏的时候,就被她搂在怀中揉了又揉,摸着和敏的脸颊,眼眶都有些发红,道:“瘦了许多,可见是受了些苦的。”
“额娘,女儿没事。”和敏在舒舒觉罗氏身上蹭了蹭,这才坐好,道:“额娘,她是红玉,我的同窗,这几日要住在家里的。”
“早安排好了。”舒舒觉罗氏笑着说道,看向红玉的时候,神色很是柔和,道:“好孩子,只管在府上住着,只当是在自个儿家中。”和敏自小没什么朋友,不管红玉是何身份,总归是她女儿第一次带回家中做客的同窗,自然是不能怠慢的。
“叨扰了。”红玉不大喜欢说话,但是该有的礼貌却也是不缺的,连忙给舒舒觉罗氏行了一礼,态度不卑不亢,很是有一番姿态的。
“额娘,将园子里的书楼拾掇一番,我要带红玉去看看。”和敏开口说道。
“这还用你开口么。”舒舒觉罗氏笑着瞪了她一眼,道:“先前儿早已经收拾好了,你们只管去就是了。”说着摸了摸和敏的发丝,道:“你们刚回来,更衣后去给太福晋请安。”
“女儿省的。”和敏点头,她虽然不爽快雅利奇,可巴雅拉氏毕竟是嫡母,自然是要行礼的。
“婉容在山上可还习惯?”舒舒觉罗氏看着乖乖跟和敏身边的婉容,笑着说道:“山上毕竟是清寒了些,婉容身子弱,可要多多注意些才好呢。”
“是,婉容记下了。”婉容笑着开口说道:“多亏了姐姐照顾呢。”
“哈哈,你且别这么说她,她能将自己照顾好了,我都满足了。”舒舒觉罗氏一点都不觉得这么说自个儿女儿有什么不好的,乐道:“先前儿都没自己穿过衣服。”
和敏抽了抽嘴角,面对这个喜欢说自己糗事的额娘颇为无言,道:“额娘,我们该去给太福晋请安了。”说着拉着婉容同红玉就走。
红玉出了门之后,面上带了些许的苦涩,看着和敏,道:“你真幸福。”测了测头,又开口说道:“你的母亲对你很好。”
和敏眯着眼睛满足的笑道:“是呢。”说着侧过头,又道:“还有我阿玛,哥哥,姐姐对我都是极好的呢。”和敏想来就有一种自豪感,甚至想到,她早逝不定说不定就是老天爷瞧不惯她这么好命的原因呢,将这莫名其妙的念头从脑中甩开之后,和敏才看到红玉的眼眶有些发红,抿了抿唇,才道:“对不起……”
“呵,不关你的事。”红玉侧过头,不想让和敏看到她的狼狈,只是声音却是有些哽咽,“曾经,我也是母亲的掌珠。”红玉低垂下眼眸,“只是如今却都没了,只有我一个了。”
和敏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她没有想到,只是自己同额娘的温情,会让红玉有了诉说的念头,在和敏看来,既然有了伤痕,就应该面对,而不是捂着,这样只会让伤痕越发的钻心。
“母亲她勤劳能干,性子也温婉柔和。”红玉说的有些慢,甚至有些结巴,“我是家中的长女,自小都陪在母亲身边,照顾弟弟妹妹,所以母亲很疼我。”
“父亲是做官的,他很忙很忙,并不常见,我不大记得了。”红玉垂着头,声音有些干涩,却很平静,“原本一切是那么幸福,直到他做了云南巡抚。”
和敏心中一突,想到现在的三藩之乱,身为云南巡抚难道能落得了好么,迟疑的反问道:“是吴三桂害了令尊令堂么……”
红玉看了和敏一眼,却是突然间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母亲是自己吊死的……”
和敏没有说话,只听红玉又道:“我知道当时情况紧急,就算是逃了出来,父亲也落不得好的,母亲心中亦是明白的。”说着她又沉默了下来,和敏也没有打断她,过了片刻,只听她又道:“母亲只一个要求,就是放过我同弟弟妹妹,否则她死不瞑目的。”
“父亲答应了。”红玉看了和敏一眼,这才又道:“所以母亲自己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她安心的走了。”
“那你弟弟妹妹呢?”和敏忍不住问道。
“可惜,父亲却并没有实现诺言。”红玉眼中没有一丝波动,又道:“他拿着把剑,一剑刺入了弟弟妹妹的身体里,我害怕,我缩在墙角了,我想要父亲放过我,我不想死……”
和敏只觉得心惊肉跳的,她只从那短短几句话中,就能够感受到那画面是多么的血腥与残忍。
“可却没用,我的祈求打动不了他。”红玉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淡淡的说道:“我永远忘不了他说过的话,他说,吴三桂反了,他也完了,只有我们全家殉葬,皇上才不会追究他的失察之过,他才不会成为罪臣,死后也得不到荣光,而如果朱氏一门全部殉葬,那么他朱国治就是被列入忠义死难臣子之列,加以褒扬优恤的。”红玉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所以,我的父亲要用全家的性命来抵消皇上的雷霆之怒,来换得死后的尊荣。”
和敏久久的回不过神,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