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微握着她手,泪扑簌簌的往下落:“是我不好,是我食言了,我该早点来看您的……”
快了,就快了,她很快就能常伴在她左右,永远都不分开了。
高蘅有些微愕的看着这一幕,却一直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片刻后,她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房间去,没有再打扰二人。
心头像是翻起了巨浪,无法平息。
高蘅隐约为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那个念头,惊的几乎魂飞魄散。
她的亲小姑子,跋扈,嚣张,粗鲁,善妒,浑身上下挑不出一丁点的好处来,连父母优点的十分之一都没有继承到。
可这个和婆婆极其投缘的阮静微,非但行事气度,相貌气质都让人觉得和婆婆肖似之外,连她的语言天赋,都让人侧目……
难不成,难不成,是鸠占鹊巢了?
家里这个,根本就是个西贝货?
高蘅再也无法平静,匆匆回了房间,去书房叫了虞慕恩出来说话。
虞慕恩被妻子从公务中拉出来,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待听到妻子这天马行空的脑洞之后,虞慕恩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这种事怎么可能会搞错?”
“你不是也说了当初妈生产的时候遇到天灾,很是吃了一番苦头才生下来芳华,当时陪在妈身边的,只有付雪娇……”
说到付雪娇,夫妻两人俱是心头一震,像是有什么东西极快的从心头闪过,让人心生恐惧,一时之间,两人对坐沉默,竟是谁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付雪娇从小就和婆婆相识,两人算是一起长大的好闺蜜。
如果她在很久以前就藏了阴暗的心思的话,那么……
虞慕恩轻轻握住了妻子的手,拍了拍。
“阿衡,这些话,就你我夫妻二人知道,千万不能泄漏出去,我会想办法处理的。”
高蘅轻轻点了点头:“兹事体大,一定要慎重,尤其,妈病成这样,怕是禁不住任何打击了。”
“我明白,放心吧。”虞慕恩柔声安抚了妻子几句,这才转身又进了书房。
高蘅托腮坐在窗前,心底的那些惊涛骇浪,却是久久都不能平息。
……
“我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按照你说的做……装着病没有好的样子。”
虞夫人此时半靠在床头,精神看起来极好。
若是虞政委和儿子媳妇们看到她这样,定然会觉得吃惊万分。
原本已经病的气息奄奄的人,竟然能有力气坐起来说话了。
“是不是很辛苦?”静微心底不免有些自责,她交代虞夫人这样,是为了麻痹那些暗中窥伺的人,让他们以为虞夫人真的药石无效不能救了,就不会再动用其他手段来害她。
可既然要装病,要装的真切,自然要吃不少苦头。
虞夫人轻轻摇头:“不辛苦,我不过是终日躺着罢了,辛苦的是你……”
虞夫人抬起手,轻轻抚了抚静微的鬓发:“你瞧着,好像比上次更瘦了一些,静微……我已经这把年纪了,如果他们真的要害死我,那也是我的命,你和厉少,你们好好儿的……”
“您怎么能这样说?那些人想要害人,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任他们害?难道被人欺负了,也只能默默忍着?”
静微紧紧握住了虞夫人的手,她眼眸璀璨闪亮,濡慕望着这病中却仍美丽的女人:“您是我敬爱的长辈,在我心里,在我心里,您就和母亲一样……”
虞夫人的泪忽然就落了下来:“你这孩子,怎么就能字字句句都说到我的心里呢……”
“您听我的,再忍一忍,很快,很快所有的一切都会水落石出了……”
“静微,我一直都没有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静微含笑,眸中光芒越发璀璨夺目:“因为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把您当母亲一样看待的啊,自从江城寒山寺遇到您,我就觉得亲近,我自小不被家人喜爱,活到现在,不知被亲人疼爱的滋味是什么,您待我好,我自然也要待您好,就是这样简单……”
“你这孩子……”
虞夫人不由得声音微微哽咽,静微扶了她躺下来,将她微卷的长发理好,柔声哄道:“时间不早了,您也该早点休息了,等外面事情平息了,我就再来看您……”
她悄然将虞夫人枕边落下的长发攥在掌心里,虞夫人点点头,眼底到底还是掠过不舍的情绪:“我看着你走,你走了我就睡了……”
“还有,万事都要小心,如果真的很难,就不要做了,保护好自己最重要,如果因为我伤了你,只会比我自己受伤还要难过……”
静微一一点头应了:“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还有含璋呢,有他护着我,不会有事儿的。”
虞夫人欣慰颔首:“是啊,有厉少护着你,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快去吧,你也要回去休息了。”
“那我走了,您多保重。”
静微站起身,不舍的轻轻放开她的手。
虞夫人慈爱的望着她,望着她转身向外走,看着她纤弱却又挺拔的背影时,她心头竟是浮出恍惚的情绪来,就像是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一般。
“静微……”
虞夫人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静微转过身来望着她,虞夫人定定看着她的脸,不知怎么了,每次看到这孩子,心里就酸溜溜的难过,想要留着她,却又不知道怎么才能留住她。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看着她眼底那真切的关心和疼惜,虞夫人憔悴脸容上缓缓绽出笑来:“就是想再看看你,好孩子,你去吧,别让厉少等久了……”
“您好好保重自己,我改日再来看您。”
静微强忍住满腹心酸,转过身,走出房门,一直下楼,走到外面园子里,她的眼泪方才肆无忌惮的落了下来。
也许母女之间斩不断的血缘纠葛牵连,就是这么的神奇,哪怕相隔千里万里,还是会心有灵犀。
她能感觉到虞夫人面对她时无法自控的情感外露,就如她面对虞夫人时一样。
她不能再等了,她也不愿,再等了。