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嫣儿歪着脑袋,瞧见杜若掐着一双木筷,凝滞在半空中,然后筷子尖儿就那么在满桌的饭菜上盘旋了几下,又落回筷枕里了,一副食不知味的模样。
“姐姐,这饭菜不合你口味吗?”嫣儿一边困惑地盯着杜若,一边津津有味地夹着饭菜往嘴里送,反正她长这么大,是从来没吃过如此美味而珍贵的菜肴。
天刚刚黑,楚明鹤就差人送了一桌子的菜品来了,鸡啊鱼啊,道道都无比精致可口,又不油腻,吃得嫣儿就快停不下嘴了。
“姐姐,你要是不舒服,觉得吃不下的话,那就喝碗汤吧,总部能什么都不吃吧!”说着,嫣儿主动伸手过去,端起那个空荡荡的瓷碗,往里面倒了几勺鸡汤。
“好了,嫣儿你吃吧,我没事儿!”
杜若淡淡地笑了笑,若有所思地抿了一小口汤。
到了这个时候,她又怎么有吃饭的心思呢?
今早她在赏花时故意摔倒,为的就是装病暂时住在楚府,如今目的达到,一切似乎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可一个玄辰的出现,却让她的思绪凌乱至今。
杜若永远也无法忘记,早上玄辰那种冷漠乃至幽怨的眼神。
“姐姐,你说楚公子今晚会来看你吗?”
吃饱了,嫣儿把碗筷一放,满脸透露出大快朵颐的满足感。
杜若凝视着桌上那盏明亮的灯盏,轻轻地嘟囔一句,“不知道……”
孰知,就在这个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了,初春的一阵夹着残雪的凉风吹进来,把红烛吹得一晃一晃的。
“妹妹,晚饭吃得可满意呀?”
一阵柔柔的声音钻进耳朵里,温柔却不失沉稳。嫣儿马上从凳子上蹦起来,提起袖子胡乱地抹去嘴边的油腻和菜汁儿,在楚府,她依旧是杜若的丫鬟,又怎么能与主子同桌吃饭呢?可桌上那副碗筷和一边堆成小山的骨头是来及不收拾的了。
杜若听着这个声音,觉得十分熟悉。
果然,片刻之后,一个身穿紫衣的女人走了进来,轻盈的绸缎竟堪比柔滑的雪绸,裙裾飘飘,随步摆动,煞是好看。
“妹妹,这么晚来打扰,真是……”,紫衣女人踏进房间,在抬头的那一刹那,惊愕地怔了一下。
今日,她靠着这一身云罗锦在游园会上艳压群芳,出尽风头,方才还想起那位在金缕玉衣绸缎庄里让布的女子呢,孰知这一扬眸就碰上了。
“这位夫人,小女杜雪绸有礼了,请问您是?”
杜若从容地行了个礼,她早就预料到这个女人会登门拜访。
“这……这位是楚少爷的二夫人……”,白芷杵在后边,也惊呆了,结结巴巴的,嗓音越说越薄,她也万万没想到昔日恶言羞辱的女子今日竟会成为楚明鹤的新宠。
“哦,原来是二夫人,雪绸失敬了!”说罢,杜若又谦逊地屈膝行礼。
紫衣女人不动声色,先细细琢磨,那双精明的媚眼一瞧,便觉得这一身朴素的纱衣下掩藏的必定是个流光溢彩却又心思缜密的美人儿。
“妹妹……”,思虑了片刻,紫衣女人突然愁眉一展,转眼间笑靥温和亲近,走过去一把攫住了杜若的细手,道:“你哪里失敬啦,就快是一家人了,何须这么客套呢?”
“夫人,难道你忘啦?”杜若倒变得一脸惊奇,“当日我们可是在绸缎庄见过面的,雪绸眼拙,不知道夫人竟然是楚公子府的,真是失敬!”
“哦,原来你就是那位姑娘啊,怪不得觉得你眼熟啊,原来咱们见过的……”,紫衣女人倒佯装出尴尬的模样,还真让人分不清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
“好了,别夫人夫人地叫了,这样多见外呀!我本姓薛,单名一个蓉字,你可以直接唤我容姐姐,那我就喊你雪绸妹妹了!”
薛蓉瞥了一眼桌上的两副碗筷,没说什么,拉着杜若便坐下了。
“雪绸妹妹,早上让你受惊了!我这么晚过来,一是代替萧姨娘给你赔罪的,二呢是想看看你伤势如何,毕竟你就快嫁进来了,大家都是姐妹,应该相互关怀的……”,说着,薛蓉扬扬手,让白芷把一个小巧的锦盒端上来,道:“妹妹,第一次见面,姐姐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不过,这盒玉露香膏倒是好东西,用了之后不出七天,皮肤会变得更加细腻光滑……”
果然,薛蓉一掀开那盒玉露膏,杜若便能嗅到阵阵清香的花香味,膏体洁白如雪,柔滑如脂,一看便知道是稀罕物。
“容姐姐客气了,雪绸怎么能收姐姐这么贵重的东西?”
“什么贵重不贵重的,这不过是比寻常雪花膏做得精致点的香膏而已,妹妹就手下吧……”
相互推搡了一番后,杜若实在无法拒接薛蓉的盛情,才勉强收下。
两人谈笑了几句之后,薛蓉瞅瞅这屋里精致的一梁一柱,不禁开口感叹道:“雪绸妹妹究竟是怎样与公子相识的,不声不响的便进到楚府里来了?看看,你一进来,公子便安排了这样好的住所给你,当真是宠你呀!”
“姐姐别这样说!其实,雪绸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公子这样待我不过是怜悯我罢了,哪有什么宠不宠的。以后再楚府里,雪绸还要事事依仗姐姐你照顾呢,不然,雪绸还不知道如何在这大户人家里生活呢!”
“哟!妹妹,你可真是太谦虚了……”
薛蓉和杜若聊得眉开眼笑,直到稍有倦意才肯离开。
“妹妹,打扰你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姐姐千万别这样说,我不过有腿伤,暂时在这里歇息罢了,是我麻烦了姐姐来看我……”
杜若口口声声都是歉意,把薛蓉送到门口后,还要目送她一段,直到那对主仆的身影消失在曲折的长廊间才回去。
……
“夫人,你何须对那个女人这么客气呢?”远离的别院,白芷又开始碎嘴,面带愁容。这几年来,她还从来没见过薛蓉和府里的哪个女人聊得那么尽兴过。
“哎呀,白芷,你是吃醋了吧?”
薛蓉暗暗地笑了几声,道:“你不觉得那个杜雪绸是个很温顺的女人吗?”
“温顺?哼!”白芷冷笑一声,悻悻地嘟囔道:“只怕这只是表面的温顺,还不知道肚子里装了什么坏水呢……”
“俗话说得好,路遥见马力,日久见人心!”薛蓉闲逸地捋捋淌在肩上的发丝,道:“杜雪绸究竟是不是那种人,以后相处久了,必定会露出些端倪来。可眼下,公子那么宠爱她,能与她交好是好事,即使不能交好,也要避免树敌……”,说着,薛蓉长长地哀叹一句,“可别向姓萧的那个蠢女人一样,明明不得宠,还非要去招惹事端,你看现在都落得个什么下场啦?”
“哦,原来如此!”白芷恍然地点点头,顺便奉承一句,“夫人果然聪明,不像那些草包,没本事,还没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