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苑这边,雪清婉与许淮闻刚用罢早茶,秦秋梅那儿便已入了宫。
秦秋梅是以命妇身份入宫的,先去拜见了皇后,再转步去往燕嫔的瑜景宫。
燕嫔因昭阳陇勾结八皇子之罪受到牵连,此刻正被禁足宫内。秦秋梅去的时候,老远却看到燕嫔正在院中赏玩一株开得红艳的朱梅。这让秦秋梅有些不解——燕嫔背着禁足的暗罪,还有心情赏玩梅花,面露红光,跟有喜事儿似的,真是蹊跷。
这边,不等宫女通报,燕嫔抬目便瞧见了外面的秦秋梅,原本含着欣喜的眉梢微蹙了一下,秦秋梅?张呈远的夫人?她怎么会来?
收起心中的疑惑与警惕,她对旁边的宫女春雪淡淡道,“请秦夫人进来吧。”
春雪走到宫门前,迎请秦秋梅走了进去,阿淳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不知夫人为何会来探望一个失宠的嫔妃。
秦秋梅带着礼貌的笑意来到燕嫔面前,躬身行了一礼,“妾身秦秋梅给燕嫔娘娘请安。”
她暗中打量着眼前衣着光鲜的燕嫔——相貌身段皆不算出众,甚至连年近四十的自己都不如。她先前只见过燕嫔两次,一是太后生辰的国宴上,二是迎春盛典上,还未曾私下见过。
听说燕嫔是宫女出身,没有家族撑腰且外表平平,偶然间唱歌引了圣上喜欢,才从宫女晋位成了后妃,生下八皇子不久便失了宠,六七年下来好不容易熬到现在的嫔位,又被禁了足,也是可怜。而且燕嫔性子有些孤僻,不爱与人交往,这让瑜景宫总显得冷落凄清。
“秦夫人今日怎的有空进宫来拜访本宫?”燕嫔面上露着生冷而疏离的笑意。
秦秋梅前首微低,牵出几分担忧真诚的表情,道“听闻娘娘受了昭阳氏牵连,被圣上禁足。妾身忧心娘娘烦郁,便想着来此作陪,替娘娘解解闷。”
见着秦秋梅慈祥和蔼的面色,不像是有旁的目的,燕嫔略微放下几分心中的警惕。她扶起地上的秦秋梅,声音放缓了些,“原是这般,多谢秦夫人挂念,随本宫进屋坐吧。春雪,去端些新制的糕点来。”
“多谢娘娘。”秦秋梅柔声道,而后跟在燕嫔之后走进正殿,在窗边的坐榻上落了座。
立刻有宫女端了茶水过来,沏上两杯热茶放在二人面前。
看着眼前年岁已高却风韵犹存秦秋梅,燕嫔眸中的嫉妒一闪而过,执起茶盏微嗅,淡淡道,“早闻张大人与秦夫人举案齐眉,鹣鲽情深。如今看夫人保养地这般好,想来是颇受张大人宠爱呢。”
闻言,秦秋梅似乎体察到燕嫔的意思,回以祥和的笑意,“妾身卑微,哪能与高居宫嫔、凤燕之态的娘娘您相比。老爷整日忙于办案,待在府上的时间颇少,膝下无子,哪比得上娘娘您有八皇子作陪,尽享天伦呢?”
听了秦秋梅的话,燕嫔心中顿时舒畅,知她虽有奉承之意,却未曾因自己不受宠爱而落井下石,可见是个识礼讲义的夫人。
燕嫔泯下一口茶道,“秦夫人端淑娴雅,慈爱祥和,张大人喜欢是应该的。照年龄算来,本宫倒是该称夫人一声长辈。”
“这哪敢呢,娘娘属实抬举了。”秦秋梅听着燕嫔的客气话,赶忙回应道。
“说起张大人——”燕嫔顿了一下,抬目瞧向秦秋梅,小心试探道,“他查昭阳氏的案子有结果了么?”
秦秋梅心中一动,眸光微微横斜兜转——燕嫔不提别的,偏提起这案子,是单纯的好奇,还是真的牵扯其中呢?
她的眉梢有些皱,认真道,“回娘娘的话,原本证据确凿,昭阳氏的罪名已经坐实了的。只是老爷又发现了点别的东西,昭阳氏指不定可能是被诬陷的。”
“什么?”燕嫔一惊,茶盏差点从手中摔脱出去,问道,“昭阳氏怎么会是诬陷的?张大人不是查到他私藏了辰儿的金岁币么?”
秦秋梅仔细观察着燕嫔的反应,看出燕嫔反应不对劲,这事儿或许真的和她有所关联,便佯装疑惑道,“昭阳氏若是无辜,娘娘和八皇子也就不会受到牵连了,娘娘何须惊慌?”
燕嫔似乎也意识到自已有些失态,压制住脸上的失措,假装平静地道,“哦,本宫是觉得昭阳氏之罪确实重不可恕,祸乱朝纲。不过昭阳氏若真是被冤枉的,本宫也实在是同情。”
说着,她的眉宇间硬堆出了半分同情之色,
见状,秦秋梅点点头,轻叹了口气,“若昭阳氏真是被冤枉的,也怪可怜”,说着,又看向燕嫔,面上露出几分谨慎,“娘娘,这话是老爷私下给妾身说的,还未证实,还请娘娘替妾身保密。”
这边,燕嫔似乎有点走神,空气安静了一阵儿她才反应过来,答应道,“好,本宫明白,会保密的。”
秦秋梅见燕嫔听了自己的话后心神不宁,更加确定燕嫔摄入此事——张呈远根本没有对自己说过昭阳氏可能是被诬陷的,那些话不过是她编造出来试探燕嫔的!
如今看来,昭阳陇或许真的是无辜的。现下之计,还是得想法子找出真凭实据。
这时,春雪端着两盘点心走了进来,放在案上,躬着身子行礼道,“娘娘,夫人,这是御膳房新制的两种点心,这种白絮似雪地叫做霜寒酥,这种碧绿盈透地叫做春纱糕。”
燕嫔为了掩饰方才的失态,便拿起一块糕点对秦秋梅笑道,“秦夫人,御膳房的糕点,你也尝尝。”
秦秋梅表面笑着点了点头,从盘中执起一枚春纱糕,一面品着其细腻软润的滋味,一面内心默默盘算着,心中更升起另一重疑惑——燕嫔常年不受宠爱,且如今禁足于此,照理说吃穿用度上都应该有所削减。
可是现下看来,不论是这鲜香的糕点,还是这座殿中富贵的装饰摆设,似乎都与燕嫔的身份不太符合?
燕嫔正嚼着霜寒酥,却注意到了秦秋梅眸眼中的那几分疑惑,原本就有些慌张的内心更是一惊,表面极力假装正经地平静道,“秦夫人,前些日子本宫兄长做生意发了家,时不时送来些金银财物,本宫在这宫中的日子也能过得舒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