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您在看什么?”林江辰端着一壶茶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地给林枫奉上一盏,望着他手上的订单问道,表情很是谦逊顺从。
自从那日父亲当着府上人的面儿赏了他一耳光后,生怕失去继承家业机会的他,就学乖了很多收敛了很多。林江辰每日待在父亲身边,用心学习营商识账。林枫看他这般刻苦,心中对他的怒气也消散了去,先天不足后天弥补,他终于感到几分后继有人的欣慰。
不过,表面虽是这样,林江辰心里却一直憋着一股狠劲儿,直针对那个害死他姐姐的雪清婉。
母亲告诉他,经她劝说,雪清婉四个月后便会回到林府来。林江辰原本还愤懑不解颇怪母亲,她叫雪清婉回来跟他争家产么?但母亲告诉他,到时候雪清婉回来便如人落虎穴,他二人便大有机会趁其不备了结了她,他这才明白母亲的用心良苦,答应下来。
如今,他只需要好好讨林枫的欢心,再暗暗等待那贱人回来就好。
林枫看到儿子来,脸上愁郁的表情淡了几分,他把订单递给林江辰,拿起茶水饮了一口,“你看看。”
林江辰接过订单,低头看去,便满脸惊讶地说,“父亲,居然有人要订购十件九九凰羽凝香袍?!”
林枫点点头,晃了晃茶水,“是个异域的收藏家。”
执着订单,林江辰眼含惊喜地走到父亲身边,道,“那多好啊,父亲,咱家如今正处于滞销状态,有如此一大笔的买卖,实乃可遇不可求的机会,这可是将近林家两三年的收入。”
“好是好啊。”
林枫叹了口气,目光扫向那订单上的数字,双眉添上了几个褶子。
林江辰察言观色,见父亲叹气,便忙敛了欢喜之色,关切问道,“父亲是有什么忧虑?”
放下茶盏,林枫用手捋了捋胡须,愁容愈浓了起来。
“这生意虽大虽好,但这制造十件凝香袍,就要出海寻丹凰鸟,入漠取潇莲蕊,人力物力消耗重大,单单成本就要上万两,又不一定能寻到这么多原材料,时间上也要数月之久。商号现在滞销着没什么收入,这钱只能开库去取,这还不包括聘用绣娘的成本,为父怕衣裳还没做出来,咱家就吃不消了啊。”
听了父亲忧愁的原因,林江辰心思一转,将订单放到案上,走到父亲身后给他捏起肩膀来。
捏肩的手法是柳春琅教给他的,力道刚好,很洽林枫的心,那眉头上的几道褶子便渐渐平散了去。
林江辰一面捏着,一面思索着跟林枫说,“父亲,江辰以为,这成本虽耗费得多,但酬劳也是与之成正比的。如今家里滞销,那些旁门小户的家族蠢蠢欲动恨不得把咱家拔除了,咱们正需要接些单子镇镇场面呢。”
“这是个救急的大单子,若是父亲将它接下来,先不说收入多高昂,就这副贵气的架势都能让那些小族看清楚,到底谁才是洛梵国第一大族,他们也就不敢贸然进犯了。”
林枫的手扶着桌上茶盏的烫瓷纹路,眉眼微沉陷入了思考。
这边儿,林江辰见父亲听了进去,心中暗喜,走到林枫侧边儿蹲下身子,语气含上几许同忧之感对父亲说,“江辰知道父亲担心成本问题,而且这异域收藏家也不一定靠谱,万一适时反悔那岂非亏大了?”
林枫看向儿子,凝目道,“是这样,一个不识身份的异域人,这笔生意不够靠谱。”
林江辰却悠然一笑,已然想到了法子。
“父亲,咱们不妨先让这人付一件凝香袍的价钱,用五千两作为定金,既可表示诚心,又能为咱们出海入漠寻料提供一部分成本,一举两得。之后,等制作出三件凝香袍时,先将三件凝香袍交付给他,再让他付一万两;等最后七件凝香袍做出来时,他再付剩下的钱。您觉得如何?”
一席话罢,林枫望着滔滔言计的儿子,眼中弥生起几分惊喜。
他以前一直觉得儿子商业的才能有欠缺,但最近这两个月来也不知是开了窍还是怎么的,总能给他想出一些出乎意料的妙计。就比如现在,这样子推陈出新的想法,林枫或许年轻时能想到,但岁数已大,经商的手段便陈旧保守了起来,这种分付营销的法子他是怎么也想不来了的。
捕捉到了林枫眼中的惊喜与赞赏,林江辰心中也一喜,但未表现出来,依然专注于回话。
“父亲若仍有顾忌,那便想想您教儿子的话——商界场上,讲求的不就是放手一搏?搏对了便是家财万贯,搏错了那就重振旗鼓从头再来。这笔生意风险虽有,但利益颇高,况用儿子的方法,风险也将降到最低,何乐而不为?”
“好——”林枫终于敞然应下,拍拍儿子的肩膀,带着几道岁月经纶的脸上满是欣慰的笑意,“江辰长大了,能替父分忧了,这事儿为父就全权交给你来操办,也当是场历练。”
林江辰喜上眉头,心感万念,跪到地上给父亲叩了一首,声音里充满了感激与郑重,“多谢父亲信任,儿子定不负父亲所托!”
“有什么不懂的,记得及时来问为父。”
林枫将林江辰从地上扶起来,望着比自己高了半头的儿子,眼含慈爱温祥。心想,以前儿子尚小,少不更事很正常,如今已然长大成人,将来林家的家业可以放心交托给他了。
林江辰从父亲的房中出来后,春风得意走路带风满色盎然,瞧得府上的婢子小厮一脸不解,琢磨着少爷这是遇上了什么好事?一路先走到柳春琅的屋子,林江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
柳春琅一听老爷要把这么一大笔生意全权交给林江辰做,欢喜万分地抱住了儿子,直夸这个儿子聪明智慧有出息,将来是家里的顶梁柱。
林江辰又迈着大步子走到自己屋内,把屋门一关,佣人一遣,悄摸摸地打开了柜子下面的抽屉,取出一封信,对着那信亲了又亲,一边儿亲着一边儿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