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房中,明月已经是身心俱疲,方一坐下,巧儿便端了盏莲子羹进来道:“主子这几日一直在忙着老大人的事情,小心虚火旺盛再晕倒了。奴婢给您准备了莲子羹,您吃一口吧。”
疲惫地摇了摇头,明月嗓音因着上火已经有些沙哑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点希望的。”
巧儿垂眸,却是无奈。
不论怎么说,巧儿对于老大人也是有些感情的,老大人为人和善,从来不会因着自己的身份而苛待任何人,相反的,他甚至经常为一些地位低下的奴婢们治病。
所谓医者仁心,便是如此。
明月将那莲子羹退到一边,凝神片刻,忽而起身道:“巧儿,这件事情已经不能耽搁了,我们今晚就出发去太兴山!”
“主子!”巧儿不料明月心‘性’,方想出言阻止,但是明月却根本就不给她机会,起身便道内室之中简单地准备了一个包袱,便要出‘门’。
“主子等等,奴婢去收拾一下很快就来!”巧儿见状也没有办法,只得急忙出声,转而来到偏房之中收拾了一会儿,这才和明月一起来到长廊准备离去。
“主子,如今太医院已经下钥了,我们要怎么出去?”巧儿跟随着明月匆匆地脚步说道。
“还记得从前外公曾经给过我一把后‘门’的钥匙吗,我那时候就是经常晚上偷偷溜进来和外公学习医术的。”明月轻车熟路地在太医院偌大的草‘药’‘花’园之中走着,一边取出怀中的钥匙放在巧儿手心。
还未走出正院,遥遥便听得一阵极其轻缓的声音,明月脚步微微一滞,便见前面似有人影晃动,不由得一惊,却不想那人竟转而向她们的方向走来,明月想要转身已然来不及了,那人加快了脚步,瞬时便来到二人面前。
玄纹云袖,一袭白衣飘飘,凤邪左手执扇阔步流星地来到明月面前,俊美的容颜上是少有的深邃沉肃。
“怎么是你?”明月微微一怔,退了两步,身边的巧儿便行了一礼。
凤邪的声线带着别样的低沉浑厚,无端地叫明月慌了神:“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与你无关。”
冷冷丢下一句,明月便作势要走,却不想被凤邪一把拉住手臂带了回来。
明月挣扎了几下,凤邪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她见状不由得沉下脸‘色’道:“放手!”
“太兴山远在千里之外,你一个‘女’子之身前去便能找到黄芩了吗?若是半路死了,便是叫陈提点活下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凤邪蓦地发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地压迫,明月身形一停,赫然转身,眸中已是蓄满泪水。
“不然呢,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够救我外公?若我不去,他便是连一丝生还的机会都没有了!”明月最后一句声音已然是掩不住的哭腔,似乎这一句话用尽了一生的力气一般,滚烫热泪便滑落脸颊。
空气之中一瞬间凝结起来,夜风柔柔划过两人之间,明月低低啜泣,却是无声。
凤邪俊朗容颜隐没在半明半暗地月光之中,看不清情绪。
半晌,低沉而富有磁‘性’地嗓音却呐呐而起:
“我能。”
纤弱的身形一晃,明月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抬起双眸,却见凤邪凤眸炯炯,似是无尽黑夜之中的两盏明灯,那注视仿佛在瞬间照进她的心中。
“……你?”嗓音已经有些绵绵的破音,她竟是有一瞬间的晃神,便见凤邪认真缓缓地点首。
狭长的凤眸之中漾出笃定的神‘色’,薄‘唇’坚定刚柔道:“我帮你去太兴山取黄芩,你留在这里照顾陈提点。”
明月微微一怔之下,却是有一弧清愁盘旋在眼底:“舟车劳苦,况且一路上须得快马加鞭。王爷实在不必为了我这样奔‘波’……”
凤邪抬起修长的指尖,拭去她下颔的泪水,‘唇’畔间勾起一个坦然洒脱的笑容:“前时我曾承诺,若你有需要,我便会帮你。现在,也不过是履行承诺而已。”
盈盈泪湿于睫,明月侧首之间掩去面上动容的神‘色’,就见不远处已经有人过来,到达凤邪身边道:“王爷,一切已经打点妥当,请王爷吩咐。”
“好。本王即可就到。”星眸剑眉中染上一抹坚毅的身上,凤邪却是再‘露’出一个邪魅不羁的笑容,朗声道:“三日之后,本王必定会取得黄芩在此。还望三小姐届时能够备下美酒,让给本王接风!”
说罢一把打了折扇,风度旋身,潇洒离去。
明月双通秋水之中染起泪的热意,却硬生生地将其压了回去。
“主子。”巧儿有些担心,却见明月一扬手。
缓缓旋身,裙裾在暗夜中开出一朵明‘艳’的凤凰‘花’。
“是你去请的凤邪吧。”明月在回去的路上,呐呐开口。
巧儿自知理亏,目光眷眷道:“对不起,主子……奴婢不能让您去以身犯险。”
明月有些颓然地微闭双眸,浅声道:“我自是明白你的心意。可你又怎知,若他出事,我又怎能独善其身……”
一声长叹自遥远的心扉之间发出,巧儿却是惊异地转首,便见明月艰难地笑一下,解释道:“我与他本就缘浅,前时他几次三番相救,我已然欠了他不少了。”
巧儿闻言,却是眼角一热,无不动容道:“话虽如此,可是天下的男子千千万。但是奴婢却只有您一个主子。所以不管别人怎样,巧儿也不能让您出事。”
水‘波’般柔和的眸光盈盈望向身边之人,明月却是欣慰却是难过道:“有你这样护着我,我也能好过许多。”
斗转星移,翌日
仪贵妃的头风好了许多,这日早晨,明月又备了‘药’膳前来,届时仪贵妃方梳洗了准备用早膳。
“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明月纤柔行礼,便见仪贵妃一抬手懒懒道:“起来吧。”
“谢娘娘。”
一打手向身后,巧儿便心领神会地将一个食盒端了上来,只见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砂锅。
“这是什么。”
仪贵妃抬手正了正头上的金丝玲珑攒珠雕丹凤纹簪,就见明月上前两步打开道:“回娘娘的话,这是川芎白芷鱼头汤,是臣‘女’特地为娘娘准备的‘药’膳。”
“哦?说来听听。”仪贵妃面‘色’红润,慵然一笑道。
“是。”明月吩咐人取来描金‘玉’碗,亲自乘出一碗道:“这鱼汤是取了新鲜的鱼头制成,先将鱼头研制入味,再放入砂锅中用文火细细熬煮。再另起一锅放川芎、白芷加水一杯煎煮,再加调料取出即可。”
“川芎白芷鱼头汤‘肉’嫩‘肥’厚,胶质浓重,食之酥烂入味,汤浓味鲜,有祛风散寒、活血止痛之功。用来治疗娘娘的头风是虽好不过的了。”
仪贵妃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含笑看向明月道:“你有心了。本宫近几日起‘色’好了许多,也少有失眠头涨的症状了。”
明月温婉谦和一笑道:“娘娘福泽深厚,自然是能够痊愈的。今晚明月会再为娘娘刮痧,届时请娘娘提前沐浴,做过刮痧之后就不要碰水了。”
简短地点头,仪贵妃转首道:“来人,赏!”
“多谢娘娘。”明月不卑不亢地谢过,却听得仪贵妃的声线在头上徘徊道:“你无需谢过本宫。旁人一直治不好的疑难杂症,你却治好了。却是深得陈博傅的真传。本宫昨日已经向皇上回了话,皇上很是满意,已经准许你在太医院中当值了。”
明月心下一喜,却是真的无限感‘激’道:“多谢贵妃娘娘提点!”
再次回到太医院,明月的心情好了许多。
那边副使等人也过来通知了明月,按照她昨夜的方子,陈博傅已经好了很多,黄疸退了一些,现下只要疏通经脉,等候三四天不成问题。
人逢喜事‘精’神爽,明月这几日除了去仪贵妃的店中请平安脉以外,几乎都是寸步不离地守在陈博傅的榻前,这厢正在准备下一次的‘药’方,便听得‘门’口有‘阴’阳之声通报道:“太子殿下驾到!”
慕容沛?
明月微微蹙眉,却是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东西,出‘门’迎道:“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快起来。”慕容沛口中说着,便伸手将明月扶了起来,明月起身间便看到对面也据着礼的上官香婵。
朱‘唇’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面上却端着娴柔温和的声音道:“殿下怎么来了。”
慕容沛如墨般地眸中上满是疼惜道:“本宫担心。你看看你,眼底都有乌青了,这几天熬夜不少罢?”
明月微微低首,耳边的芙蓉耳坠轻轻贴上脸颊,有点点沁透的微凉:
“劳殿下记挂,明月还好。”
慕容沛闻言点首,关切地拍了拍明月的手臂,手虽然是隔着衣裳布料,但明月还是一阵恶寒,强忍了厌恶的神‘色’,便见他侧首道:“你们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得以起身,纷纷齐声谢礼。
“来,本宫去看看陈提点。”慕容沛看都不看上官香婵一眼,便和明月并肩向陈博傅休息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