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小玉得知出门的老师父们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是青灯来找她的,亲自带她一起去了大殿。
但是蓝小玉绝对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说不上什么凯旋,倒是大殿中的气氛沉闷死寂的很,不少弟子们都找到了自己师门的人正在询问相关的情况,药味弥漫在整个厅堂。
蓝小玉看到了九无山的阴十九,阴天澹正跟在他身后,两个人都是尖嘴猴腮的不知道议论着什么。
扭过头,她就看到了孙道陵,孙道陵正在和另一位老师父争执不相上下,很少——很少看到孙道陵会有这么不受控制的气急败坏的时刻。
蓝小玉看的清楚,孙道陵的长袍下摆不知道被什么鬼东西划拉破了五条布襟,泥水都泞在上头。
“师父,您没事吧?”蓝小玉和阿傩忙跑上去。
孙道陵看到了蓝小玉,他泯了泯唇摇摇头却不多言。
青灯已经单独把赶尸人拉到了门口,许是在解释说明昨晚上发生的骤变,两个人时不时把目光投向蓝小玉,有所指点。
“你们……”蓝小玉顾不得青灯怎么和赶尸人说清楚缘由,现在看这几个老师父的氛围不对,多多杀少都有着伤痕,“找到僵尸了吗?”
“找到了。”孙道陵抚了下手臂,似乎那上面有着生疼的伤口。
蓝小玉见状猛的一把掐住孙道陵的臂弯拉住袖子就是一撂,“喝”,她不由倒抽口气,孙道陵的手臂上被拉开了三道指甲撕口。
“这是什么?”看起来和赶尸人的伤口那么像,“是不是僵尸干的?”她焦急的眉眼都皱了起来。
不远处的青灯看到了,立刻从门外取了一把糯米进来,将蓝小玉拉开就敷在孙道陵的手臂上,惹得孙道陵呲牙裂嘴了一下。
“受了伤的前辈还请照顾好自己,降梅观正门大开,一切需要尽管开口。”青灯似乎成了降梅观最能领头的指导人——这些老师父们全身是伤的回来,降梅观自然要对此负责。
“师父你要不要紧?”蓝小玉心里突突地,就想到了昨晚上那赶尸人尸变,生怕自己的师父孙道陵也会变成那个样子,什么僵尸不僵尸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一屋子人的安危。
“放心,我没事。”孙道陵对自己的伤势很了解也很有把握,他拉了拉青灯,“开术派的乌师父被咬了小腿,给他备上东西送去房里,否则命都可能保不住。”
青灯闻言脸色也变了两分,颔首就指挥着几个小弟子下去了。
“乌师父是怎么了?”蓝小玉替孙道陵把绷带扎起来,再慢慢捋下袖子,怎么这么多老师父去会弄的伤势惨重?
他们到底遇上了什么?
又或者发生了什么。
“那家伙就想着从衍的事不能善罢甘休,这不是,被咬了腿,如果不切了,这条命都得交代给阎王爷。”孙道陵简而言之,显然是遇到了僵尸却擅自行动了。
“那赶尸老师父呢?他不是有好多小僵尸的吗?”蓝小玉急切切就追问了起来。
孙道陵神色一滞,张了张口:“都死了。”他捏了捏自己的肩膀,“那些小僵尸都被老僵尸吃了。”
蓝小玉一顿,她回过神去看整个大殿,神色惊疑的不在少数,无不是对此情此景不敢置信,一只僵尸而已,怎么会闹的这么多老师父不得安宁。
尤其是——还有——
等等。
蓝小玉脑中有什么快到一闪而过,她一直觉得少了什么,这会才想起来。
无为道人。
“无为道人……”蓝小玉拨开身边的人群,却发现大殿中根本没有他的踪迹,“会长爷爷呢?”她扯扯阿傩的衣袖,“你有没有看到会长爷爷?”
阿傩正忙着帮身边的几位老师父一起包扎伤口,被蓝小玉这么一说他才惊觉起来:“我一直没见着他,从刚才进门就没看到他了。”
他说到这里,整张脸都煞白了起来,蓝小玉也没比他好到哪里——
无为道人不见了,莫非——
“玄诚没有死。”孙道陵站起身就轻轻道了一句,虽然声音不响,但是极为笃定。
“恐怕也挨不过两天了。”那边的阴十九冷言,他脸色也不太好,想必是受了什么惊吓,这话算不上幸灾乐祸,却有着几分坦言。
整个大殿里都窃窃私语起来,气氛又冰冷了两分,无为道人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青灯照顾了开术派的乌元柏回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才得到解释。
这群老师傅们并没有一起行动,而是兵分五路去找的僵尸,阴十九、孙道陵和无为道人在一起,哪一组发现了异常就立刻引术通知其他各组前来相助。
最先赶来的就是赶尸人那组,发生了什么可想而知,一十二只小僵尸都在那漆黑的地段被啃食干净,乌元柏和赶尸人一路,丢了一条腿,伤残的厉害。
“那玩意是铜甲尸吗?呵。”阴十九阴测测的,就仿佛在说大家没准备好就这么上去送死,开术派简直就是活腻了,不光自己活腻了,还连带着要害死那么多人,他一直就没有好脸色。“他不等人不要命,就不要连累别人。”
阴十九的话多少有些落井下石,可是,那是实话,没弄清楚对面是什么敌人就在那要给自己弟子报仇,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能耐,是不是要他们这些老骨头都陪葬才开心。
看起来昨晚上也是一场兵荒马乱草木皆兵。
几位老师父简单扼要的说了两句,但在蓝小玉看起来就这满屋子的沉闷已经够说明问题了。
“那么无为道人到底怎么了。”蓝小玉打破了沉默。
“还记得昨晚的那场雷吗?”孙道陵突然开口,他低声问了蓝小玉。
蓝小玉点点头,她根本一夜无眠,夜阙君说,山里有什么东西出来了——莫非——
“是僵尸?”
孙道陵颔首:“那鬼东西吃了人成了形,可就不是什么铜甲银甲,开术派确实做了不得了的事,”他沉吟,“玄诚是为了救乌元柏才去的。”他叹了口气,“那个山峡地势低阴气重,根本下不去。”
“您说他……掉进了山峡里……?”阿傩的话都有些哆嗦,这绝对是死定了啊。
“山峡?”阴十九冷笑了声,“山峡还弄不死那老头,怕只怕下的不是峡谷,而是非往生之地。”
此话一出,殿中听懂了的人都脸色一凛,听不懂的就一片茫然。
“什、什么是非往生之地?”阿傩不耻下问。
“那道雷会引渡,”孙道陵解释,“但不是你们所想的引渡,要知道这种雷电劈树则裂,劈人则死,但是对于这样一个老道人,最可能的是,他落进了九转十三弯。”
九转十三弯。
这是啥?阿傩依旧保持着一脸懵逼。
蓝小玉也不是很懂,但是这个九转十三弯为什么这么熟悉,她一定在哪里听到过,对了,竹老太——
竹老太曾经让夜阙君帮过忙,九转十三弯、极阴之地。
“那掉进去的会怎么样?还能出来吗?”青灯很难得一反常态的焦急发问了,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还保持着镇定,但是那种淡然就绷不住了,毕竟是自己的师父出了事。
“能是能,但机会渺茫。”孙道陵的安抚并不起作用,话语间就仿佛已经宣判了活路无效,“那需要道人自己破除九转十三弯的束缚,从这世最阴险之地挣脱出来,无为道人能力再强也抗不过一两天。”
“那、那你们去救他啊。”蓝小玉喊了出来,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无为道人死在九转十三弯那种地方吧。
“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阴十九冷喝一声,“你知道九转十三弯是什么地方?好轻松一句‘救人’。”
蓝小玉瞪着眼睛就看了过去。
孙道陵握了握拳头:“九转十三弯,凡人之身是进不去的,道术高强者,进去的时间也不会超过半柱香,半柱香……恐怕不够救人。”他没有明说,就算几个老师父一起进去了,恐怕只会无故多添几条人命在里面。
“孙师父,您有没有别的法子?”青灯问的诚恳,他并非死缠烂打的人。
“有,”孙道陵看了阴十九一眼,“但要先杀僵尸。”昨晚上的措手不及已经令大家元气大伤,同命不同心,所有的失败都起始于这一点,哪怕是老道人们也没有修炼到那无人无我的清净境界。
青灯闻言唇角一凛转身就要走。
“站住,”赶尸人老师傅喊住了他,“你要去送死吗?”一个降梅观的弟子,妄想去杀那早就不是单纯的僵尸的尸,不自量力。
青灯停顿了脚步,他的不吭声就是默认。
“你师父人虽然年纪大了,可是神思清明的很,你这个当徒弟的,怎么就不能静下心来。”赶尸人老头也是个耐得住性子的,青灯之前告诉他昨晚上的一切,他倒没有像开术派那乌元柏样追着吵着要杀人凶手。
很多事,大家心里澄明,就好。
真相,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青灯咬了下唇角,他突然走到了阴十九跟前:“阴师父,不知您是否愿意出手相助。”他低眉顺首,其实这个小师父原本就没有丝毫的盛气凌人,这一刻有求于他人,反而更加的温吞柔和。
蓝小玉就看不懂了,阴十九那种人,青灯何必要去求他?!
就算他九无山驭鬼之术无双,可那是鬼,又不是僵尸,难道不应该去求赶尸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