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在隆隆的爆炸声中坐了起来。撩开刘海,艾伦摸了摸额头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只是后脑的痛感还是阵阵传来,但已经减轻很多了。艾伦清理掉这几天粘到身上的菌液后,拿出所剩无几的食物和淡水开始享用起来。当时进入麦卡勃,所有人都没想过这么多,预计三天完成的路程,干粮和淡水满打满算,加上预备品不过准备了五六天的量。和家族一起进行的急行军已经消耗了大半的补给,而同伴死亡时,他们的食物也来不及回收,艾伦手上的食物淡水最多还能撑上两三天的样子。食物则已经见底了。
还好,我现在为止应该还不算太迷路,顺利的话靠着这点食物与水足够可以撑到回西弗郡。
艾伦兀自想着,忍着饥肠辘辘的不适感,将剩下的食物包好收了起来,这是他走出菌林的倚仗,由不得浪费。逃离了追兵,家族的人也不见踪影,艾伦终于有时间好好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本来他是出来冒险游历的,只是因为各种意外,冥冥之中被远超他的力量裹挟着随波逐流。现在,这股力量自顾不暇,艾伦重新掌控了对自己选择的控制权。按照他本来的计划,他到列维兹克,是要去南部看看群岛独一不二的沙漠地形,结果沙漠没看见,群岛北方的冻原倒先见着了,菌灵们生活的地方不可谓不神奇,只是对于人类实在危险,而且这里不冷,却是太热。
“无论如何,先要想办法离开麦卡勃。”艾伦自言自语,从本来就已经破碎的奥术师袍上扯下几根碎布条,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后脑的伤口。
远处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或大或小声声入耳。等艾伦绑好了充当绷带的布条,拿出伍德交给他、让艾伦带给儿子的怀表看了又看,他才惊觉这些天的经历已经对他的心态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几个月前出发的时候,艾伦无论如何都是不会这么冷静地处理自己的伤口,也不会在失去了这么多战友和朋友之后还能维持镇定。鬼门关无人欲往,但生还归来之人心态上确有精进。激烈的战斗,团队的内讧,生死间的徘徊,无一不让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飞速的成长着。麻木了生死,无数敌人和队友就死在了脚边,艾伦似乎已经适应了战争的残酷,甚至到最后,艾伦连杀死了看守的佣兵都没法让他内心掀起愧疚。
“只是乱世,每天都有人死,死亡是要习惯的。”
“今天是那个佣兵,明天就可能是我伍德,甚至可能是你。”
“涌动的海潮是会吃人的!”
几天前伍德告诉他的话依旧在耳边振聋发聩,艾伦已经逐渐学习适应,但伍德一语成谶。艾伦没有亲眼看到他最后的结果,但是栾卓和其他叛徒不可能留着他活口,而伍德的躯壳一定会沉入菌床。几周之后,就肯定被腐蚀殆尽,什么都不剩下了。
“菌泥汩汩,你看他山林如故。”艾伦低吟浅唱着入山之前听到的那首诡异的民谣,这句话的意思还是“历史少年”索维德帮他翻译的,现在他和雷吉兹肯定已经在回北方的路上了吧。这句曾经把它吓得浑身难受的民谣,现在是这座阴暗诡秘的菌林留给艾伦惟一的馈赠,谁晓得当诡异的曲调和风刃术咒语结合在一起,居然就能操作菌液成刀了呢?
艾伦没有动用任何奥术能量,他却似乎能感受到自己坐着的菌片下面,菌液已经听其召唤,颤动着变成了锋利致命的武器,就等一声令下,帮助艾伦开拓前方的路。但艾伦很清楚,这不过是他的幻想罢了,他哪里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残喘求生才是他的目标。
一团火焰在右手手掌中点燃,纯金色,依旧像是一朵仙灵一般,随着细微的空气流动摇曳跳动,似乎有些疲惫,但是灵性依旧。金色的微光照亮了艾伦皮肉不分的手背,那都是被菌液腐蚀之后的样子。只是艾伦受伤的手已经慢慢长出了新肉,所以才看上去没有这么可怕。艾伦的手掌不断翻动旋转,火焰仙灵也上下舞动着,当艾伦最终四指握拳,只竖起一根食指的时候,火焰仙灵也是轻轻一落,稳稳站在了指尖上方,微行一礼就化作一缕青烟散去,菌林就吞噬了所有的光辉,让艾伦重新隐匿于黑暗之中。
十六个音节。
这已经非常接近艾伦自己推测的,火球术最短音节咒语的极限,在此之前,这一理论咒语艾伦从来没有有效地念出来过,甚至一度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推测错了,而这一次他成功了。艾伦的奥术并没有直接变强,但是他对于能量的感受更敏锐,因此能更好地把控咒语的节奏了。
用储物手环收起伍德不再工作的怀表,艾伦站起身子,想要离开这个还有着奥术压制的地方。一旦没有了压制,说不定艾伦的奥术控制会更加精准。现在他的手环里藏着很多好东西,阿贝尔给他的宝钻就有几块,再加后来搜刮佣兵们的时候又得到了不少,现在光是晶能宝钻艾伦就有七块,而且个头都是用十分锊计算的。只要能活着出去,随便卖掉一块艾伦就是富翁了,更不要说还有一些月蓝晶和其他的矿石。
远处的爆炸又开始了。艾伦摸了摸绑着伤口的布条,确认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掉落后,就想要抓紧时间启程了。一再的爆炸声势浩大,艾伦左思右想,总觉得应该是和赛科韦博有些关系,否则哪里会有刚发现了大宝钻矿,菌林内部就不得安宁的道理?在这样的判断下,艾伦也方便判断一个大概的方向:一路东行,他们从来没有发现过任何可以引发大规模爆炸的东西,因此爆炸源只能在菌林深处,也就是更东的地方。只要沿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反向走,艾伦就应该找到出口,至少会距离西弗郡更近一些。
大体上来说,艾伦的想法是对的。但只是因为小罗德尔没有看到过慎抢回来的地图,图门人实际控制的矿脉其实遍布菌林深处,如果仅仅通过爆炸声判断方向,误差会变得非常大。再加上在没有任何指明方向的东西,一旦爆炸声暂歇,人类在黑暗中很容易开始绕圈,走的时间很长,但实际并没有向前多少。又或者由于多处爆炸同时响起,艾伦会受到很大干扰,难以确认具体方向。
这么小心翼翼地走着,时不时念起风扬术的咒语加速,让风靴的能量消耗稍稍变少。三天的练习之下,艾伦已经能简单地使用风扬术了。阿贝尔的卷轴里记载了非常详细的教程,完全没有向艾伦隐瞒技巧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